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路——33撒谎北上进补校,孤注一掷跳级考
我们一行人到广州后,即安排在广州石碑华侨招待所。第一天到招待所,我又接着闹开了“被子”的笑话。那天下午,生活股长——一个老华侨告诉我们,床和被子都给大家准备好了,大家早点休息……。我想这回可好了,看来这大概就是招待所和旅馆的区别吧:住旅馆要自己带被子,住招待所就不用了。我来到房间,看了一下我的床。床上有枕头,还有一种软绵绵的用布包好的东西。我把它如在深圳旅馆时那样铺在床上,铺完了却还是找不到被子。我急了,难道今晚还要挨冻么?我急匆匆地跑到股长那里,大声说,我在深圳时就冻感冒了,为什么还不给我被子?他说,被子都放在床上的。我说,见鬼去吧!就那么点地方,我整理床铺的时候怎么会看不见?他还坚持说,有被子的。我急了,拉着他,“你去看看,根本就没有被子,我能撒谎吗?”他到我床跟前一掀被子,“这是什么?”我坚持说:“这明明是有钱人放在床上,睡起来软绵绵的东西”“这就是被子,冬天用的被子!”“这明明是布包包,一点毛也没有,怎么盖?”我仍不服气。他笑了,说:“里面是棉花的,盖在身上比毛毯暖和多了。你在深圳旅社没盖过?”我说,我把它铺在床上,两人合盖一条自己的毯子,可冻了一夜呀!他说:“真该死!也不问问服务员。不过刚才的事怪我,我没跟你们讲清楚。”他又跑到别的房间,看别的床,我也跟着去看。结果发现也有那么几个家伙是跟我一样的傻子,正用自己的毛毯准备盖哩!说起来才知道,还有人也感冒着凉了。
一到石碑,生活很快就紧张了。华侨招待所组织我们进行政治学习。主要是听报告、学文件。除了有关华侨的政策之外,几乎全是过渡时期总路线总任务的问题。目的是让归侨了解和正确认识祖国革命与建设的新形势,提高觉悟。我们对此感到好奇新鲜。不知怎么的,一上来我就被指定为学习组的副组长。组长则是先到招待所的“老”归侨。我学起来也特认真。讨论会后,也一个人认真研读,还要准备发言提纲。讨论会上,还要提出问题引导启发大家讨论。加上春节快到了,还有准备文艺节目的任务。招待所成立了几个歌咏队,我还被推选为一个歌咏队的队长。因此,我是比较忙的。不过星期天还是有空的。一有空,我就找凤花玩,有时还叫上元广。有时是五六个人一起去玩。我记得去过越秀山、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等地方。还照了不少相。人一多,玩法也五花八门,跳集体舞、做游戏等。我一来是事情比较多,二来过去没怎么洗过衣服,凤花就把我和元广的洗衣服的活全包下来了。有时是她来取,有时是我送去。那时她在小学读书,当然功课是很忙的,甚至比我还忙。我还叫她洗衣服,如今想起来,也感到不好意思的。过春节,吃得好是不用说了。连续几天,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我是第一次过这样欢腾的春节。
春节过了没几天,百货公司的人来收购物品。我把照相机一架、打火石两小罐,还有一辆自行车卖了,卖了好些钱,大概是近千万元(合现在千余元)吧。在一个旧日记小本上记的是自行车2700万元,这可能是记错了。因为在砂捞越买的时候,车价是一百余元。按当时的货币比价,叻币(沙捞越货币)与港币之比是1:0.6,与人民币比价好像是1:0.8。人民币的比值高。如果车子是160元,仅合人民币128万元,说卖了270万元倒是可能的。不管怎么说,这一千多万元省着用,一直用到了五七年初,才开始申请助学金的。当然后来又卖掉了一辆车子和一架较次的相机。不过在深圳时,因纳税交了些钱,到广州后,在东西未卖出之前。连吃饭的钱都太紧张了。不得不快信叫干妈汇款来。后来汇来了二百多万元,紧张状况才得以缓解。
春节后,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办起了文化补习班,即初中年级的班。我又兼任班长。这是十分重要的班。只是教师是东拼西凑的,学习也十分不正规。现在一部分人入了补习班,一部分因年龄较大,文化又低,如果入学则超龄了,所以动员去了台山培训,准备就业。我也很紧张,按我的年龄,想54年入初中就必须考进初中三年级。可我在国外时连初中一年级也没上完,下学期只上了三个月。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下定决心:必须在秋季入学时考进初中三年级。可招待所的学习又不太正规,一个星期上不了几堂课呀!这无论如何是不行的。面对这种情况,几个求学心切的华侨都在想办法。
