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爷爷奶奶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和奶奶是从来没有分开过的,尽管爷爷已经先奶奶走了二十年。爷爷生前,他们每天相依相伴,爷爷去后,我一直觉得他仍时时刻刻伴随着奶奶。每次想起奶奶就会想起爷爷,每次想起爷爷就会想起奶奶,在我的思想中,他们就是一个整体。
奶奶去世的第三天,我们在凤栖山送奶奶走,西安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老陈家三代人并排站在爷爷奶奶的墓前,我的爸爸开口对爷爷说:“爸爸,我们给你把妈送来了,你们又团聚了!”那块小小的墓碑下,爷爷奶奶再一次合为了一个整体。
奶奶去世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不断回忆着和爷爷奶奶在一起时的片断,可是岁月模糊了记忆,很多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在记忆中的位置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一个点,甚至消失怠尽。我翻出了旧日记,找出了旧照片,我拼命擦拭蒙了灰的记忆,拼命放大那依稀仿佛的一个一个记忆点。我想在这里,把我记忆中的爷爷奶奶以及大家之前没有提到的努力作个记录,以此纪念我亲爱的爷爷奶奶。
因为从小远离爷爷奶奶,对爷爷奶奶的最初记忆基本来自于父亲的讲述以及和爷爷奶奶的频繁通信。那个时候经常都会在通信中夹带照片,我和妹妹在爷爷奶奶寄来的照片上认识了爷爷奶奶和大伯小叔大姑小姑,甚至我们家还有爷爷奶奶的结婚照和一张爷爷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爷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口袋上别着钢笔和胸针,衣冠楚楚英俊潇洒,大双眼皮下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奶奶整齐地梳着两条小辫,穿着一件条形花纹的旗袍,娴静淑雅地依在爷爷胸前,单眼皮下的小眼睛温暖柔和。照片是张半身像,但是仍能看出爷爷的挺拔和奶奶的苗条。
我出生的时候,奶奶独自来过我那个位于重庆山沟里的家,给我初为人父为人母的爸妈帮忙。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和我结婚以后,爷爷奶奶分别来重庆长住过两次,爷爷去世后奶奶在重庆住过一年多,那时我的孩子都已经两岁了。1988年-1990年我在西安读书,在爷爷奶奶身边与他们朝夕相处了两年。在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里,我曾经对他们的过去非常好奇,很喜欢缠着爷爷奶奶讲他们的故事,从爷爷奶奶和父辈的讲述中,我还能大致拼凑出他们过去的一些片断。
爷爷的父亲是清朝的最后一代进士,后来因不满时局弃官归家。对爷爷家的故事我已经记不清了。
奶奶的家境不错,父亲是镇江的一个小资本家,开过一家百货商店,在抗日战争中被哄抢倒闭。年轻时因患过一场重病,曾师从霍元甲的一个徒弟学习武艺和医术。我父亲说他们小时候在大港,一大早都会被叫起来习武,只可惜没有坚持下来。
奶奶的家境使她在那个年代不仅读过书受过教育,而且也没有遭受那个年代妇女的很多罪。我姥姥也在我家长住过一段时间,我见过我姥姥的三寸金莲,而且每一次看见姥姥的脚我都会震惊和不寒而栗,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个脚趾全部压断,折在脚掌下,裹上长长的裹脚布,脚还象几岁孩子的脚那么大,走起路来亠步三摇,颤颤巍巍。而奶奶却是大脚片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这一点上,我的奶奶比我的姥姥幸运很多。
爷爷奶奶二八芳华的时候,却也是国家最动荡和战火不断的时候。日本在南京烧杀抢掠,镇江也受到波及,奶奶和家人曾乘船离家避难,我记得奶奶说,日本兵的船就在他们后面追赶了一段。奶奶说得很平淡,轻描淡写,可是当时我的脑海里已经是火光一片,画面感非常强,甚至我仿佛看到了年轻的奶奶脸上的恐惧。
爷爷年轻的时候在汉中的银行上班,跟大舅爷(奶奶的大哥)是同事,大舅爷看中了爷爷,跟家里商量,然后托人保媒,几经周折,奶奶嫁给了爷爷。在这过程中,还经历了一件非常惊险的事情。奶奶的父亲准备带奶奶从镇江到汉中跟爷爷见面,买好了火车票,电报告知了爷爷。可是临出发前,祖爷爷算了一卦,凶卦,祖爷爷临时决定改期,但是已经来不及通知爷爷了。爷爷按照电报通知时间,搭了一辆有蓬布的客货两用车到火车站接人,去的时候,爷爷坐在最里面,因为里面暖和一些。到火车站没接到人,爷爷又搭那辆车返回。上车前,爷爷上了趟卫生间,回来车上已经坐满了,爷爷只好坐在了最外面。途中,因路面结冰,车在避让行人时打滑而翻下山崖。爷爷因为坐在最外面在翻车的一瞬间被甩了出去而幸免于难,而那车人基本全部遇难。惊险吧,如果不是祖爷爷迷信,哪里还有我们老陈一家子一干人等什么事!
