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献词

黑格尔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说，哲学有它自己非常独特的魅力，即使没有专门学过哲学的人也都很可以为它争论一番。不错，在最一般的意义上说，哲学是关于“存在”的追问。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大千世界，所有事物最根本的特性就是“存在”，而我们的生存就是我们自己的生命存在。

哲学说到底就是关于生存及其意义的言说。关于人的生存，可以说那是关涉每个人的最平常不过的自明的事情。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对生存持有见解、自由议论。不过，这个议论要有所根据，能与别人彼此理解、相互分享，那就不那么简单了。

古希腊哲人从苏格拉底开始，就以认识人及其所处的世界，尤其重要的是认识神为哲学的首要任务。中国哲学家从孔子开始，也提出“不知生，焉知死”，讲得也是要认识、把握、调顿人的生命。

事实上，哲学不仅说明人生存的命运及其本质，更是揭示生命的意义。生命是有意义的。人有寻求意义的意志，这是人活着的主要动机。人有在思想与行动中发现意义的自由。人是心灵、肉体和精神的综合体。人的自我的这几个意向维度相互依存，而关键在于精神。人的精神使人能够借助自由意志去建构生活的意志，正视生存的目标，越过本能的需要而实现自我超越。

无疑，生命的意义既不能模仿也不能引进，只能由每个人在各自不同的存在环境中寻找和发现。人类生存的目的不仅是寻求心理或灵魂的安宁，更是在从现实到理想的奋斗中体验健康生命的意义。生命的意义来自个人与责任相联的自由中运用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人类精神力量。

精神力量有赖于对哲学的研修加以增强与巩固。恩格斯把哲学视为人要做的精神体操，这个思想其实来自古希腊人对灵修（spiritual exercises）的看法。灵性修炼（也就是精神操练）今天对我们虽然已变得有点陌生，然而在古希腊罗马哲学传统中，它对于智性的人来说却实实在在是一种日常的生活方式，当然更是一种做哲学的功夫。

当然，灵修与精神沉思（meditation）不仅见之于古希腊罗马哲学传统，在东方特别是中国哲学传统中也是不难发见的。哲学家通过沉思，一方面探寻世界的本质，另一方面认识人之自身，而最终更为重要的事情是认识那个终极的实在者——基督教信仰为上帝，儒家名之曰天，道家则说是道，对于佛家则成为不可言说的“空”。

近代以来的哲学思维深受自然科学和启蒙精神的影响，追求逻辑推理、命题论证和主体交往的有效性，但“灵性的”（spiritual）修炼并没有在人类精神生活领域中消失，而其中的功能也是其它如“心理的”（psychic）、“道德的”（moral）、“伦理的”（ethical）、“心智的”（intellectual）、“思想的”（of thought）和“灵魂的”（of the soul）活动所不能取代的。因为，这些活动──当然也可以提升至某种程度的修炼，如道德操守、心智践行、思想研习、灵魂开窍等等──却只从某个或情感或智性的方面着眼加以施行，它们得要靠灵性作为依托而成为整全的生命现实。换言之，只有“灵性的”这个富有气韵的字眼，才向我们显露出人类所有其它精神活动能达及的深度和广度，个人由此把自己提升至宇宙精神的生命层面。简言之，灵修的本质就是个人在对那个大全（the Whole）的观照中重新安置自己。用法国学者弗里德曼（Grorges Friedmann）的话来说，“通过灵修超越你自己而成为永恒”。

学习哲学，就是学习从个体的存在有限性走向精神的无限性和永恒性。这里向各位同学推荐的阅读文本，部分出自名家大师之手，部分是本系师长先学一步记下的心得体会。无论如何，这些文字将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只有在哲学的圣殿里才能找到人的永恒的生命。

谨为序。

（本文原载于中山大学哲学系网站，原文地址：http://philosophy.sysu.edu.cn/papers/ShowArticle.asp?ArticleID=1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