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颂九的艺术成就被南通书画界吃惊地发现
我们的贸然到来并没有让耿颂九惊动。他正在临摹清代画家王念慈的“幽亭秋色”,虽已103岁,握着画笔的手却坚定有力。画室内,两张写字桌拼成的画桌,笔架上、笔筒内几十支画笔垂着、竖着,一个个小碟子、罐子,一桶桶墨、一叠叠纸,似乎都无章法,只有画家手肘方寸里是有序的。靠墙的书橱里,摆满了《中国传世山水画》、《当代江苏书画精品选》、石涛等名人画集。四面墙上,挂着一幅幅裱好的山水画。这一切都昭示着:老人是位山水画家。
直至一个小时后,耿颂九才停下笔,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你们来了!才临摹好的画,墨汁未干,尺寸虽小,却别有天地。看他的画,总会生出一股强烈想要进入其中观赏、居住的念头--实是引人入胜的美景,仿佛世外桃源。90岁以后,耿颂九的画风愈发朴实、清雅脱俗。
“我10岁第一次画画,就是山水画。那年,二哥送我一本《芥子园画谱》,之后,我就入迷且不可自拔了。”耿颂九微笑着说,他的话语一直不是很多,说起事情来总是三言两语就打住,就像他的山水画,寥寥数笔,却意境悠远。
入迷的耿颂九觉得画画实在是件美妙的事。夏天蚊子多,躲在蚊帐里画,冬天太冷,呵墨哈手再画。“还经常忘记吃饭睡觉。”耿颂九回忆过去,又微微笑了。幸运的是,他的痴迷也得到了家人的支持。耿颂九8岁父母双亡,靠着三个哥哥生活。高小毕业后,大哥支持他到“南通金石书画会”学画,为学到更好的画技,后又想方设法凑出200大洋(相当于现在人民币3万元左右)让他到上海大画家吴待秋那里学习,不过学费被中间人私吞,而再凑齐学费再也不能,耿颂九拜师之事只好不了了之。
此后抗日战争爆发,耿颂九家的房子被烧毁,全家迁至南通城里,他大哥在城里东北营开了一家酒坊,以此谋生。战争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学业,却不能阻挡耿颂九对画画的热爱。耿颂九虽讷于言,却勤于学。在此后的十多年间,他一边替大哥做帮手,一边自学作画,并有机会经常与城里的画友们切磋,虽清贫淡泊,倒也自得其乐。他不仅对珍藏的《芥子园画谱》反复研读,而且千方百计地购买、借来许多古代名人画册,宋元明清诸大家皆有,认真拜读,深入领会,揣悟门道,反复临摹,并力求笔法、构图、款、印和意境仿师如师,这些都给他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画和小说一样,也是源于生活。耿颂九热爱生活,师法自然,没事就坐在自家门前写生。古稀之年还三上黄山写生,系列作品《百丈飞泉》等成为其代表作。
横港的裱画是远近闻名的,这和耿颂九也有一段渊源呢。改革开放后,横港乡成立了一家工艺美术厂,画中国画并裱好外销,需要培训一批学徒当画师,他们从苏州请来了几位花鸟画家当教师,可没请到山水画家。经过打听,知道耿颂九就是山水画家。年逾古稀的耿老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欣然应聘进厂带徒教学。尽管月薪只有五六十元,但他珍惜平生第一次得到的专业从事美术工作的机会,全身心投入,在工艺厂一干就是11年,带出了30多名艺徒,画出大量山水画,也让裱画这一行业成为横港的名片。
耿颂九的艺术成就也因此被南通书画界吃惊地发现。1998年,耿老年近九旬时,南通市文联、南通市书法国画研究院等在南通市群艺馆举办了“耿颂九山水画展”;2000年在沈寿艺术馆举办了“历禧大吉三老(耿颂九、朱漱梅、李巽仪)画展”;2005年南通市文联编辑出版《耿颂九山水画集》;2006年南通博物苑编辑出版《耿颂九山水画集》并举办“画坛三友--顾永惍、尤无曲、耿颂九山水画展”。
开始有人来买他的画,起初20元一幅,后来逐渐上涨,现在都在千元以上,最贵的一幅曾卖到5000元,这对一个只有高小文化、不曾科班学艺的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然而,“我画画不是为了卖的。我一生大约画了两千多幅画,但不是为了追求金钱,而是一种兴趣爱好,享受的是给我带来的乐趣和安宁。”耿颂九说。但90多年的投入,最终让兴趣变成了造诣,从老家搬到儿子家住,周边邻居好久后才知道,这个瘦小的老头原来是位隐于乡野的画家!
在画的世界里,耿颂九的内心是宁静的,人也仿佛不会老,年已过百的他,每天7点起床,每晚9点半睡觉,从不午睡,精神矍铄,眼明耳聪,唯因长期伏案而显背驼,头发花白稀疏,说起深爱的画画来,总会流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