对爷爷奶奶印象最深的还是我在西安读书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时我18岁,爷爷奶奶却已入暮年。
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红过脸拌过嘴,凡事都是有商有量,再大的事也都能心平气和地达成一致意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奶奶提议爷爷附议。遇到生活中的一些小摩擦,两人从不会相互埋怨和责怪。如果是爷爷的错,奶奶会说“哎呀,你这个老人家!”,爷爷就呵呵;如果是奶奶的错,奶奶会自责一下,爷爷一边安慰一边呵呵,爷爷一呵呵奶奶就呵呵,好,翻篇儿。爷爷奶奶是在圣诞节结婚的,但是他们从来不过圣诞节,也不过结婚纪念日,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们都是认认真真相敬如宾地过。那个时候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被那些言情小说和影视剧误导得整天向往着刻骨铭心惊天动地的爱情,后来才渐渐明白,年轻的时候把爱情挂在嘴上,却最没有资格谈爱情,只有象爷爷奶奶这样历经风雨仍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才是真正的情致深处。
奶奶是个很严谨的人,做事有计划有条理,严于律已宽以待人,理性处人处事,奶奶的坚强乐观在心里;爷爷却是随和达观,尽力而为,随遇而安,不强求别人也不强求自己,爷爷的坚强乐观在骨子里。
有一年国庆的晚上,我和贞贞带奶奶去新城广场看夜景,回来下车的时候,我俩都不懂事先自己下了车,奶奶最后下车的时候,车却突然启动了,奶奶被甩了下来跌倒在地上。我俩吓坏了,我赶紧去看奶奶,贞贞则气势汹汹地跑到刚停下来的车前叫驾驶员滚下来。驾驶员和售票员连滚带爬地从车上跑下来,一边连连道歉一边态度很诚恳地要带奶奶去医院检查。奶奶却握着小伙子司机的手象嘱咐自己的孩子一样和颜悦色地说不用,你以后工作要仔细点小心点,要注意安全。我们都坚持要让奶奶去医院检查一下,奶奶说车上还有那么多乘客等着,不用了,你赶紧开车走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看着公交车开远,我和贞贞慢慢搀起奶奶的时候,才发现奶奶的手因为摔下来时撑在地上,手已经擦破了流了不少血。
有一次,爷爷奶奶和我一起推着车去位于冶金学院的粮店买粮食。排队的时候,一个喝醉了酒的年轻人突然跑来推倒了一片自行车。爷爷赶紧去扶起车并问小伙子怎么这样,这个小伙子却破口大骂起来,爷爷气坏了,说我都能当你爷爷了,你怎么这么没道理。小伙子却得寸进尺更加猖狂,把爷爷刚扶起来的车又提起来使劲掼在地上。那时我好恨自己不是个男孩子,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不能把那个失去理性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很快保安来了,架走了那个酒疯子。可是爷爷的自行车却给摔坏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爷爷那么生气。回到家,奶奶和我的气都还没顺过来,各自不高兴着,却突然听见走廊上响起爷爷哼小曲的声音,出去一看,爷爷正摇头晃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开始动手修起了自行车,刚才的不快在他脸上已经荡然无存。
奶奶很重感情,对亲人对邻居对朋友都是一片赤诚,奶奶从不打听东家长西家短,也从不背后说人小话。别人对她一点好,她都会记在心上来日相报;别人对不起她的地方,她都会尽力去站在别人的角度尝试去理解别人原谅别人,并不放在心上。
爷爷奶奶在阳台上圈养过两只母鸡,每日打扫,大多时候奶奶都是切些烂菜叶和上一点米面喂鸡,有时奶奶会在菜市收摊后带着我去菜场拣些菜叶,我不好意思总是经常看有人来就躲老远,等到奶奶拣好才背着一起回家,有时邻里也会送来些馊饭剩面条喂鸡。看着篮子里的鸡蛋越来越多,还挺有成就感的,可是没想到篮子装满的时候,我们自己还没舍得吃,奶奶却把鸡蛋都分给了邻居。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奶奶就说别人也是一片好意送东西来喂咱家鸡的,人要知恩图报,没关系,鸡还会下蛋的。另外,子女或者亲友送给她的特产等她大多不舍得吃,总是又分给了亲戚和邻里。1998年爷爷奶奶在重庆过春节,除夕街上还有不少棒棒在招揽生意,奶奶听说以后,就拿了几百元给伯伯,叫伯伯到大街上去发给那些棒棒。
