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春方黄玉莲

天堂纪念馆:http://www.5201000.com/TT265490853
本馆由[ 郑其标 ]创建于2014年09月08日

风雨人生路——38一别山隔水,十年重聚亲

发布时间:2014-10-01 16:30:30      发布人: 郑其标

    1961年夏,正值放暑假期间。团委书记王化对我说:“你利用这个假期到团委办公室来帮忙工作,开学后再回系里,好不好?”既然是帮忙工作,时间又短,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暑假结束时,他又对我说:“团委缺人,你就不要回系里了,留在团委。这事党委也研究通过了。”这回,没问我“好不好”,看来是硬命令了。我只能软弱无力地辩解:“我不适合搞这工作,我在业务上还行的。”王化说:“正是你业务也好,政治上也好,我们就是要又红又专的人嘛!”这样,我就调到院团委了,并且任以院团委宣传部长。

    暑假期间,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义父到北京来看我。元广也从石家庄一起来。我义父在京留住期间,恰好有个夹道欢迎外宾的活动,我负责组织学生的队伍。义父说想去看看。我没对任何人说,就把他带去了。第二天,王化批评我带外人去,说:“有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有外宾,要绝对保证活动的安全。”我说:“我的父亲,我还不了解他呀!”“你们好几年不在一起了,谁能保证这中间不会有变化?”听他这样一说,我倒真希望这次算我犯下了错误,不要我在团委工作了,但仍然没有变动。我义父要走时,我本打算和他一起回广东老家,但领导不同意,说工作正忙,离不开。这样,我义父给我留下六十元。只有元广陪他回广东去了。

    六二年春,在收到玉莲(阿娥在开始念夜校时改的名)的来信中,夹寄有其标的一封信,其大致内容是说,北方比较好,南方饿死人,这样会南北方打起仗来的。我估计这是大人们说的南方饥荒严重、饿死人了,而对于北方的情况他们了解较少,我也一直不曾如实告诉家人粮食困难的事,所以他们以为北方好些。其实相比较而言,一般地说北方那几年的情况倒是更困难些。南方四季绿油油的,而北方近半年的时间不是赤地千里就是大雪纷飞,想吃点树叶也不容易找到。我把信给一些同志看,他们都夸奖我儿子有头脑,懂大事。其标一岁多时,我就回国了。当时固然看不出什么,但还是机灵可爱的。后来他妈妈说,他五岁多一点就上小学了。写此信时,已上小学六年级了。我上大学前,就考虑过让他们尽快回来团聚。这之后不久,我就给玉莲去信,探询他们是否可考虑举家回国。后来一想不行,因为目前国内还相当困难。于是在六三年春,又发一信说:“我这里未安排好,先不要回来为好。”想不到此信竟引起了玉莲的疑心。她立刻回信指责我:一时说一个样,究竟是为什么?是否被“才女”缠住了?因我不敢说国内经济困难的事,所以引起了误会。马荣纯同志知道后,对我说,还是不改初衷吧。现在情况已开始好转了,他们回来不会有多大问题的。何况还有归侨的优惠政策呢!这样,我又发信,同意他们回国,并把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也告诉他们了,以便到广州后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还根据国内的情况,要他们尽可能地多带些棉花和布回来。

很快,六三年的七月中旬,玉莲和两个孩子就到了广州。广州华侨宾馆的服务员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准备北上。我即打电话给在广州的郑祝聪,请他带领他们母子三人在广州玩一玩,并请他协助购买车票等。

为了接家属,院后勤分给我一间房子。因当时房子很紧张,仅仅十几平方米,在南礼士路轻工业部宿舍区里。我的对面是李谣生一家三口。厨房是另一大间共用的。当然,我买了锅碗瓢盆之类的用品。房子安排好后,我直到玉莲到京前的一天才卷了铺盖卷搬进去住。