这期间,我经常到市里去转悠,找一些先回来的归侨谈如何争取学习的事等。自然,也碰上了丘立本、张维刚老师、洪思庆等人。在闲谈中,我了解到丘立本越境到印尼后的一些情况。他们到印尼后,日子相当不好过的。印尼说他们非法入境。为逃脱追踪,有时还得花些钱,贿赂警察。越境途中也相当困难。但不管怎么说,如今都平安地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这是值得庆幸的。我问他们在越境时,是否碰到“火蚁山”?他们说,如果碰上,不早就成骷髅了?这倒是的。据说砂印交界某处的原始森林里,确有一种“火蚁山”。火蚁山是火蚁自动堆积而成,这是传说中的“山”,其实我看未必。我想只不过是火蚁特别密集而已吧。传说中的火蚁山,人、兽一过,蚂蚁铺天盖地而来,爬上身体,一下被咬死、吃掉。也真吓人。不过,蚁吃人,也确有其事。据说非洲有一种如拇指大的蚂蚁,叫做黑刺腭蚁。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一支近2000人的全副武装的部队计划袭击英军,于是绕道非洲的原始森林。谁知碰上了满山成堆的腭蚁。三天后,这支部队全军覆没。后经查核,是被蚂蚁吃掉了。在方圆三四公里范围内,只见一千七百多具骷髅,白骨森森,旁边的蚂蚁也死了不少。从现场来分析,当时部队是用火焰喷射器、手榴弹和蚂蚁搏斗过。但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蚂蚁吃掉了。当然,传说中爪哇岛有一种“吃人树”,因为他们没到森林去过,也未曾见。据说这种吃人树是从树干上垂下许多如藤状的根须。人或野猪从树下经过,树须立刻收拢卷缩,越缠越紧,直到把动物缠死,然后吸其肉汁。其状可怕之极。
当我们听说北京归国华侨补习学校的学习很正规时,我们联络了五六个人决心到北京去。但招待所说,目前不能到北京补校去上学。因为补校人太多,以后再安排。“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宝贵的几个月时间全会被耽误掉的。怎么办?我们说,管他呢,偷跑就行了。于是有一天,我们三四个人到办公室说,我们要请假回家一趟。招待所干部说:“恐怕你们要去北京吧?”我们说:“去北京你们不是以后会安排吗?”我也说:“我真的要回乡,不信你看,我弟弟也还留在招待所里哩。”我考虑我先上北京,一旦我进了补校,元广想法再去,招待所如果不同意,也可以偷着走。我给元广留了些钱,并交代元广:有事就去找凤花。这样,我和谢志厚、赖燕英、文振东、林葵英偷偷买了火车票,立即乘车北上了。
我们几个人都是第一次长途坐火车,感到十分新鲜。快到武汉时,突然下起了大雪。大地白茫茫一片,雪片还一块块飘然落在原野上,有的还贴在车窗玻璃上。我们简直象小孩子一般,高兴地跳了起来。因为我们在砂捞越时,这种情形只在看外国电影时才偶尔看到过。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来时,我们几个人每人抄起一个小茶杯,跳下了车,装了满满一杯回到了车上。多好玩呀!白白的、酥酥绵绵的。我曾看到报纸上讲志愿军在朝鲜作战时,一把炒面一把雪。我想,雪的味道一定不错。于是抓了一把放在嘴里。谁知,除了凉冰冰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味道。不过也好,我总算见过雪还吃过雪了。
火车到了武汉。那时候武汉还没有长江大桥,要继续北上就要在这里摆渡过到对岸去坐火车。我们下了车,过天桥。我只提了一个大皮箱,没别的东西。而林葵英这个瘦小的姑娘却拿了两个箱子。我顺手帮她提了一个箱子,就急匆匆地上了天桥。刚走到桥顶,一个站岗的解放军战士端详了我一会儿,就命我放下箱子,开箱检查。林葵英的箱子没有上锁,比较方便,我先打开了。他一翻看,全是女人用的东西,如乳罩什么的。那位战士怀疑开了,问我:“你的箱子为什么装的全是女人的东西?”我楞了一下,正想说明原因,林葵英追了上来,问我:“为什么开我的箱子?”那战士解释了一句,就放行了。
到了武汉天色已经昏暗了。打听了一下,说明天下午江对岸才有火车去北京。我们只得找个旅馆休息,明早再乘摆渡过江。我一放下行李,就觉得冷得要命,赶紧上街去买棉衣。因我只穿一件毛衣,下身是一条单裤子。不知什么地方有卖棉衣的,就去问警察,他给指了方向。我就进去买了件半大衣式的棉衣。店主告诉我,穿这些也还是冷,应该买条绒裤才行。什么叫绒裤我也不懂。反正看来可厚了,又毛绒绒的,于是就买了一条。一回到旅馆,就全穿上了。又打开箱子拿出一件从砂捞越带来的很薄的秋衣,也穿上了。
吃饭怎么办?都说买点什么来吃算了。我说,我刚才看见有卖包子的。于是我和文振东两人去了。我们按每人三个包子的数,一下买了十几个,用报纸包着拿回旅馆。大家肚子饿极了,一见雪白的包子可高兴了。可是一吃,问题来了,咬了一两口,里面什么也没有,再咬还是没有,连点甜味也没有。全体大呼上当。我气愤极了:新中国做生意的怎么可以这么骗人呢?我把所有包子一收,包好,嘴里还骂个不停,正从楼上下去,打算去找那个做生意的算帐去,恰好一个旅馆服务员上来,问我们干什么?我把情况一说,他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不是包子,这是北方的馒头。馒头是不包肉菜什么的。你们吃馒头应该买点菜,咸菜也可以。”老天哪!这就是馒头。我们过去只是在课本上见过一句“象馒头似的小山……”。看来这次我们大家得吃“小山”了。我们实在吃不下去,最多的吃了一个,有的咬两口就不吃了。怎么办?又不敢拿出去扔掉,只好放在旅馆的桌子上了。第二天我们不吃饭就开拔了,反正火车上是可以买饭吃的。
