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清明节里忆夫君
发布时间：2013-04-04 08: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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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
今天是清明。春亭，你离开我已经半年又半月了。我不知道你天上的时间怎么样，这半年，我在人间觉得好漫长啊。几十年的入夜轻絮语，出门相扶将的生活一下子断了！我成了单飞的雁！“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而你一去不复返，我只有梦相伴！在多长日子里，我都无法摆脱没有你的真空和寂寞，天天泡在对你的回忆里，写呀写，我要让你在我的记忆中复活。夜里一梦醒来，看着你的空床，我心如刀绞，思绪万千。在这个期间经历新年、春节、我的生日和我们结婚的58周年，以往的年头岁尾是我们俩最快乐的时光，今年我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对于我，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但实际上，那些日子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是我们的孩子，你和我共同的朋友，以及我的同事们用他们的关爱、他们的真诚、他们的友谊、他们对你的尊敬和喜爱簇拥着我，他们时时处处努力地“代替”着你，处处为我着想，让我在“热热闹闹”“紧紧张张”中度过每一天，帮助我走出痛苦的思念。唯独结婚纪念日，我仍保持着你在世时，两人默默庆贺的低调，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守着你的照片，伴着鲜花，给你写信度过的。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已经开始悄悄地走出了令人陷入绝境的悲伤难过，我依然天天悼念、缅怀你，但已不仅仅是因为你令我留恋，令我伤感，令我空寂，更重要的是我越深刻的认识你，你就越令我振奋，令我鼓舞，令我有生活的勇气和力量，原来回忆竟有这般用途，原来你的精神和人格力量可以让我享受到永远！知道吗？使我痛不欲生的是你百般的好，改变我的也是你身上具有的不可抵挡的正能量，具有的能摧毁一切阴影的灿烂阳光！实际上，你并没有走，你在带领我前行，你在继续陪伴我，你仍然在给予我，在圆我这似乎永不能实现的梦——永远和你相伴！谢谢，我永远的春亭，你这个具有圆梦能力的人。
你愿意听听我对你圆梦的认识吗？绝对有新意。
前些日子，你在湖北的老同志、老朋友写了一篇文章《春亭对创办国防职大的重大贡献——谨以此文表达对刘春亭同志的怀念景仰》发在《刘春亭天堂纪念网》——中国购物中心（Mall）之父，天河城创始人刘春亭天堂纪念馆中，这使我又一次想起了你在湖北的那一段工作生活。联想后来“天河城”这一段，我似有所悟：怪不得你有这样好的人格魅力，怪不得你有这样的好人缘，原来是你人性的光辉在延展，在你心里最有分量的是“人”、是“人民”，是他们的愿望、他们的愿景！我体悟到事物的本质，找到了你思想的“根”，你不知我有多么高兴。是的，在你心中，讲党性首先要讲人性、讲人民性，这是你一贯的想法也是你的做法,这正是你人性的延展。（我可不是在谬夸，你一贯低调，我不敢也不能违背你的本性。）
80年代初，你时任湖北国防工办副主任。你看到，国家恢复高考几年了，三线国防企业职工子弟却无一人考上大学，你很痛心。我多次听你说：“我们对不起这些知识分子。”你是指三线企业的技术骨干，五六十年代分配到国防三线企业的大学优秀毕业生。那时是“我是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的时代，这些大学生当年都是精英，不仅个个学业突出，而且富有理想抱负，热血沸腾地来到这地处偏远的山沟里，一呆就是几十年、一辈子，自己过着艰苦的生活，一心朴实地为国家做着贡献，家属子女也在这里相伴。山沟沟里教育质量很差，孩子自然就撂荒了，所以当时有个说法是“献完终身献子孙”。你为这些知识分子痛心和遗憾。你认为当人民想着党和国家的时候，党和国家更应该想着人民，当人民为党和国家全力贡献的时候，党和国家更应该为他们解决困难，你是国家干部,理应为国家分忧,群众解忧。你产生了为这些知识分子做点实事的想法。这件事很让你焦灼、煎熬。那时还有文革遗风，还有极左思想，还是一味地要求无私奉献的时代，你的人性根本，你骨子里的仁义礼智信的涵养却顽强地让你有所作为。
可是这事难度很大，你无力解决山沟里的教学质量，也不能伸手向国家要政策，更不可能要求高校对山沟里国防企业的子弟有特殊照顾。思来想去，你只有另辟蹊径。同时，你也看到，经过漫长的“文革”，国家急需科技人才，三线国防企业也非常缺乏有文化、有知识的干部。于是，你动了自己办一所职工大学的念头。当国家的需要和群众的利益在你心中碰出了火花，你眼前立刻打开了一扇窗，你再也按捺不住腾飞的心，你反复地要求自己，办职大，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要趟出一条路。