七月三十日,我正在皮591班参加一个讨论会,因为天气热,加上教室也容不下三个小组的讨论,其中我这个组就在操场一侧的一棵大树下围坐讨论。正在讨论的时候,团委庞素珍拿着电报来找我,说:“你爱人明天到,你赶快作准备吧!”自然,小组中所有同学都听到了。其中周丽珍同学脸色突然不好看。一扭身,低着头走开了。有的同学问:“怎么啦?”我说:“大家继续讨论。别理她那小姐脾气。我先走了。”其实,我心里明白她是为什么。周是个很好的同学,说实话,也没发什么小姐脾气。她以及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我以前有妻室。她也知道我终要叫他们回来的,但就是不相信。平时经常来找我说这说那。星期天还经常约我陪她练乒乓球——她是女乒乓球队员。我只是按一般同学对待她。可她却十分热情。以往假期从上海回来,还给我捎点好吃的东西,名曰“敬奉老师”,实在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好的是班上同学都不知晓,否则对我确实影响不好。近来听说,她在上海结婚后,一直很不如意,后来离婚了。不知与我的情况有无关系?但愿不是。也不可能是。她六四年毕业后,直到八二年我们唯一一次为公事联系过一次而已。

在火车站,见到玉莲和孩子走下来。孩子长大了,蹦蹦跳跳。我确实认不出来了。

其标已经十一岁多,二儿子也已十岁。玉莲很瘦。后来她告诉我,在船上睡觉时,晚上海风大,吹感冒了,很重。在广州也吃不下饭。幸好孩子没闹病。

家人回来后,陆续有不少同志来家探望,以表慰问。当然以我们的条件,也无法留客人吃饭,也没什么糖果之类的东西招待。虽然当时国家的困难已经开始好转了一些,但物资仍然匮乏。糖果是买不来的,仅仅是蔬菜可以多供应点。

玉莲和孩子有一天也到学院去看看。徐桂荣带她和孩子去转悠。徐桂荣还专门让玉莲到宣传橱窗前看我的一张大照片和事迹介绍。告诉她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后来徐告诉我,玉莲看过照片的表现很平常。我说一来她本来不易激动,二来她对此类评什么先进大概也不理解。说起来,我自认为评为先进也当之无愧。我工作兢兢业业,寒暑假包括春节,我都在值班,把组织学生活动的各项工作都揽到身上。特别是六三年初,王化同志让我起草院团委改选工作报告。他说胡星章同志原先答应写的,可是在宿舍里闷了一个星期,一个字也没写出来。我知道这任务太艰苦,特别是对于我来说更是如此。因为我到团委工作的时间不长,以前团委的工作我什么也说不上来。但作为任务交给我,也是信任和考验,我不能推托的。更困难的是,让我写五年来的团委工作报告,既没开会讨论提纲,也没指明今后团委的工作任务与方向,只给我时间,而且这时间也不可能太长,我总不能写它一个月吧?因为时间已被耽误了。反正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我一接到任务,就立即搜集资料,边看边摘记边思考,然后列了个提纲。又反复修改提纲。对于今后的任务,也简单,重点抓住学毛选,并提出如何学观点,如何运用于实际,同时提出如何为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发奋学习,掌握专业技能。当然,也搜集了不少具体人和具体事的好典型。这样,大约两天两夜下来,上火了,牙疼得不得了。没时间管它了,吃了几片镇痛药,捂着腮帮子,就日夜不停地写。一个星期以后,交卷了。卷子一交王化可高兴了。他估计这近两万字的报告,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看出眉目的,谁知这么快就出来了。他惊异地问我:“好快呀,才一个星期就写完了?”我说:“哪里,是两个星期!”“怎么?”“还有晚上不是吗?”自然初稿是不成样子的。王化、徐桂荣又抓紧修改、打印。总算团代会如期召开了。事后,院长、党委书记朱康也表扬了我,说我能拼命。

玉莲到京后约半个月,正值暑假。学院组织学生到农村访贫问苦,帮助农村劳动,自己也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我和两位老师负责带领四十多个学生到通县农村。