我在西安读书时,我有好几个来自重庆、新疆、河南等地的同学和好朋友,奶奶总会说这些孩子离家这么远,怪可怜的,总是叫我让他们来玩儿。每次有同学朋友来,爷爷奶奶都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久而久之,我同学和好朋友都跟爷爷奶奶熟悉了。
爷爷奶奶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作息非常规律,晨起以后他们并不急着起床,两人总是在床上用手按摩头部和脸部。奶奶信佛,早饭后会洗净手脸,拿出用布包裹的经书正襟危坐默诵良久。爷爷经常出去散步加办些事,不是带信回来就是带菜回来。通信是爷爷奶奶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们跟上海、南京、镇江等地的兄弟姐妹以及在重庆、武汉的子女都保持着频繁的通信。奶奶眼睛不好,多年的白内障,用眼久了,经常会流泪模糊,所以一般都是爷爷读信回信。每次收到信后,奶奶都会在两三天内回复,有时奶奶也会自己回信。那时还用蘸水笔写信,写几个字就得要蘸下墨水,一封信写下来字迹深浅不一,却满含挂念。不管是谁写的信,写完都会读给对方听听,没意见了就马上折好信纸装进信封,不管刮风下雨,爷爷也会马上穿好外衣,出门去邮局寄信。而奶奶会在爷爷每次出门前,一边附在有些耳背了的爷爷耳边大声叮咛嘱咐,慢点骑注意看车小心安全等等,一边帮爷爷戴围巾系扣子。在这些通信中,随信往来的还有各家的照片。奶奶家的一个高高的桌子上满满的一桌面照片,上面一块大玻璃压着,没事我们都喜欢去看看那些照片。另外,爷爷奶奶每天都会读书看报,关心国家大事,关注养生知识,甚至抄写重要信息。对于有价值的养生信息,他们会按图索骥亲身尝试,奶奶还会在给亲人的信里抄录下来,嘱咐大家照做,爱护自己的身体。爷爷的床头总是有一本《三国演义》,翻得都很旧了,仍是经常要在空闲或午睡前翻翻,翻着翻着就打起了呼噜。在饮食上,不是年节或者招待客人,爷爷奶奶的饮食都相当清淡简朴,很少大鱼大肉。那时我顶不爱吃面糊糊,爷爷就会给我表演他怎么吃糊糊,爷爷居然能一边转着碗一边把一碗糊糊都喝了,而碗能象没用过的一样,没有一点挂壁,碗都可以不用洗了。我就兴致勃勃地跟着学,怎么都做不到爷爷那么好,但是糊糊也就不知不觉地进了肚子里。逢年过节的时候,爷爷奶奶就会大展拳脚,早早开始准备,然后跟小姑一起变出一大桌美味佳肴,狮子头、鸡蛋饺、炸麻叶、红烧鱼、鱼丸、羊肉炖粉条等,不由得你不流口水。
在西安读书的两年时间,爷爷奶奶代替了我的父母,照顾我的生活,管束我的学习。相对爷爷,奶奶对我要求要严格一些,会时时提醒我努力学习,不要贪玩。爷爷对我就会放纵一些,常常会象对小孩子一样逗我,在爷爷身边,经常会笑个没完。我当时就想,爷爷这么幽默开朗,奶奶一定会长寿的!冬天的早上,我偶尔会留恋温暖的被窝起不来床,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奶奶就会在外屋一边叫我,一边说“你这闹钟是闹谁的啊?”爷爷有时就会走进卧室,把手伸进被窝挠我的脚心,我睁开眼睛就看见爷爷慈祥的笑脸,我也就会笑嘻嘻地一骨碌爬起来。冬天放学回家,爷爷会赶紧摸摸我的手看冷不冷,然后用他温暖的大手包住我的手让我一直暖到心里。奶奶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奶奶却一直鼓励我,说我爱学习又有才华,会有出息的。1990年4月,大舅爷大舅奶二舅爷到西安来住了几个月,那也是奶奶他们兄妹的最后一次相聚。那段时间,我跟五个老人一起生活,我所受到的宠爱至今难忘。我和大舅爷大舅奶住里屋,有一天,大舅奶突然一改往常的慈眉善目,很严肃地问我是不是我拿了她的钱,说她的钱不见了,而这个家里也只有我有可能拿她的钱。当时无论我怎么争辩,大舅奶都一口咬定就是我拿了她的钱。我当时眼泪都包着了,都准备要撞墙自证清白了。奶奶在外面听见争论进屋问清缘由后,没有问我到底拿没拿,而是非常肯定地直接告诉大舅奶说:“不会的,我孙女儿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绝不可能。一定是你自己放失了手!”当时我对奶奶的感激如滔滔江水。大舅奶看奶奶也急了,突然叫我看看自己现在感觉怎么样,大舅奶的话让我和奶奶都云里雾里,大舅奶才说刚才看我一直打嗝实在难受,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激我转移注意力。这个法子果真奏效,我的确不再打嗝,可是这个法子不好,我情愿一直打嗝下去......
