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路——26大闹元宵节
罢课结束了。但我们的工作却正在进一步深入。同学们用各种办法从香港大量购进祖国大陆的图书,从马列主义理论到文艺小说,从歌曲小册子到各类画报,都在选购之列。一时,“红色”图书、刊物、报纸几乎人人都可以看到。经济上较好的同学自不必说,他们拥有大量的图书,即使穷如我者,也都节衣缩食购买进步书籍。这以后将近一年的时间,我自己已有各种“红色”书籍上百册了。我后来还办了所谓“地下图书馆”,这是后话了。当时不少同学邮购来的书,都热情传借、彼此也互通有无似的互借。我看的第一本理论书是《共产党宣言》,读的第一本小说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当时学习马列主义理论,读红色小说等,不仅在学生中掀起热潮,社会上的青年以及普通老百姓也热情不减,大约在一九五三年上半年,我在一位亲友家中,见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来客。在谈论中,他说他看完了《资本论》,并且还向我们介绍了一些书中的内容。当时我们没见过这本书,更没读过,也无从辨其所云之虚实。但不管怎么说,他知道有一个《资本论》这套马恩经典名著,也可以说明一点问题了。
可以欣慰的是,不管我们百余天的罢课多么艰难,付出有多少,但至少在推动群众性的爱国热情方面,确实功不可没。
就在复课前后,恰逢农历正月十五日,中国人传统的元宵节来到了。当地城里居住的大部分是福建藉居民。有个传统的习惯是,正月十五晚上要大放鞭炮,从晚上七八点钟开始一直陆陆续续放到子夜。年年如是。而正月十六晚上则是妇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逛街。这时候满街几乎都是妇女,男的很少很少。可是这年出了一个问题。
正月十五的前一天,英殖民当局通过报纸发布了一条告示:说是英国国王前一天刚刚逝世,全英国都在沉重哀悼,本地华人不许放炮闹元宵。这布告一出,所有华人一片哗然,十分不满:你红毛死不死人跟我何干?!
虽然家家户户都准备了成箱成箱的鞭炮,但谁也不敢带头违规。你知道他会怎样惩治你?正月十五晚上一直到了八点多钟,街上还是静悄悄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急坏了,也都满腔怒火。到了九点多一点,突然有一辆没有车牌的小巴士快速从市中心驶过,小巴士的后门开着,从后门,一包一又一包点燃的鞭炮扔了出来。噼噼啪啪响个不停。这下可好了,既然有人放炮,有人开了头,于是你也放,我也放,满街满城都响了起来。整个市区如同炸了一般,烟尘滚滚,火光闪闪,响声震天,一直延续不断地响到下半夜一点多。甚至到了两点,有些地方还响声不断。据老住户们说,从来的元宵节都没有放过这么多的鞭炮。放了多少鞭炮?没人晓得。但见第二天有不少地段的鞭炮纸壳堆了一尺多高,连小汽车的通行都受阻了。后来我们了解到,城里所有商店的鞭炮,除了自用的以外,全部卖光。有的人敲开商店门后要买鞭炮而买不到时,善意地骂了声“Pu-Ball”不高兴地悻悻而去。(Pu-Ball是福建闽南语,是与广东话里“丢那妈”一样的习惯口头禅)带头用小巴士引放鞭炮的,自然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中学生了。当时的小巴是城区甚至远郊区的主要交通工具。车门开在后面,客人上车后,可以面对面坐两排。
那时的鞭炮除了个别带雷的炮外,都是扁平四边形包装,厚度约三公分,长宽均约11~12公分。在一边撕开一个口子,点引的药芯即露了出来,点着后,扔出即可,十分方便、迅速。
英殖民当局对华人此举难免火冒三丈。但更多的恐怕是忧虑——政令不通,有令不行,威信便难免大受损失。据住在市内的一些人士说,很快英国人就派人来调查此事。说起调查过程来也挺有意思。如,问:“你为什么放炮?”“我听见满街放,我也就放了。”“你不知道有布告,不准放炮吗?”“报纸上登了,当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违抗禁令?”“我也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敢违抗?又一想,不对,大约是大英帝国政府为了尊重华人的风俗习惯,取消了禁令,与民同乐?”
这个元宵节闹得红红火火,闹得大家欢天喜地,闹得个别人有苦难言。闹的方式也十分特别,显示了华人团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