乘一段车后即步行。因天气热,到了一个小村庄,树木丛丛。我打算让大家略略休息一下再走。可是老天,我不得不下令低头继续前进。原因是这个村子老百姓见了长长的队伍走过来,不少人都跑出屋外观看。观看我们的农民中,有不少是年轻的农妇,有的大约不过二十岁多一点吧。这些年轻的妇女不知为什么都不穿上衣,两个丰满的乳房完全裸露着,还笑嘻嘻地满不在乎,实在令我们不敢再抬头看她们一眼。后来据一些熟悉农村的同学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些年轻的妇女和男人打闹时,还用奶水去喷人家哩!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负责膳食的同志立即联系做饭。晚饭吃面条,吃了多少呢?平均每人是一斤二两!也实在吓人!

其标经常头疼,鼻子也不太通。医院检查说好像是鼻窦炎。于是住院治疗。住院时,我买了个日记本给他,告诉他可以写写日记,可以把病的情况及治疗过程记一记也好。他还真用心记呢!据后来医生告诉我说:“这孩子什么都问,好奇心很强,还记什么哩,有出息。”其标身体不甚好,看了中医。有时药不易买到,我就买了张汽车月票给他,让他满北京市乱跑,到处找药。当时他仅仅不到十二岁。他倒记得清回家的那路汽车,没跑丢了。有时较近的路他就走回来。一次他告诉我,从什么什么地方到家一共是几里路。我很奇怪,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从那地方到家一共有多少根电线杆子,每根电线杆相隔多少米,加起来就知道了。说实话,象这些事,我们从来不注意,他倒是很细心的。玉莲说,其标小时,有时半天不动地坐在家门口的大路边数半天之内有多少车辆往来哩!其明比较好动,弄枪舞剑的,但动脑子少些。搬到学院北边平房宿舍来以后,其明还经常拿一个铁丝作的爪子去拾破烂。他见到什么好玩的,或者家里能用的都往家里检。那时也确实困难,玉莲也时不时地出去拾破烂。

玉莲回来不久,入秋了。我告诉她做棉衣、棉被、棉褥。做衣裳还会,做棉被之类就不会了。好的是,我还知道一点,就告诉她如何制作。她从国外回来时,带了两麻袋棉花,这是幸运的,要不然到哪里去买呢?可没想到的是,她带回来的全是木棉,作褥子作枕头都好得很,可作棉衣棉被就不行了。刚用了一年,棉花就成了团状。被子衣服都不能用了。邻居说,你那是什么棉花呀!不行,得买我们用的这种棉花才行。于是我们用布票换些棉花票,又向人家要点棉花票,加上我们四个人的棉花票,集中到一起,买了棉花,第二年重新做被子和衣裳了。

在月坛轻工业部宿舍的房子,只有约十二平方米,住四口人,又加上东西多,实在太紧。我找后勤处一说,后勤老马也认为确实应该调整。他说,现在只有一套平房,三间,在学院后面。但那房子没人要,因为正中前面被一座房子挡着,光线不太好。我说,总不能让房子闲着吧。我决定要了,而且马上搬家。搬来后,冬天也到了,生的炉子也不暖和。房子是新的,还没住过人,褥子底下翻开一看是湿漉漉的。那时还没有蜂窝煤,烧的是煤块块,一不注意就灭了。晚上半夜还要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加一次煤、掏炉子。因为炉子不大好,老是封不严。有一天我上班了,上班前我忘了整理好炉子,炉火灭了。其标冻得不行,跑来办公室找我,哭了。我才赶紧回家生炉子。徐桂荣知道后,把我批评了一通,并说,今后家里先安排好再来上班。实在来不及了,也可以迟点上班嘛!我虽说在北方过了十个冬天,但都是住的集体宿舍,对于家庭住宿没经验。所以当时搬家时间选错了。新的家离上班地点倒是近得多了,但没有考虑到孩子们刚到北方,还不适应。如果第二年夏天搬,可以在月坛享受暖气取暖,不致于冻得够呛。