火车到北京时,已是晚上九十点钟了。还好,在火车站有人问我们住不住旅馆,我们感到很高兴。还有人来接?于是我们三男两女五个人跟着去了。一放下行李,交了钱。我们便出门找饭馆吃饭。我们东走西串,街上到处都关着门,我们想也许太晚了,人家都关门不做生意了。南方的商店一关门就是打烊了。可是我们发现和南方不同的是,门虽然关着,店里却灯火通明,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走呀走,实在是又累又饿,走不动了。正在这时,看见前面有一家饭馆,门虽然关着,却有人推门进去。我们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发现进去的人在买吃的。我们小声商量了几句:管他三七二十一,人家进得,我们为什么进不得?我们也进去买吃的,他们还能把我们轰出来不成?我们鼓起勇气推门进去。出乎意料,店主笑嘻嘻地欢迎我们,请我们坐下,还说:“一人先来一碗?”一碗什么?回答说是元宵。元宵?我们都不懂。反正是能吃的东西,来一碗就来一碗吧。很快端上来五碗。每碗里有五六个白白圆圆的、象是米粉团的东西,还有汤,热气腾腾的。我用勺子捞起一个,咬了一口。妈的,什么东西,实在难吃!里头有青的红的细条条,有一股说不出口的怪味。我看那几个人也呲牙咧嘴的,难以下咽。我们都说,虽然很甜,但有股怪味,不好吃。两个女同学只各吃了一个、喝了些汤,就撂下了。我们几个男的,还颇有点勇士味道,虽然不好吃,还是硬把一碗东西象吃药一样吃了下去。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红的绿的小条条是青红丝。
回到旅馆,我们一时没法睡觉。那一间房子只有一张大床,几条被子。店主说,现在暂时没房间了,你们先凑合一下,等等看。怎么凑合?难道男女在同一张床睡吗?不能。但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又都很累。我们想出个办法,大家穿着衣服,背靠背坐着,用棉被把脚裹起来。先这样睡吧!大约一点多钟,旅馆来叫我们说:“有一个房间了。客人刚走,赶火车去了。”于是打发两个女同学去那间房间。天亮后,我们商量去补校找领导。当然,我们出了旅馆门仍打算吃点东西,一来是所有地方都还关着门,二来又怕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最后商定:干脆不吃了。为什么做生意老关着门?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里和南方不一样,冬天为了防寒保暖,自然要关门的。
到了补校,我们就直接找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向我们要广州的介绍信。“不知道。”“你们没到广州华侨招待所吗?”“我们没跟着去。我们不要人家招待我们。我们是回国学习的。”校长听了我们这样说,笑了笑,说:“应该先到招待所。招待所会介绍你们来的。”“我们是主人,不是客人,不能叫人家招待我们。”“那你们回到广州好些日子了,是吗?你们住在哪里?”看来还得说谎了。于是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一直在旅馆住,又回乡一趟。”我们把护照交给校长看。校长无可奈何,带我们去了另一处,可能是后勤处吧。校长交代说,先安排我们住下。我们简直高兴极了。我们前后两次说谎都成功了。那时候长途电话不像现在这样方便,两地没法联系核查。我们想反正也不是干坏事,说点谎没什么。
我们到北京时是三月初。北京比武汉冷多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几个人约好去小店买点什么,溜达一下。我穿了一双皮鞋。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皮鞋啊,不大习惯。从一家小店出来时,刚一出门口就摔了一跤,是滑出去摔的。我爬来注意看了看地面,既没有西瓜皮,也没有香蕉皮,怎么会摔跤的呢?真是见鬼了。我真想不通。回到学校后,我在宿舍里跟别人说起此事,一些先回国的华侨说,那时因为地上有冰。我说:“没有的事,谁会把冰扔在地上?”我在国外时当然也喝过冰水,那叫擦冰,是用一块砖头大小的冰块,一点点擦刨下来,再放到杯子里,加上其他饮料喝的。