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的嫁妆

郝树波

    二哥是60年代考入承德石油学校的。一闹文化大革命学校停了课就干脆回家完婚。一九七0年二嫂生一女孩取名小梅。名字归名字，孩子一点也不象梅似地傲霜雪、挺且直。那时家里很穷，二嫂本来体弱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生下的孩子象赖猫般地柔弱。世界似乎不欢迎这个孩子来到世间，一出生就没有奶吃，孩子越出落得越发没了半点的人形。

    我70年代所谓的初中毕业后，为适应“刺刀打败原子弹”的反帝反修的新形势，参加了县民兵营。当一名民兵营的亦工亦农性质的脱产民兵。在民兵营除去吃喝不掏钱，每还有两元钱的工资，这在我同令人中算作很不错的差使。如没这两元的工资，也绝不会产生出《侄女的奶瓶》的真实故事。当时大哥在部队服役，每月纯收入6元整。二哥考入石油学后的36元的全部学习费用，全是靠大哥当兵半年的收入筹集的。父母和我们兄弟5人再加上大嫂二嫂和侄子侄女，全家12口人 就这8块钱的工资。农村那些年不知乍搞的，几乎年年收成都很遭，年年连基本口粮都保不住。侄女偏在这种生不逢时的时候出生，其境况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侄女幼童时的形象，活脱脱非洲难民营的饥饿儿童。那时任何一个农家平日里是无细粮可吃的。全家仅有的一点面粉，根本不足一个幼儿的口粮。家中能以老玉米、红薯干填饱肚子，那比现在的万元户还光景。凭侄女的体质，看来是无力吞下这老玉米窝头的。一到饭时只有吃糊糊一类的东西。见到大家吃饭她便用失神的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见你张嘴啃口窝头，她也微微张一张小嘴，或用舌添一下嘴唇。你去挟口咸菜，一只小手也劫生生地伸出去，然后瞅瞅桌子上吃饭人们的脸色，又把干巴巴的小手抽回。看样子她饿。饿了又吃不下，让人心碎。当时我横下一条心，决心把两元钱的工资用在养这个孩子上。她爸在上学，当叔叔的起码责任是让这孩子活下去。于是每月把钱用在买奶粉上。一个月的工资买一瓶奶粉还能剩四毛五分钱，就留作积蓄给母亲当零花钱。孩子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时过二十余年侄女大学毕业后，在她父亲的单位辽阳化纤总厂找了一份很理想的工作，月工资上千元。侄女婚后我因公去过辽阳。二嫂讲起份特殊嫁妆，让我去猜个究竟。我猜了个翻箱倒柜也没猜出名堂。后来还是二哥点破迷津，那就是侄女幼时我买奶粉后仍保存的一对空奶瓶。当我站起来为侄女的行为大发感慨时，侄女竟然拦腰把我抱起，全家人的眼睛都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