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籍作家李霁宇的妻子彭伯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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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横祸,爱妻突然成了植物人

发布时间:2015-02-04 08:49:18      发布人: 孝行天下

苏醒的植物人妻子,我用一生敲响那扇失忆的门

   

  文/李霁宇

 

  有的路很长/它是被情人踩弯的/有的路很短/却让人走了整整一生/还有没有路的路/不知道怎样走/但我等你/在路的尽头。

                      飞来横祸,爱妻突然成了植物人

   在车祸之前,妻子是一个活泼热情的人。她特别爱美。她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她还会编织带流苏的披肩,各种时尚手袋,还有漂亮的毛衣。因为她比我小两岁,我一直昵称她彭伯儿。
   彭伯儿是云南省音像出版社的音乐策划兼编辑,她经常到北京和上海出差,找歌手洽谈出专辑的事儿。她忙于出差,我忙于创作,我们俩很少在一起。彭伯儿是个传统的女性,她总觉得对我的生活照顾不够,心存愧疚。只要她在家,就想方设法改善生活。
   2000年2月26日,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但对我来说它是人生的分水岭。
   中午11点,我正在家里写作,彭伯儿突然对我说冰箱里没菜了,她去买些菜。不等我应一声,她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等我终于写完一个章节时,已是下午2点多钟了。我本能地喊了声彭伯儿,但没人应。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心里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我的心头。也许是心灵感应吧,我第一个电话就打到交警局。交警局那边说没人出车祸。
   我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仍不踏实。彭伯儿每天骑自行车去买菜,她性子急,我常担心她骑快车出事儿。我又给我们的朋友打电话,没人见到她。整整一个下午,我就守在电话边,一边焦急地等待她,一边不停地给我们的熟人打电话。
   一直到天黑,还不见她的踪影。我再也坐不住了,又往交警局打电话。交警局的人说下午1点在环城西路发生了一起车祸,事主是一名中年女性,骑一辆自行车,撞得很严重,正在医院抢救。
   我的头“轰”的一声炸开了。环城西路正是彭伯儿要经过的地方。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医院。在急诊室里,我见到了彭伯儿。仅仅几个小时不见,此刻的她已面目全非,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也许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显得表情怪诞。我无法承受这突然的变故,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成了冰。
   医生递给我病危通知单。因为极度悲伤,病危通知单上的字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乱码,我根本无法辨认。医生同情地望着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爱人脑挫裂伤,两个脑半球已经错开,呼吸不能自主,随时可能死亡……”
   我的头嗡嗡作响,医生后面的话我已听不清楚。但我清楚地告诉医生:“她不会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抛下我,你们一定要救她!”
    医生无奈地说即使能挽留住生命,她也会成为植物人。
       我失控地冲医生大吼:“你们只管把她救活!她是植物人我也要,我会把她叫醒!”
       在我的坚持和医生的努力下,彭伯儿的生命被留住了。我如遇大赦,抱着毫无知觉的彭伯儿喜极而泣。
    医生告诉我,只要彭伯儿能在100天内醒来,她就会康复,否则她就成了植物人。

        我陷入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中。我一边等待,一边做各种努力,努力帮助彭伯儿早日醒来。
        医生说有一种叫安宫牛黄丸的药能帮助植物人康复。我马上去找这种药。可是安宫牛黄丸已经十几年不生产了,所有的药店都没有。我跑遍云南各大医院的药库,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我不死心,又到全国各地去找。结果在广州一家医院的药库里找到了这种药。为了不把药丸弄碎弄坏,我一直把药捧在胸前。坐在飞机上,我连吃饭、喝水,甚至上厕所的时候都抱着药不肯撒手。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以为我不正常。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要能治好彭伯儿的病,让我做什么我都肯。

       不管我怎么努力,彭伯儿始终没有一点儿动静。我心里既充满希望,又十分担心。因为过度操劳,我都有些神经质了。只要听到谁说什么方法或者什么药对彭伯儿可能有用,我就不辞劳苦,上天入地也要把它找来。有时候坐在车上,我都不肯放松,仔细瞅着路两边的电线杆。     

       只要看到有治各种疑难病症的小广告,我就马上下车,把它抄下来去请教医生是不是对彭伯儿有用。

那一段日子,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每一天对我都是煎熬。望着时钟上的指针,我觉得它不是在移动,而是在切割我的心。
   终于等到了100天。我一大早就去理发店理发,又仔细刮了胡子,按照彭伯儿的眼光,我特意把自己打扮一番,准备迎接彭伯儿的苏醒。
   医生见我这样,怕我受刺激,善意地提醒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彭伯儿苏醒的可能性不大。我不顾医生的劝告,俯在彭伯儿耳边,用各种亲昵的称呼不停地呼唤她。喊到最后,我声嘶力竭,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医生的话不幸再次成为现实,在我的千呼万唤声中,彭伯儿始终没能醒来,她真的成了植物人。

