追忆林先生《2》
林先生处世淡泊,不事张扬,但是对他关心的学术问题却从来不吝热情。九十年代初,我跟既是学姐又是同事的方梅合作研究北京口语语法,专程去请教林先生,先生十分高兴,说太值得一做了,并且说系里那些北京话调查材料都是我们参与过的,如有需要都可以用。1995年我们的研究作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结项的时候,林先生又热情地写了满满两页纸的鉴定意见,其中说道:“参加本课题的研究人员都是在北京长大的较年轻的语言学家,有较深厚的语言学基础,有最准确的语感,所收集运用的语料都十分翔实可信,他们又都受过相当严格的研究方法的训练,因此能取得相当突出的成绩。”在这几句话里,我处处都能读出林先生在其中扮演的给我们打下语言学基础、给我们以严格训练的角色。
1998年,林先生主编《20世纪中国学术大典》的“语言学卷”,我和好几位同事、朋友都参加了“现代汉语语法研究”部分的分条目撰写,交稿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陆俭明先生打来电话说“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这个总的条目至今还没有一份理想的稿子,他想推荐我试试。我不敢承担,连忙推辞。不料过了一会儿,就接到林先生给我打来的电话,说这几年一直关注着我的工作,他也认为由我写这条比较合适,这下我再恭敬也要从命了。勉强写出来交上去,据陆老师告诉我说,林先生还是比较满意的。林先生、陆先生敢于信任我,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林先生的魅力不仅在其学养,也在他的风度和气质。他也是一位既严谨又非常有情趣的学者。我原本不知道林先生昆曲和京剧的修养那么深,是中文系常跟我一起看戏的冯世澄老师告诉我的。于是83年林先生跟我们一起到郊区调查的时候,我就抽空跟他聊戏。记得那年冬天在石景山金顶街,中午简单吃完饭,我们就在大队给安排的一间空房子里休息,我跟同为戏迷的同学朱洪军围着林先生聊起来,先生兴致勃勃的评说他看过的各位名家的特色,说到杨小楼,他只是连说“神品,神品”,让我们心向往之。我央他哼唱一段,他唱了几句《写状》:“我和你少年夫妻如同儿戏……”韵味十足。接着林先生让我唱,我其实不会昆的,就唱了一段《逼上梁山》里的吹腔,林先生说不错,好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原来是从《长生殿》里的《弹词》化过来的,难怪当时感觉林先生好像很熟那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