谁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扔在地上?其实当时我也看了,地面上并没有冰块,要是有,我肯定会去拿的。他们明白我的意思了,说:“不是南洋那种冰块。这里冷,门前泼了水,晚上地面就结冰了。你走过去,再加上有一点斜坡,皮鞋踏上去,不摔跤才怪呢!”天哪,还有这样的事,不用冰箱,居然也可以结冰,我心里纳闷,那还要冰箱干什么?还有一件事,也是到了北京以后才开始明白的。说是明白,其实只是明白其然而已。我曾在古晋看英国电影,见到电影中的人身穿着大皮袄,在露天说话时,嘴里老冒出白雾,又不是那种抽烟人吐出的烟雾。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特技镜头呢。这次到了北京,在露天里说话时嘴里也在吐雾,我才明白。这是天冷的关系,不是也不需要什么特技。可能那是因为体内温度高,室外气温低,吐出来的含有水份的热气,遇冷凝结成冰雾。当时知识不够,也说不清其所以然。
到北京归侨补校几天后,也认识了一些老师和同学。不久,补校出了个通知,说定于某月某日要进行入学考试,归侨学生可根据不同程度、不同年龄报考不同年级的补习班。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想不到补习也要先考试。根据我的情况,应该考初中二年级下学期的补习班,然后到八月份通过升学考试考初中三年级。补习得有书呀。于是我去找一位姓赵的老师,说我要借初二下的语文、算术看看。可是赵老师说:“你不用借几何、物理了?”我问:“什么叫几何、物理?”赵老师说,这是初二上学期的课程呀。你连什么是几何,什么是物理都不知道,这怎么行。现在离考试只有一星期多一点,你是没办法了……。我一听就急了:“赵老师,没关系。你只要把书借给我,我一定可以考上的。”“你要知道,没有老师可以帮助你的呀!”“不要紧,我自学。”赵老师以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但还是把书借给了我。我拿到书后,跟同宿舍的张志厚、文振东以及两个同学一起把各自的课本凑一凑,差不多了。大家说,怎么办?一起干吧。我说,书可以轮着看,但必须拼命,因为时间不够了。我们这个自发组织起来的小组,后来又“发展”了两个女同学,一个是赖燕英,一个是泰国归侨谢玮华,都是要考初二下的。小组学习开始时,到点大家都去吃饭,可第二天就不干了,都感到太紧张,吃饭占用时间太可惜了。于是排班轮流去买饭,都拿大茶缸或饭盒,菜和饭就装在一起算了。这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是到后半夜一两点钟才离开教室,天一亮又来了。总之是抱定了拼的决心。有些功课我是不用去准备的,如政治、语文、算术等。政治大致是考总路线、总任务什么的,我在广州已经下过功夫了。我主攻几何、物理,有的地方看不懂也生吞活剥,采取死记硬背的办法。其他什么地理、历史也得大致看看。代数我虽没学过,但不大难。考试时,除了语文政治是单科外,其余都是混科的多。记得当时是算术(也有代数)、几何、物理是在一张卷子上。记得最清楚的有几何的两道题、物理的两道题。几何题一道是证明两个三角形全等,我记住了边角边的定理,做对了。另一道题是要证明一个三角形和另一个三角形同一边哪个边长,应该运用大角对大边的定理,我偏偏忘了。没办法,我就用小尺子去量。量的结果当然是甲的边长大于乙的边长,所以我就写上:我量的结果是A三角形比B三角形的边长要长。物理题我也只作对了一道。语文嘛,我有一个词语解释没做,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囫囵吞枣”。我连前面两个字都不认识,也不知什么叫枣。语文考试中还有一道作文题,题目是《我最敬爱的人》。我以我小学时的校长李树芬为典型人物。可是后来几个同学都说我文不对题,说应该写志愿军。因为志愿军一直被称为“最可爱的人”。我说,即使出的题目是“最可爱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写志愿军。写人物要有典型的事例,才能写得生动具体,才有说服力。考试结束后,我们互相对了答案,总的说来,我的情况还是比较好的。
很快录取编班的名单就公布了。偏偏没有我,我感到莫名其妙。谢玮华说:“我们说你作文文不对题,你还不承认。肯定是语文丢了大分了。”但我仍然认为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名落孙山的,我还不至于比另外几个同学考得差。我便去找了赵老师,详细地说明了情况。赵老师说:“那我去查一查。”第二天,赵老师说:“把你的语文80分漏统计了。”语文80分是高分,漏了显然就不够分了。于是学校立刻补上,我被录取了!
