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鼓戏能够“翻身”,主要搭帮我师父何冬保老师 李迪辉
我们湖南的花鼓戏的前身是地花鼓,地花鼓是只有丑、旦演出的“二小戏”。咯(这)种“二小戏”,我们西湖(西洞庭湖的简称,下同)喊地花鼓,浏阳喊花鼓灯,宁乡喊竹马灯。
花鼓戏在解放前被人喊作“淫戏”,不准到剧院演出。主要是因为以前唱的基本上是私怀胎、十八摸、反情咯类的。其实有些戏也不淫,主要是以前太封建。比如有个反情戏是咯样唱的:“要反情就反情,反情就在今晚深。曾记得那一年,你到我家来买田。堂屋里有火你不吃烟,偏偏来到奴的灶门前……”,我就觉得很好。
花鼓戏能够“翻身”,主要搭帮我师父何冬保老师。何老师和我是同乡,我们哈(都)是华容县白景港人。
何老师从细(小)就喜欢唱戏。听何老师讲,日本投降那年,他搞了个草台班子,喊胜利班,在西湖一带演戏。有一回,在(南县)茅草街,有人酬神还愿,请我师傅的班子去唱“火宫戏”,师傅他们刚搭起台子,他们对面另外有人请了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是个大班子。而师师父他们是打地花鼓出身的乡巴佬。
唱了一天,人全围在别人的台下。师父面子上过不去,决定第二天拿《刘海戏蟾》来扮本。这出戏里,有九尾狐狸。师父想,把九尾狐狸改成九个狐狸,由旦角来唱。这个戏就有唱头了。九个旦角到哪里去找呢?师父平常和妓女关系比较好。就喊了几个妓女来帮忙。第二天,对方先开锣,观众哈围过去了。师父他们到庙里借了个大鼓。擂起来。师父和扮胡秀英的张海廷到台上喊了声“啊喂”,那些妓女也喊了声“啊喂”。那边听到女声,哈跑过来看热闹。
当时长沙有个唱花鼓戏的正好在茅草街,他劝师父到省城去发展。师父就咯样到的长沙。
解放后,师父改编的《刘海砍樵》因为歌颂了劳动人民,歌颂了婚姻自由,是当时的主旋律,一下子师父和《刘海砍樵》红遍了全国。
师父1957年反右的时候,被打成右派,下放华容老家,参加钱粮湖围垦。我们农村人,不晓得什么右派,听到讲唱刘海的何冬保来了,哈跑过来看。师父下放三年,本来是要劳改三年的,结果又唱了三年的戏。
一到华容,师父就被农场的领导放在指挥部里。师父特别爱戏,跑到哪里都丢不开戏,演戏,编戏,哈来得。在农场里,他看到插秧机,就给插秧机编了段唱词:插秧机,巧又轻,飞奔田中快如风。远看好似龙现爪,近看好似虎翻身。他还编了个《观劳模》,后背(来)《观劳模》改编成《看卫星》。
我就是师父下放的时候,开始跟师父学戏的。我个子小,师父有时候就把我举到肩上,有时候把我化妆成猴子,他自己化妆成演猴把戏的。师父是个农村人,他戏里面很多动作来自劳动中。我们去支援过几次“双抢”,师父扮禾扮得很好。师父后背跟我讲,都演刘海,(别人)为什么演我不赢?我演的是刘海,他们演的是何冬保。
1982年中央艺术研究院戏剧研究所到湖南来抢救花鼓戏,那个时候,我师父已经病得不行了,肺气肿。他点名喊我一起演刘海。当时《刘海砍樵》刚从美国演出回来,我就讲让叶俊武演。师父不答应,一定要我演,讲只有我才能代表何派。师父当时喘气不赢,又休克了两次。但他还是坚持在台上摆动作,我在边上唱。到最后托举胡秀英出场的时候,我替换师父出场。当时唱胡秀英的萧重珪老师已经四十多了,有些发胖,她跟我讲:我有一百四十几斤啊,你抱得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