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春方黄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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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郑其标 ]创建于2014年09月08日

风雨人生路——31风云巨变欲何往,一笛长啸过大洋

发布时间:2014-09-28 13:43:15      发布人: 郑其标

转眼间到了一九五三年的五、六月份。算起来被学校开除离校至今又一年了。一年来,在城市、山村里多少干了些工作。我感到在山村里似乎工作还多些。就是在农村住着也还往城里去,或开开会、或了解些情况,组织上也认为我工作不错,不过郑重提出要我隐蔽些,因情况不太好,殖民当局好象闻到些味,除了注意我之外,城里特务活动、跟踪也多起来了,当然我是不能不警惕的,书籍都藏在山上。晚上看完书,睡觉前先把书拿到草丛藏好,同时告诉其他人,要把书藏好,再紧张时我晚上一般不在自己家过夜,以防万一。

这段时间,从表面看,似乎我悠闲不已,大有唐诗人王维所谓“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的味道,实际上从工作到心情都是紧张的。记得六月份刘凤花、刘秋月和我们班的李云芳回国。登船时,我也没去送行,有点说不过去。不过刘凤花回到广州后给我来过信,其中一次还夹寄来两个小小的镀金的和平鸽。我和元广把它别在胸前照了张相。

 

 

由于风声比较紧,我们的读书讨论会开得少了些,地点选择也更注意了安全性。就这样,一些家长和青年也还是有些担心,活动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有同学认为我应更换个新地方,这样或许可以坚持下去。但去了新地方干什么?更难的是,人生地不熟,摸不着东西南北,如何开展工作?讨论的结果认为去外地当小学教师或校长,可能一年半载后,工作就好办些了。可是我的初中加起来不过念了半年,有人说没有文凭或许可以搞个假的,但中学文凭可不比小学的,又如何取得?再说,自己到底和真正的初中毕业生的程度差一大截子呀!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我倒认为应该先离开十七哩一段时间,换个环境试试看。这样,我到了义父的胡椒园去干活。义父胡椒园里的胡椒已经结果,快到采摘的时候了。我们的活路不多。只是锄锄草、赶赶鸟。有一种鸟专吃胡椒,它专挑成熟的、粒大的吃。这种鸟很特别,它在椒园里边吃边拉,吃进去的是带皮的椒粒,拉出来皮被消化了,一粒粒的白胡椒掉在地上(这就是鸟粪?)。掉在地上的鸟粪椒,粒大饱满,是优等的。所以大家都舍不得浪费。一粒一粒全拣起来。采胡椒的过程是这样的:你把它采下来,连皮晒干,因为它色泽呈黑,就叫黑胡椒,其市场价格略低。如果你采下来以后,装进麻袋,扔到水池里泡它一周左右,再捞起来用脚踩呀踩,把烂皮踩脱,再洗干净、晒干,这就成了白胡椒。这种白胡椒的价格,在一九五一年和一九五二年初时,每担(百斤)千元左右。这样开始种椒的人真是发了大财。据说纸钞得用麻袋装放的。也许后来种椒的人越来越多,椒价也就一跌再跌。到了五二年下半年以后逐步下跌,从每担600元一直跌到五三年下半年的三百多元。但即使是三百多元,利润也还是不少的。另一方面,种椒也存在不小的风险。最可怕的是一种传染病叫“乌串”。乌串指的整串的胡椒发乌、霉烂。如果开始只有几串椒染此病,十几天后,最多不过一个月,整个椒园的椒就全完了。这一来,人工、借债的钱全都完了。更可怕的是此病不止传染一家椒园。一家有此病,附近一大片椒园很快全部传染上。真是一种可怕的瘟疫!