总之,这年冬天,把我好折腾了一阵子。更麻烦的事出在春节前夕。年三十那天,我半天多时间开着炉子做饭。由于外面正冷,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煤气充满了房子。我倒没什么感觉,可是玉莲开门出去,一见风,即向后一仰倒下了。我听到“咚”的一声,回头一看,她晕倒了。我马上把她抱到外屋的床上放下。不一会儿,两个孩子也说有点头晕,“要睡觉”,我赶紧开窗通风。好多年后,玉莲还常说后脑勺有点疼……。

孩子在月坛住时就报名上学。考虑到在国外中文水平可能低于国内,孩子年龄也还小,为打好基础,其标上了五年级,其明上了三年级。同时孩子入学报名时把姓改了,改为姓郑,以让记住旧社会我的情况,其明原来名其福,我把“福”的仄音改为平音、扬声的“明”,念来上口些。谁知,这一改,母亲回来后极不高兴,成天闹,认为赖家的传宗接代给弄没了。我怎么说也不行。后来不得不在户口的别名栏中再写回原姓氏。其实,这也不顶用的。

家里回来了,一下子从一张嘴变成四张嘴,再加上买点这买点那,孩子又住院一段时间,生活确实比较紧张了。好的是,他们回来之前,我存了三百多元。我曾向几个同事说过,我存了三百多元,他们都不相信,说我吹牛,说这么点工资,又遇困难时期,一般人的钱都不够花,你怎么能存下钱?其实他们哪里晓得?我是从嘴里掏出来的。电影不到外面看,冰棍不吃一根,东西什么也不买。我一毕业出来,就打算叫家人回来的,不存点钱怎么能行?确实,毕业第一年才四十九元,第二年转正后也才五十二元,六三年破格给我升了一级工资,到了五十六元。这次升工资所有留校学生都没有,大概因为我表现比较突出,又是先进工作者才破例提升工资的?学院对困难职工一般给予补贴,特别是主要节日还另给些生活费。程序是个人申请、组织批准。象我这样的当然完全可以申请的,但我没有申请。不想,这事惹来了批评。有一天,快到年关了,主管后勤工作的刘亚萍副院长突然带着第二任团委书记徐桂荣,还有后勤处的一位同志到我家来了。我一时楞住了,以为有什么重要的紧急任务找我。我问:“刘院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刘院长说:“没什么。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申请补助?”我说:“没事,我挺好的。”刘院长叫后勤那位同志把三十元拿了出来。那位同志说:“刘院长不高兴哩!你应该实事求是嘛!……”徐桂荣也说:“你害得我也挨了一顿批评,说我不关心群众生活。”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现在还是困难时期,自己克服点也就行了。”刘院长他们又问我爱人及孩子生活习惯吗?还说要注意保暖,要学会过冬等等。又看看棉被褥等,问寒问暖,着实叫人心里热乎乎的。学院不久让我填了个表,给我定期的补助,连我工资在内,每月有七十二元,顿觉宽松了许多。后来我母亲回来,补贴再没有增加,但也不少了。不过又吃饭,有时又看病什么的,也还是紧张。特别是粮食怎么也不足。我们经常采用多吃点菜,多喝点稀的,作为补充。一般是煮一大锅玉米面粥,然后切些大白菜混进去一煮,就大碗大碗地吃开了。平时买菜总是傍晚时分上街去买成堆的菜,一堆一角或五分钱。新菜上市是不买的,太贵了。孩子们也懂事,不敢要钱买东西。一次其标去天安门参加一个什么活动,我给了他两角钱,晚上回来时,他又把两角钱交了回来。问他为什么中午不买点点心吃一下,他说太贵了,饿着肚子就回来了。

为了找点事干,以补贴生活,玉莲在开春后到北海旁边去学习机绣。自家有个缝纫机。我们想,学会以后,也许可以挣点钱。谁知学了两三个月,回来却揽不到活。还好,学院管家属院工作的同志让玉莲到家属辅导站当了小学生辅导老师,主要是学生放学回来后,辅导孩子们的作业。这一来,虽然月薪只有二十几元,但也于生活大有补益。这个工作一直延续到文化大革命学校全放假了为止。


到过这里的访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