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祖母（2）

作者：清修雅淡

2009-09-10 10:48:02

       祖母生于1904年，很小的时候就抱给油坑的一个人家做童养媳。那家的婆婆和儿子对祖母都很好，那家的儿子把祖母当妹妹一样疼爱，可惜没等祖母长大，他就出南洋了，而且一去不复返。一直等到祖母二十一岁，他还没有音信，在当时来说，二十一岁已经算是老姑婆了。那位早把祖母当做女儿的婆婆还比较开明，怕耽误祖母的终身幸福，就大胆做主，托人做媒把祖母嫁了。祖父比祖母小一岁，身体羸弱，不谙农事，因此勤劳能干的祖母进门后，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家头教尾，田头地尾，灶头锅尾，针头线尾，样样亲力亲为。十年间，祖母生了五个儿女，但因为家庭贫困，无法抚养一个接一个出世的孩子，只好把大女儿和二女儿抱给人家做童养媳。小儿子刚出生四十天，也只好送给缺少子嗣的亲戚了。送走小儿子那天，祖母是哭着回来的，路上碰见乡亲，问她为什么那样伤心？刚强的祖母只好掩饰说，犁田扎伤了脚。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每送掉一个孩子就像剜去祖母的一块肉，她的痛楚可想而知。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祖父对这位能干的妻子非常怜爱，为了让一家人过得好一点，祖父还拖着羸弱的身子，到南洋的锡矿干活，挣钱养家糊口，所以那段时间，祖母虽然辛苦但还是很幸福的。可惜好景不长，从南洋回来后，祖父就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了。那时祖母只有三十一岁，大儿子十来岁，二儿子（也就是父亲）只有三、四岁，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婆婆。当时乡邻都说祖母没法守下去，只剩下孤儿寡母，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撑起这头家呢，都劝祖母改嫁。但倔强的祖母却选择了洁身守节的不归路，独力担负起赡养老人，教育幼子的重任。她起早摸黑，爬山越岭，砍柴割魯，帮人家驶牛犁田，春耕夏种，以维持家庭。所幸孩子一天天长大，转眼间大儿子已经十六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减轻祖母的负担，早熟的孩子跟着大人到江西去修公路，没想到却染上了霍乱，丧命他乡了。祖母悲痛欲绝，但她还是咬着牙，强忍着眼泪，亲自到江西去给大儿子办理后事，让叔婆伯母们都唏嘘不已。祖母是坚韧顽强的，这些灾难都没有压倒她，她像沙漠上的不死草一样活下来了。更令人感动的是，她秉承了客家妇女的传统美德，就是节衣缩食，甚至上江西挑盐担、讨食，也要供儿子上学读书。

        皇天不负苦心人，二儿子（也就是父亲）在艰难的环境中读完了小学，先是到松口的一间裁缝店当学徒，后适逢解放，需要大批人才，深明大义的祖母就让父亲跟着叔伯们出去工作了。从此苦尽甘来，祖母过上了幸福生活。曾经有个算命先生说：祖母大串锁匙有得挂，新屋有得住。当时正在穷困中的祖母怎么也不相信，说算命先生一定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后来祖母真的住过六个新屋，锁匙就更不用说了，一直以来都是祖母当家，大串的锁匙肯定少不了。因此老年的祖母曾多次说起：想不到让那个算命先生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