           希冀妻子在爱中萌醒

    彭伯儿躺在床上,完全像刚出生的婴儿,不知饥饿和冷暖。我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彭伯儿的吃喝拉撒。还要每天关注天气预报,调整她的衣着。
    我不仅成了彭伯儿的保姆,还成了她的营养师。我开始关注各种食物的营养成分,以及各种营养的合理搭配。彭伯儿不能吞咽,医生在她鼻孔里插了进食管,我只能喂她一些流质的食物。我把蔬菜、水果、鸡蛋、肉做熟之后,用搅拌机粉碎,再仔细过滤,用注射器灌进彭伯儿鼻孔的管子里。
    我每天认真地把握彭伯儿进食的时间和用量。
为了给彭伯儿的大脑补充营养,我买来猪脑炖熟喂给彭伯儿。后来听一位朋友说人如果猪脑吃多了,就会变得很笨。我不想让聪明伶俐的彭伯儿变笨,便决定给她找猴脑吃,希望彭伯儿的感觉能灵敏一些,这样她就能早一天醒来。
    我跑到动物园,问有没有死去的猴子卖。动物园的人听说我要买猴脑给我妻子吃,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瞪大眼睛问我:“你是不是疯了?亏你还是作家!你不知道买卖猴脑是犯法的吗?”
    我叹了口气说:“我就是疯了。只要能治好我妻子的病,让我做什么我都肯。”
        尽管我跑上跑下地折腾,彭伯儿却仍旧沉睡不醒。我们的很多亲戚朋友见我整天这样忙碌,把创作也丢下了,就劝我把彭伯儿送进临终医院。
    我不肯。我想,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弃。医生对我说,如果一个人生命消失,最后消失的是声音。如果我想唤醒她,要不停地和她说话,刺激她说话的欲望。
    因为太希望彭伯儿醒来,我把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奉若圣旨。只要有空,我就坐在彭伯儿的病床前,不停地跟她说话,讲我们过去相爱的一些细节。为了让彭伯儿每时每刻都听到我的声音,我还录了很多盘录音带。我去买菜做饭的时候,就把录音带放给彭伯儿听。
    我的声音每时每刻都陪着彭伯儿,但她仍旧没有动静。我又担心我整天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她会嫌我唠叨,就不肯理我。以前的彭伯儿很喜欢我的儒雅和沉静,她不喜欢整天说个不停的男人。我决定改变策略。
    彭伯儿以前很喜欢小狗,可因为我爱干净,家里已经很久没养过小狗了。我跑到宠物市场,按照彭伯儿的审美观点,买了一只我认为她会喜欢的小狗。
    我把小狗抱到医院,却又被告知医院有规定,不允许把宠物抱进来。医生还不理解我,责怪我说:“你把你老婆当成什么了?” 我连连点头称是,急忙把小狗抱出医院。
    回到家里,我和小狗在冰冷的屋子里相互对视着。它怕冷,蜷着身子,孱弱的目光勾起了我的绝望和无助。我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忍不住潸然泪下。
尽管百般为难,受尽委屈,但我不后悔。这正如雨果说的:“在爱的面前,无论你的身体姿势如何,灵魂都是双膝跪下的。”
    虽然医生对我抱小狗进医院有误解,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在家里给小狗缝制了一个布袋,把小狗放在布袋里,偷偷带进了医院。我把卧在布袋里的小狗放在彭伯儿身边,我拿起彭伯儿的手让她抚摸小狗,她曾经说过她喜欢小狗光滑柔软的皮毛。
    可是没有用。彭伯儿的手从小狗的身上无力地滑落,再次打碎了我的希望。
但我仍旧不死心。我把小狗抱回家,想方设法逗小狗叫,把小狗的叫声录下来,放在彭伯儿耳边让她听。 仍然没有用。
    望着彭伯儿始终紧闭的双眼,我恨不得跪地求她,求她醒来。哪怕她看我一眼,让我知道她有感觉。我快被逼疯了。就这样一个人走在冰冷的黑夜里,一个人默默地与命运抗争,心爱的人近在眼前,可却咫尺天涯。我不敢回忆过去,更不敢展望未来。对我来说,看不见希望,也感觉不到温暖。每一个日出日落都不再是时间的标记,而是心的轮回。我的心就这样被幻想和现实撕扯、蹂躏,直至它完全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等待。正像我许多年前写的一首诗:有的路很长/它是被情人踩弯的/有的路很短/却让人走了整整一生/还有没有路的路/不知道怎样走/但我等你/在路的尽头。

