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
2002年姥爷去世后不久,我们就将姥姥接到了北京与我们共同生活。在北京姥姥有二个女儿,分别是大女儿就是我的妈妈,还有二女儿我的二姨,为了让姥姥总有新鲜感,二个女儿家轮换着居住,每家二个月,姥姥也乐意如此。
刚到北京时,姥姥有些不适应,说北京的水有股味,的确,北京的水都是通过自来水公司处理后才供给居民饮用,我们在北京生活久了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而姥姥初来乍到一时还无法接受,妈妈就买矿泉水烧开了给姥姥喝,另外还特意买了过滤水的装置,过滤后的水用于做饭,慢慢地姥姥也就适应了。
我家住在五楼,有一层是半地下室,实际上应算是四层。对于年轻人来讲上下楼这不算什么,但对于84岁的老人来说着实令人头痛,况且姥姥还是个小脚。每次上下楼都会一手扶着楼梯护栏,一只手由妈妈或者我搀扶着。
姥姥除了腰腿有些不太好,其它身体各器官基本没什么毛病,精神矍铄、皮肤白晰、面色红润,性格非常开朗、健谈,有空就跟我聊以前有趣的事情。为了方便照顾姥姥,姥姥就与我居住在同一间房,白天我需要上班不在家,妈妈则陪姥姥去周边的超市逛逛,也是姥姥的一大嗜好,看到合适喜欢的东西也顺便买一些,看的仔细、逛的开心。到了周末就想着带姥姥去龙潭湖公园玩一玩,姥姥问:“有多远”?我说:“不远,就比去超市多走几步”。心里想:姥姥的三寸金莲还真走不下来。然后我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拿上背包就出了门,家住的那条街上有一家专卖医疗器械的药店,挑好了款式付了钱就将轮椅直接推到了楼下,跑上楼扶姥姥下来,姥姥一看说什么也不坐,说:“我又不残疾坐它干什么呀”,在姥姥的观念里,只有残疾人才坐轮椅。于是我就跟姥姥解释:不只是残疾人坐轮椅,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腿脚不好都可以坐轮椅出行,即方便省力、还能走得更远一些,不至于那么辛苦。嗨,无论我怎么说,妈妈也在一旁劝都没用,就两个字:不坐。也罢,于是乎我就搀扶着姥姥,妈妈则推着轮椅来到了公园。公园里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嬉戏玩耍,好不热闹,公园门口对面是一大片湖,湖面上有许多游船, 船头两侧翻卷起白色的水花,般尾托出长长的波纹。大门两侧是左右两条路,路的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其中靠湖边大树之间还穿叉种了一些造型各异的古槐,在茂盛的树下还生长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和翠绿的小草,一直延伸到湖边,微风吹过清爽宜人,这种感觉真好。这时身边有好几位有家人陪伴而座在轮椅上的老人起身走到湖边,手指着湖面与家人说说笑笑,很温馨的一幕。我则不失时机的告诉姥姥:您看这些坐轮椅的人还没您岁数大呐,不过也就七十多点,人家都坐轮椅,您为什么就不坐呢?轮椅不只是为残疾人服务的,人老了走不了远路,但并不影响出行,不影响与家人一同出门享受天伦之乐呀。这时我看到姥姥眼睛里那羡慕神色,赶紧说:要不您坐上试试?还没等姥姥答应就不容分说被我扶上了轮椅坐下,姥姥坐在轮椅上定定了神,我就缓缓地推着姥姥前行。我知道此时姥姥肯定很累了,岁数不饶人,只是一直强撑着而巳。姥姥坐在轮椅上看着身边的景色感觉轻松了不少,对池塘的荷花,水中游动的鱼儿兴趣盎然,脸上荡漾的笑容如同孩子般天真可爱,高兴之余姥姥还下来自己走会儿,就这样我们边说边笑沿着平坦的路围绕着公园转了一圈才尽兴地回家。
晚餐后8、9点钟的样子,我提出给姥姥洗洗脚解解疺,姥姥今天一定累坏了,让姥姥早点歇息,姥姥说什么也不让。因为平时都是把水准备好,姥姥一个人在卫生间洗,不让人看的。姥姥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我,或许是姥姥真的太乏了的缘故。抚摸着姥姥的金莲玉足,突然感到很扎心,简直惨不忍睹,好好的一双脚却被生生用布条缠裹扭曲,把脚指全部蜷折到脚底.....,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啊?生不如死、痛彻心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裹足的陋习可谓是封建社会妇女的血泪和耻辱的历史,所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姥姥就是凭着这样一双小脚撑起一个家,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含辛茹苦养育着六个子女,相继又带大八个孙子、孙女,其中付出的艰辛难以想像,承受的痛苦更像一枚尖利的钉子扎进了骨头里,如何让人不心疼呢?想到这些我的手不由自主变得轻柔、再轻柔,生怕弄疼了姥姥。洗完了脚穿上袜子,扶上床后又给姥姥做了按摩,不知不觉姥姥竟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姥姥起床要比往常晚些,不好意思的说:不知咋的昨晚睡得很沉,这些年难得睡了这么一个好觉。我笑着说:肯定是昨天玩累了呗!
随后的日子里,我和妈妈三两天就陪姥姥去公园玩一趟,姥姥乐此不疲。有一天姥姥竟然也站在健身器材上扭起了腰,引来一片围观的人,有人问:老人家您多大岁数了?我说:84啦,大家一片惊呼,哇,真不像,你看这精神头太棒了,气色这么好,白里透红,怎么也得活过百岁。我心里那叫一个美,姥姥看着大家慈祥地微笑着。
姥姥有一个习惯,半夜总要起来喝点水,妈妈每天临睡前给姥姥备好一怀水,还有一小碗时令新鲜水果 ,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放在床头小椅子上 ,一天不落。
时光如梭,光阴荏苒,一晃大半年就过去了,姥姥就提出要回老家,在老人家的观念里仍然是故土难离,落叶要归根,全家人都劝姥姥:“您身体这么硬朗,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好好享享清福吧”。可在后来几天里,发现姥姥的情绪有些低落,吃饭也不香了,看着姥姥期待的目光,就知道姥姥非回不可了。就这样把姥姥送上了回老家的列车。
有幸陪姥姥渡过这短暂而舒心的美好时光,这是我终生难忘的幸福生活。感恩姥姥给我们孝敬与陪伴的机会,只是时间太短太短,无法回报姥姥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疼爱与关怀,留给我们最最珍贵的回忆。
我们也只能用这只言片语来告慰您的在天之灵,愿您在天堂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永远爱您,我亲爱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