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7-02　20:24:19

　　第七章 (四)

　　谢过孙姐，我若有所思的走回病房。

　　在门口于要到洗漱间清洗碗筷的大姐，撞了个满怀。

　　我退回到对面卫生间的门口，轻声的问道：“大姐，刘大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大姐听我这一问，忙摆了摆手：“不是的。今天早晨老姚头走了，我们家老爷子心里难受着哪!他和老姚头认识几十年了，俩人讲话挺投缘的，我爸从外院转过来的时候，老姚头还过来看他。昨天晚上，我陪我爸在走廊遛圈的时候，我爸还站在305门口跟老姚头打招呼呢。”

　　“老爷子去送老姚头了吧?”我小心的问道。

　　“对呀!老姚头的女儿过来告诉的。其实，今天凌晨抢救老姚头的时候，我爸就醒了。黑着灯，坐在床上没有出声。等老姚头女儿过来的时候，我爸立即就赶过去了，一直陪着送走。”大姐回道。

　　“哎哟，老爷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呀?我说嘛，今天来的时候，发现老爷子不太高兴，我还以为老爷子身体不舒服哪。”我怜惜的说道。

　　大姐听我这样说，伸手拍了拍我：“昨天，多亏你把你们家老爷子领回家了。不然的话，就你们家老爷子的那点心理承受能力，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我苦笑道：“没错，我们家老爷子只能看娶媳妇的红事，不能听见报丧的白事。”

　　稍顿，大姐谨慎的问我：“听我爸说，你们家老爷子的病不太好?打算做手术吗?”

　　我看了看她，笑道：“大姐，你们家老爷子果然是久病成医呀!没有瞒得了他的事情。”

　　大姐不好意思的解释的道：“你别多想，我爸没别的意思。他也只是悄悄跟我说的，连我妈他都没有说。”

　　我接过她的话：“确实不能多讲。像这种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多言多语影响病人的治疗。”

　　大姐听明白我的话外之音，再次拍了拍我：“小妹，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别忘了，我们家老爷子也得的是癌，我们现在也是瞒着他的。没办法，没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自己的生命只有几个月或一年这样残酷的现实。看看病房里得癌症的病人家属，不都是以各种的借口瞒着病人嘛?”

　　我无奈的叹口气：“大姐，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啦!得病的人，身体已很痛苦，我们怎忍心在再他们的心里捅一刀呀?要知道，软刀也伤人至死的!”

　　大姐眼圈红红的看着我：“小妹，病人痛苦遭罪，我们做家人的又何谈轻松?我们内心的苦，又有谁能体会到?看到亲人受疾病的折磨，我们却不能做什么，那种无助和焦急的心情，对我们做家人的身心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说完，大姐指着自己的头发，说道“看看我的满头白发，仅仅三年的功夫啊!”

　　我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大姐，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陪着他们痛苦，只能违心的跟他们说着假话，希望他们能原谅我们所做的一切啦!”

　　2010-07-02　22:08:43

　　第七章 (五)

　　心情挺压抑的，大姐走后，我倚靠着走廊墙上的扶手，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看着走廊那头紧闭的大门，我在想，那边的人又是怎样的哪?他们的家人又在做什么哪?

　　家有癌症病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和体会。

　　生活所给与我们的不是美好的希望，而是一种无言的痛苦，一种无为的努力。我们每天要心中流泪，而脸儿笑着面对自己的至爱至亲。感受着死亡之神的步步逼近，看着他们的生命在你的面前渐渐衰弱下去。

　　我们每天用颤抖的手翻开日历新的一页，记录着生命的倒计时。

　　疼惜、无助、不舍和劳累就是我们的基本写照。没有人愿意说出这一切，唯有的就是默默的做着，忍受着，面对着。我们必须坚强，因为，有一个更脆弱的生命需要我们的关爱和照顾。

　　就是要给自己鼓气，我在心中喊道：“然子，要加油哟!老爸还要靠你牵手向前走啊!”

　　调整好心情，我平静的走进病房。

　　病房里，老爸早已换好衣服，正躺在床上闭目想事呢。

　　听见我的脚步声，忙睁开眼，问道：“看见主任了吗?告诉他我准备手术的打算了吗?”

　　我笑道：“主任还没到，等他一会儿来查房的时候，你亲自告诉他吧。”

　　老爸停了一下，说道：“你看，这事拖的这么久，主任该不会有意见了吧?”

　　我一边放着热水瓶，一边转身回道：“主任，干嘛要有意见呀?手不手术病人说的算，这也不是医院硬性规定的事情。再说，拖这么久，不是因为我们在考虑中嘛?”

　　老爸边坐起来，边说道：“挺不好意思的，住院这么长时间才做决定。”

　　我扶他起来，轻拍他的后背：“哎，老爸，别多想了，没有人怪你的。主任能理解你的，你就安心接受治疗吧!”

　　2010-07-03　19:59:07

　　第七章 (六)

　　早饭后，查房前，是住院病人在走廊遛圈活动的时间。

　　今天因为来的早，所以有时间陪老爸到走廊活动活动。

　　今天出来活动的人不算太多，我想，人们也许还没有从老姚头走后的惊扰中回过神吧。

　　近六十米长的走廊，看去，显得幽深空旷。

　　随着老爸的步伐，我跟在他的身后，在走廊慢慢的走着。

　　路过305房间的时候，可能是看见房间被空出来了，老爸好奇的问道：“老姚头出院了吗?”

　　我随声附和到：“应该是吧!”

　　老爸不信的站住，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道：“昨天还看老姚头在输氧打吊瓶，这么快就回家了?”

　　我一边推着他离开305门口往前走，一边说道：“老病号了，病情稳定下来，当然还是回家静养最好。吃饭最起码能可口做，不用吃食堂。”

　　也许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老爸叮嘱我：“等我手术后，一切都稳定了，就回家养病。这样，你就不用二头跑了。然子啊!看你这样辛苦，老爸心疼啊!”

　　我在他的背后，将手放在他背在身后的手中，让他拉着我向前走，嘴里则逗着他：“哟，老爸还跟我见外呀?我是谁呀?我不是你最喜欢的老闺女吗?你把我扛在肩上养大，就白出力了?你现在不用我，你就不怕吃亏啦?”

　　老爸一边用力勾着我的手向前牵行着，一边怜爱的说道：“然子，老爸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呀。所有的事情全压在你的身上，老爸不忍心呀!”

　　说着，老爸长长的叹口气。

　　我摇着他的手，故意以不满的语气抱怨道：“谁，叫你小时候太偏心了。把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东西全给了我。现在，姐还常常说起当年你让我坐在你的肩上，扛着我，给我卖肉吃，而她却提着包，跟着走的事哪?老爸，你说，哥和姐的心能平衡吗?都说，将心比心，我既然当年比他们多得，那么，现在的我不就应该比他们多做多付出吗?你还心疼什么呀?这不都怨你当年没有远见，怠慢了哥姐，今天，佛祖代他们来惩罚我，让我多做事嘛。”

　　老爸知道我在拿他开心，站住，松手，回身看着我：“你这孩子，你哥和你姐怎么会挑你小时候的事情哪?你是家里的老小，老爸不疼你还疼谁呀?也是，那时老爸年轻，办事没有想的那么周全，要是现在，老爸绝对不会让你姐空口跟我走的。”

　　看老爸有些自责，我忙挽着他的手臂，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劝道：“好啦，我姐也就是说说，人家可没有小心眼记你的仇。你看，我姐多孝顺你啊，冰箱里的海参鲍鱼是谁送的?还不是我姐嘛?”

　　老爸低头听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