         在精神世界里守护无约之吻

    2001年5月,彭伯儿迎来了她病后的第一个生日。我早晨6点就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也给彭伯儿换上给她买的新衣服。女儿咪咪也从珠海赶了回来。我和咪咪给彭伯儿买来生日蛋糕,又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我和女儿围在彭伯儿的病床前,给她唱生日歌。突然,奇迹发生了,彭伯儿的眼睛睁开了。
    我和女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歌声也戛然而止,我们呆呆地望着彭伯儿。我用左手暗中掐了一下右手,疼!我不是在做梦。彭伯儿的确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清澈明亮,弯弯的眼角微微上翘,像是美丽的月牙泉。
    看着彭伯儿依旧美丽的眼睛,一股热流从我的心底涌出,在我的体内奔腾。我仿佛听到冰川解冻的声音,我的生命也复活了。我和女儿高兴得相拥而泣。
    我迫不及待地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一喜讯。我又把医生喊来,让她见证这一奇迹。医生却当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并不代表她醒来了。” 但医生的话并没有浇灭我心头的狂喜。尽管彭伯儿没有醒来,但至少说明她有了进步,有进步就有希望。
    我信心倍增。为了加快彭伯儿的康复,我给她买了辆轮椅,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我还带她去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给她讲我们曾经有过的欢乐和痛苦。
彭伯儿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但从她的目光里我能感觉到,她在认真地听,她能听得懂。我还发现一个令人震奋的现象。彭伯儿每天夜晚闭上眼睛,每天清晨又会睁开。这说明她夜晚在睡觉,白天是清醒的。
    我不再觉得孤独,虽然仍旧唱的是独角戏,但我被强烈的希望所鼓舞,心里暖融融的。
2001年10月,彭伯儿终于吐出了第一个字,这意味着她已经醒过来了。在经历过令人窒息的绝望之后,希望变成现实的狂喜一下子唤醒了我沉睡的激情。
   彭伯儿出车祸后,当时医院只顾保命,而忽略了其它受伤部位的及时治疗。苏醒后的彭伯儿说话含混不清,表情呆滞,偏瘫,两条腿长度不一样……症状很像中风的老人。
   虽然表达不太清楚,但彭伯儿心里并不糊涂。她醒来后的第二天就要口红。因为神经传导不畅,彭伯儿的手拿不住东西,她涂口红涂得很重,而且画得很不规则,整整多涂了两圈。她问我漂亮不,我违心地说漂亮。她笑了,笑得很开心,我却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因为长年卧床,彭伯儿的身体开始发胖变形,在外面很难买到合体的衣服。
   2003年初,彭伯儿让我给她买一些毛线,她要给自己织件毛衣。因为手不听使唤,她织出的毛衣疙疙瘩瘩,穿上之后看起来很怪,但她却美滋滋地把毛衣穿在身上,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后来,我跑了很多服装店给她买了件毛衣,她又嫌式样太老,不乐意穿。彭伯儿很敏感,她猜测我不喜欢她织的那件毛衣,就把那件毛衣藏起来,再也不肯让它露面。
2003年10月,天气一转冷,彭伯儿让我给她买一些丝绸,她想给自己做几件漂亮的冬装。我知道现在她的手还不行,很难拿稳针,但我不想打击她。为了鼓励她,我专门跑到杭州丝绸店,给她买了上等的好丝绸。每天看她努力地穿针引线,我既为她高兴,又觉得难过。
    自从彭伯儿出车祸以后,我们就没有了夫妻生活。很多朋友都劝我说这样不行,你还年轻。可我不想为难自己,更不想勉强彭伯儿。我和彭伯儿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在夫妻生活上,与其凑合不如等待,尽管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天要等到何时,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每当月色如水般温柔地洒在我的床前,我就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搜索彭伯儿的声音。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幻觉,听到彭伯儿在敲我卧室的门。那敲门声叩响在我的心头,我的心动荡得像大海的潮汐。
    我曾在《无约之吻》里这样写道:有人敲门/但愿是她/但愿不是她/但愿是别人/但愿不是别人/但愿是我自己/开了就不能再关的门/进进出出/男人和女人。
        彭伯儿已经叩开了我的心灵之门,这扇门既然为她打开了,就不会再关上。尽管我们都还不老,尽管彭伯儿美丽不再,但我仍然守护着,守护着我们的无约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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