你是个能“做梦”也能圆梦的人。创办一所直接面对三线职工的大学——你为自己的创意兴奋而激动。创办“天河城”也是如此。1987年，香港友人陪同你参观刚开业不久的香港太古城，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内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商场，集百货、超市、吃、住、玩于一体，简直是无所不有的购物天堂。就此，你心里埋下了一颗梦的种子。你回来后多次对我和朋友说：广州有朝一日也要建一个太古城这样的东西，让内地的老百姓也享受一下现代生活。当时你是工商局长，不是你管辖范围。但这个梦想在你头脑里扎下了根。1990年，时任广东省省长的叶选平亲自点题，要组建符合现代化市场经济要求的商业企业集团，主管财贸的副省长刘维明把这个富有挑战性的任务交给了你。你时任省财贸办主任。这一天终于来了，国家需要的正是你想做的，经济发展的需要和人民群众的需要又在你心里撞出了火花！这回你该圆梦了。机会总属于有准备的人：吸收、移植国外先进的新型商业形态，推动广东流通改革，让内地老百姓享受现代化商业带来的方便，你心中已经有了谱。你义无反顾地承担下了这个任务。那时你已经60岁，到了离休年龄，而且这是一件从没有接触过的工作。你说过：“这一生，党、政、工（指工会）、团；工、农、学、兵都干过，唯独没有干过商业，而且是新型的，国内没有先例的。”你要为国家和百姓闯这一关，圆这个梦。
这两个“梦”间隔了十来年，可体现的你的思想、你的品格和作风却一脉相承。这两件事，连运作的艰苦也是一样的。80年代初，中国的经济状态可想而知。你两手空空，上无政策，下无资金，既无校舍，又无师资，凭着一个想法创办职工大学，谈何容易！有人觉得你是“痴人说梦”，海市蜃楼，美是美矣，说说而已。了解你的人知道，你的思想是开放的，你的作风是务实的，你的意志是顽强的，你的创造性品格决定你一定能把“梦想”变成现实。果然，你开始闯关了。带领有关人员先后多次进京，七个军工部委一个一个地走访、一次次地汇报、说服，你又先后四次召开下属企业领导干部会议，动员各企业集资。你的耐心和毅力，你们的动机和要达到的效果，终于感动了各部委，各企业，成功地集资200多万元，基本满足了资金要求。特别你想到，要保证教育质量一定要借助大学的力量，要与名牌大学合作办学，你亲自登门到武汉大学拜访校长商谈合作事宜。你又从设计到施工，从后勤到教学，从教师到员工无处不一一踏实地落实，直到一所具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高职称的师资队伍（兼职）的崭新的国防科技企业职工大学耸立在湖北大地。这是至今为止，国防科技企业唯一的一所职工大学。被称为“军工系统的黄埔军校”，为国防科技事业培养、提供了大批优秀人才。你是圆了梦后离开湖北的。
建“天河城”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一切都白手起家。刘维明副省长明确地告诉你：“省里没有一分钱给你，你自己想办法。”这时你的“童子功”起作用了，你想起了50年代，你在中央党校学习《资本论》时，马克思所讲的“股份制”是解决“资本数量有限性和创办大型企业所需巨额资本的矛盾”的论述，决定组建股份公司。但当时中国的《公司法》尚未出台。你又记起，三年前，你随全国人大法工委、国务院法制办、国家工商局联合组织的有关《公司法》立案考察团，赴美国、墨西哥、新加坡考察，吸收股份公司运作的经验，同时你要求属下翻译国外一些股份制章程加以借鉴，据此，成立了广东第一家省属股份制企业。后来事实证明，这一超前而又具有远见卓识的尝试是把“天河城”推向成功的重要因素；接着你又挑选了一批具有高学历，敏于新事物又肯学的年轻干部，组建“天河城”团队，这支活跃的富有朝气的队伍在“天河城”的建设、发展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骨干作用，经过几年闯荡，有的成为了这一新兴行业——商业地产的翘楚，有的成为新型商业的行家里手，有的创建了自己的公司、企业，又一次印证了你高明见解的独到之处。其他，从选址、动工兴建、定位设计、招商引店、引进设备、物业管理、经营管理无不是将国外的经验，结合我国国情、广东实际创造性地加以解决。当内地的“太古城”——“天河城”耸立在广东大地上，当这国内第一家大型购物中心，无论是经营收益还是物业价值都一路攀升，全国领先时，你梦圆而退，引退离休。
你被称为“天河城之父”。
回想起这些往事，我就像和你一起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不客气地说，最了解你的就是我了，我也参与过你的思虑，参与过你的计划，参与过你的梦想，“当初只道是寻常”工作嘛，没往深处想。如今，才感到你人性力量的可贵。你走了，我却替你享受了那么多人的尊敬、那么多人的关爱，那是你给我的财富，我曾拥有，仍然拥有，我不寂寞。你放心了吧？
今天是2013年清明。有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过去我常弄不明白，既然是“雨纷纷”，怎么能叫它“清明”呢？今年，80岁的我似乎明白了，一个清明就把令人敬畏的严冬和催生万物的暖春区分得这样分明；一个清明就把阴阳大气调转得这样均匀；一个清明就让人在生死两界际会交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多好的名字！那纷纷细雨分明是有阴有阳的，气氛氤氲最宜沟通，多么的独具匠心啊，古人真是透彻聪明，用了这么好的两个字！还有，我分明感觉到，这纷纷细雨，在柔和地洗涤世尘的积垢、世人的灵魂，让尘世和世人都清清明明，多好的名字啊！春亭，在这清明的日子里，我们来为你扫墓，虽然是第一次，但很亲切。因为你，我才喜欢清明，走进清明。
春亭，你走了半年又半个月了，我要告诉你，这半年，我没白过，我失去的是"宝贝"，我得到的也是“宝贝”。
春亭，你生前不喝酒，今天在你墓前我却要庄重地为你敬洒三杯——为了你身后绵长的人性，为了你骨子里男性的壮烈。诗人臧克家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你就是。
永远爱你的妻子孝宜
（感谢侄女刘惠荣对此文的修改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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