也不知怎么搞的,补习班一开学,学校又叫我当班主席。谢玮华当了副主席。这样,我们接近也多了些。
补习班开始正常上课时,已到三月中下旬了。离升学考试仅三个多月,时间也紧得很。我其实还有初二上一个学期的功课要补,不然考初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呀!但不管怎么说,比起考补习班时,仅仅一个多星期的拼命,还是宽松多了。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可不晓得。说实话,有些人的文化程度也实在不高,也就是不符合其所考的年级及年龄。当然也有一些一因为所受的教育内容的不同。听说考初中一年级下的一个同学在填地理知识填空题上闹了大笑话。题目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____”。他竟填上“伦敦”。我想,他是念英文念多了。我们在南洋,用的英文课本都是英国的。英文课本中一说首都就是伦敦。还有和我同在一个补习班的一个同学叫兰坤记(我们叫他小弟),他竟然把“树木的年轮”这一概念解释成:“地球绕太阳一圈为年轮”。这个家伙到了石家庄学经济地理时,还闹了一个笑话。我们知道安卡拉的长毛兔是有名的,他竟然写成“安卡拉的长毛鬼最有名”。
在补习班学习,难免星期日成群结队出去逛逛首都名胜。我外出较少,一是想多学点,学好一点;二是尽可能少花点钱,更不在外就餐。到升学(升初三)考试完后,简直是一身轻了。也就开始和大家一起逛逛北海、故宫、颐和园了。有一次我们七八个人一起出去玩,中午没吃饭,到下午三点多钟实在饿得肚子贴后背了,于是走进一家叫作“饺子馆”的饭店想吃点东西。“饺子”两个字是看见了,“饺”字还不认得,反正是面做的包子样的东西吧。我们一脚踏进门,老板就迎上来,说坐,坐。还问我八九个人一共吃几百个?我们以为听错了,问他:“你说什么?”“我问你们这么多人一共吃几百个,我好马上下锅。”我们傻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我们小声嘀咕:“我们一人三个也就够了吧,吃几百个?这可能是黑店,宰人的。”“走,马上快走。”回来后,有一次和别人说起奸商的事时,我把这问题严肃地提了出来。弄得大家笑弯了腰。他们说:饺子是很小的,一人吃它三四十个算得了什么!八九个人还不得三四百个呀!我这才知道,又闹了一次笑话,丢死人了。不过南北差异也太大,过去交流往来也少些,闹这种笑话也是常有的事。这类笑话北方人也一样闹过的。我上大学时,听周有志讲过一个笑话,也是关于吃的。他当年是解放军战士,解放战争中,他随队伍南下,看见卖香蕉的,就买了一把。他拿过来,掰下一根张嘴就咬,涩得嘴都张不开。他心说,这些南方人怎么竟卖这么难吃的水果呢!当时又不好意思扔掉,就顺手给了路边的一个小孩。谁料那孩子接过来,把皮一剥,吃得可开心了。他感到后悔,也无脸再提此事。
在我上北京后,元广在广州无人照管,把手表和钱都丢了。后来钱在宿舍后面草堆里找回来了。他的境况令人放心不下。我很快叫他随别人一起来补校。他来念初一,好像不必经过考试。加上他年龄也不大,很容易就上了补习班了。他到北京后,吃不惯面条,每逢吃面条,就要我到外面饭馆买大米饭,而买大米饭不买菜又不行。真没办法。遇到这种情况就得给他特殊照顾。其实还有好多人也是这样的。看来胃口的习惯一时也不容易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