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业民烈士的诉说
2006年是安业民烈士70岁的诞辰。1月19日,我受驻军领导机关委派,来到烈士的家乡,缅怀他的业绩,慰问他的亲人,同行的还有辽宁省开原市委和武装部的领导同志。我把我不宁的心绪凝聚笔端,化作一束束素馨的花朵,掷九天而扬四海,用以告慰烈士的英灵。
安业民,1958年8月23日,海峡炮战开战。当对岸的炮火引燃你炮位近旁的火药,烈焰将你烧成火人,你居然能忍受住常人不可想象的痛苦,将岸炮调回到隐蔽位置。当战友们扑灭烈火,你全身70%已被严重烧伤。苏醒过来后你又继续战斗在炮位上。你知道吗,战友们都称颂你是烈火铸就的“战神金刚”,是真正的军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在琢磨你:成年人在琢磨你是怎么想的,青年人想问你疼不疼,连自己年轻美好的生命也不在意么?
的确,危难之际,你有多种选择,你有充分的选择条件,你为什么单单选择了走向无畏牺牲这一条路?当我读到你的日记,我惊讶了。你说:“人生总有一死,有的轻如鸿毛,有的却重如泰山……革命战士所以活着,只应该有一个目的,就是对人民有用。”你还说:“革命前辈不怕流血牺牲,为了集体的事情,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给我们下一代播下了一颗幸福种子,我们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勤劳地培育它。”你的思想和行为感染和影响了一代人,雷锋同志在他入伍第一天的日记中就写道:“一定要向董存瑞、黄继光、安业民等英雄的战斗精神学习,做一个毛泽东时代的好战士。”如今六七十岁的人,无论在什么岗位上,谈起你就能勾起许多鲜活的记忆。
你的父亲安焜久(永章),在你去世后曾任“业民农中”的校长,他把政府给的抚恤金用来盖了校舍,自己仍住在村南那两间草屋里。乡亲们过意不去,这才由政府出资给你们家盖了3间新瓦房。你父亲一直住在这里,直到辞世。你二弟业震退休住城里,现已故去,房子就由你小弟业增一家住着。吃穿是不愁了,对未来的发展业增一家也似乎很有信心。村上的会计说:“安业增穷是穷,但是有一股劲,从不欠村上的钱。”我问业增情况,业增说是这样。他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给我大哥抹黑。他老说,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不准打业民的旗号,沾业民的光。”
2004年春天,铁岭市医疗系统组织下乡扶贫,给贫困户检查身体。业增夫妇俩身体都不好,就去检查,当村干部介绍说这是英雄安业民的弟弟和弟媳时,医生们都站起来了。你弟媳郑玉梅因颌下肿瘤,在铁岭妇婴医院做了手术。手术非常成功,医院分文不收医疗费用。业增夫妇过意不去,出院时偷偷留给麻醉师100元钱。第二天麻醉师从铁岭坐车来到你家,不但退还了100元钱,还另外带来许多水果。他说:“我是来慰问烈属的。”如果说沾光的话,这么多年来恐怕就这么一件。业增一再说,那是村干部介绍的。
你牺牲至今毕竟也近50年了,现在提起你的名字,不说全国,就是在你的家乡开原市、在业民镇,知道的人也已经不多了。2003年,一位记者在一篇题为《安业民烈士故里寻访记》的文章中写道:“这些四面八方的来访者恐怕有不少人和我们一样,是揣着一个‘时代的情结’来圆儿时的梦吧?不知英雄故里一行是否真正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预期。”文章还写道:“差不多快半个世纪过去了,世事变化很大,业民镇也逐渐淡化成一个纯粹的地名符号,可一个时代的英雄留给人们的记忆依然是久远的……”还有人在文章中提出:“其它地方可以忘记安业民的名字,但福建不能够,厦门不能够。”
是原开原县人武部征召并把你送到部队上去的,你的思想和行为也深深激励了人武部的后来人。你母亲张国英老人家活着的时候,每逢开原籍新战士入伍,都会到家里去跟她辞行。每年的那些天,也是老人家一年当中最舒心的日子。她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握握这个的手,摸摸那个的脸,就像当年送你入伍一样。她一定是把开原籍新战士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她还与大家合影留念,嘱咐他们好好学习,听首长的话,报效国家。你堂兄业鸿说:“我四婶那个人哪,那是女中豪杰,业民的事,她从头到尾没掉一滴眼泪。”
老人家于1990年8月辞世,享年80岁。追悼会那天,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和你老部队的代表都来了,自发来的各界群众数也数不清。业增说:“那些天,街面上的花圈都卖光了。后来的人买不到花圈,送的都是黑纱。”
在全省人武系统中,开原人武部的工作一直处于前列,人武部政委跟我说:“这些年,我们开原市的征兵动员工作一直都是圆满完成任务,从未发生过因我们的工作疏漏而退兵的。只要部队需要,我们随时会把更多的‘安业民’送往各个战斗岗位。”
安业民烈士,你长眠在风光优美的厦门,你怀念家乡,家乡的亲人也怀念你。业增跟我说:“我母亲活着的时候老是惦记着到我大哥的墓地上去看看。”她老人家生前是去过的,去过几次,业增也记不清了。
我知道你在那里并不孤寂,有统计说,这些年来,有20多万人,主要是厦门人,还有全国各地的人,先后到你的墓地去凭吊、祭奠,在那里搞青年人的成人仪式、新党员的入党仪式、新团员的入团仪式,更多的是孩子们的活动,真所谓“英烈不孤”。
你一定还记得围头村那个机灵小伙洪建才吧?就是当年配备给你们炮位的那个民兵,说起来今年也65岁了。多年来,他一直在向人们讲述你的故事。他讲的故事中,有两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他说,部队刚到福建,正逢枯水期,吃水得到村里的水井去挑。你是经常去挑水的一个,但一直学不会用小桶取水,经常要人教或帮,时间一耽误,挑水走路就急,村民们唧唧喳喳地笑你,对你的印象倒比别人深一些。我到南方见过小桶取水,也在北方用辘轳和柳罐头打过水,我明白洪建才讲的故事。这也是我这次与业增、业鸿弟兄去看你家老屋旧址并探问水井的缘由之一。
洪建才说的另一件事是:安业民有许多优点,其中一个是好学。那时战士不会说闽南话,而民兵不会说普通话,合练起来靠打手势,经常闹笑话。部队就要求官兵与民兵互相学话,安业民和小洪是搭档,他学话刻苦,学闽南话比小洪学普通话多。除了阵地战术和后勤配合用语外,安业民还学会“吃饭”、“睡觉”、“洗衣服”等好多生活用语。洪建才说:“相处那么久,没想到他会牺牲。现在他就安葬在我们村的后山上,他会说闽南话,是我们村的一员,几十年来我都把他视作自己的亲人、兄弟。”安业民,闽南乡亲接受了你,也是对北方乡亲的最大安慰。
你和我是有着共同信仰的军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沿用古人祭文的格式,表达我对你的崇敬之情:呜呼!仗惟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