胡椒是经济作物,种植它是要具备一定的技术知识的。首先是处理好坑内的土。把坑内的土翻起来,拣干净土中的草根、树枝、烂叶等杂质,把干干净净的土做成一个小土丘,把椒苗(胡椒是茎栽作物)栽入土中。轻轻把浮土打实,浇上水。为什么不能有草根之类的杂质?因为这些极易发霉,而且会波及椒根须、主根,使它们也霉变。苗长起来,马上要施肥。肥最好是农家肥,特别是人粪、猪粪,但是这些肥料杂质太多,不易弄干净。肥效好、价格便宜的肥料无法用,就只好用化肥了。这一来成本又提高了。不过,一百斤三百多元的椒价也还是很好的价格,可以承受得了。椒苗长起来,就得在旁边栽一根十公分见方的方柱子。柱子最好选用一种叫“盐柴木”的材料,它不易腐烂、发霉。不过价格高些。反正得选不易腐烂的方子才行。后来一些人开始选用混凝土柱。方柱一般高两米左右。椒苗不会自己爬上柱子,差不多隔一天就要用细麻绳不紧不松地绑一下。过一段时间椒茎节处长出根须,就咬住方柱了。椒茎是象藤状的东西。它的节节处又不断分出分枝,最后形成一个大园蓬蓬。但其节节处也不断长出异形的枝枝,一般叫“椒蛇”。这种东西比其他枝枝长得快得多,如不及时剪割掉,会缠绕其他枝茎,严重影响胡椒的生长。可是剪椒蛇也要有一定的经验。因为它长大前和其他枝茎差不多,不易分辨。无经验者会把正常的枝枝当椒蛇剪掉,留下的倒可能是椒蛇,即认敌为友了。采胡椒时用的是三足鼎立的梯子,背着小筐爬上去采,不小心就会摔下来,我还摔过多次哩。(下面这张照片的背景就是胡椒园,前左是刘福娇,下面提到。)舅父的椒园距我们不远。我这里有我和元广,人手有余,而他那里却人手紧张。舅父(干妈的亲弟)还时常到城里去,不得不请人帮忙。一小段时间叫刘福娇(又名刘云秋)来帮忙。刘云秋当时比元广大一二岁。她晚上没事,经常来找我们玩,关系颇好。刘云秋原居住在十七哩,距我家不甚远,我们也常见面。这人颇泼辣能干。听说十三岁时,曾帮妈妈到古晋去打官司,好像是为了她爸和她妈离婚的事。所以她虽比我小,我还是把她当大人看待。后来我回国后还有书信往来。好像六○年她来信告诉我,她已上山打游击了(信中隐语说是走江湖去了)。直到1993年夏天,古元辉回到西安旅游,见了我,还说起她。说她一直寡居未婚。94年我以元广名义给她去一封信,叫古元辉转交给她,却一直没有回音,也不知收到了没有。

一段时间以后,使我感到难以坚持的,不仅外部环境变化大,内部也已涣散。主要是越境潜入到印尼的那一部分同学被印尼当局拘捕,遣送回国了。这一来很大地影响了我们的工作。于是我向组织提出,我的唯一出路是回国。当时是向王馥英同学提出的。过了几天,她向我表态,考虑到我的具体情况,同意我回国。我又提出,我头年因父病,要我回家帮助工作,但因当时工作离不开,组织上从团费里拿出70元马币,作为帮助我家还债,减轻一点家庭负担,而我就暂时不回家了。现在我要走了,这70马币怎么办?王说,这是组织的钱,回去后向党组织交代说明即可了。元广也要和我一起回国升学。干妈他们也同意。于是她准备钱,我们同时向当局申请回国。

临回国前,除了一些事务要处理以外,主要是要帮助家里把地里的活干得差不多。那时,我家里也在距离两三英里外的不易被人找到的山沟里种了一些胡椒。后来赖松叔也在该处种了些胡椒。我明白,我一走,所种的胡椒是难以顾及的。因为距家较远,我母亲抽不出时间去管理,父亲也忙不过来。但我得把该干完的活干完。如锄草、施肥等,以便椒苗长得好些,以后可以把椒园转让给赖松叔。还有,在椒园旁的低洼处种了几英亩稻子,草已经长上来了,得把草锄尽。于是,我和元广努力去干。为了不在往返路上耽误时间,我和元广就带点米,弄点咸菜,晚上住在那里。所谓“住”,是没有房子的,只是砍了几根树枝、竹子,搭起一个小窝棚。窝棚也只是盖着几片树叶的棚顶,连竹子木棍围一下都没有,很像是野人的草棚。睡觉时,挂顶蚊帐,蚊子是不容易进来亲嘴的。为了预防半夜野兽进来捣乱,我和元广在木枕底下放了一把大砍刀,随时准备厮杀。不过这段时间不长,没有几天就把活全干完,回家了。

为了我俩回国,干妈花了不少钱,买了两辆凤头牌自行车、两块瑞士产“摩凡沱”手表,两个照相机,还有一些衣服、皮鞋,再加上两人的船票,共约四千元。我们登船时,同学朋友三元五元、十元八元地赠送,也有百余元。我启程的前一天,父亲和阿娥也来送行。当然也带来了我的两个儿子。我和妻及子四人专门照了一张相,以作离别纪念。大儿子是五一年底出生的,二儿子此时才几个月。虽不忍心离去,无奈我及家人都清楚,我的处境已岌岌可危。表面看,我是回国读书,实际上在一定意义上说,是在逃亡!

我登船时,父亲送给我们几斤桔子。这是家里在我回国时所花的全部费用,也只能是这些了。父亲也知道,我干妈给了我全部所需的花费,我不再需要什么了。

我乘的船是来往于古晋—新加坡的客货轮,叫layablu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轮船汽笛一声长鸣,随着眼泪和哭声,船上的我们及其他乘客和码头上的送行亲友挥手告别,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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