三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也不再年轻,现在想来,我在西安最大的收获就是能有幸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活了两年。他们的品质和人格魅力让我们后代都受用无穷,这就是家风,这就是传承。虽然我的爷爷奶奶只是一介凡人,但他们在我们心目中却是最伟大的人!
今天是奶奶“七七”的日子,西安下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爷爷奶奶已经离去,我们还要继续我们并不一定一帆风顺的生活,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像爷爷奶那样坚强、乐观、正直,以微笑迎接每一个黎明,以平静送走每一个黑夜,以感恩的心情享受每一天!
(孙女陈隽,二O一八年一月四日)
(文中不知是否有错,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请各位长辈勘误。还有很多想写的,一时之间又难以尽诉,未尽之意留待将来慢慢细思。)
日记摘录:
96.1.19(星期五,阴雨)
爷爷奶奶来了以后,对我们家影响不小。过去,我爸妈老觉得自己老了,各部分“零件”都退化了,不管用了,于是乎整天唉声叹气地说累呀,不舒服呀,腰也酸背也痛了......再加上我已成了沷出去的水,妹妹也正寻婆家,本就人口稀少的家庭显得更加冷清。爷爷奶奶来了,就带来另一种活力,一种老成持重,老有所乐的活力。爸爸妈妈顿时年轻了不少,我爸甚至在奶奶面前有那么一点童性的复苏,我妈则在爷爷面前开朗爱笑,也再听不见他们唉叹“逝者如斯夫”了。我妹在爷爷奶奶面前嘴跟抹了蜜一样,很会巴结,脾气收敛了许多;我呢,为了保住在爷爷奶奶心目中几年前的那个可爱的小孙女形象,逼迫着自己抢着做事,不时陪爷爷奶奶说话,连我都觉得时光倒流了一样。
只是,十二月中旬爷爷住了一次院。爷爷老是闲不住,老出去走,跟老顽童似的,没个时间概念、精力概念,还和人家年轻人比赛爬楼梯,再加上我们老以为他的胃是个“弹性仓库”,他爱吃的使劲让他吃,于是爷爷就得了胃出血,住了一星期院。星期六星期天我去陪他,带了书、随身听,结果都没用上,我就趴在他床头听他讲,从爷爷的爷爷开始讲,一直讲到爷爷娶奶奶。我问爷爷为什么看上奶奶,爷爷说那时好多人介绍,十几二十张照片,他也不知道选谁,就把照片背过来,一颗豆子两颗米,最后放屁的就是你奶奶喽,我笑着说不相信,爷爷骗我。爷爷又说奶奶是爷爷银行经理的干女儿,经理老婆给爷爷说媒,爷爷说“把人送来,我就要。可是路费我不掏哦......”把我笑得差点岔过气去。他还悄悄对我说这个小护士蛮漂亮的,蛮可爱的,我也笑。回去对奶奶说起,奶奶便说“爷爷从来都不跟我说笑话!”
98.3.8 14:05(星期日,阴)
今天一大早,我和峰还没起床,峰的传呼就不停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家里的传呼,就起床吃饭,准备回家。临走前,我在二宿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却惊闻爷爷于今天凌晨去世的噩耗。一时之间,我惊愕得嘴也合不拢,付电话费的时候,眼圈就红了。回到宿舍,泣不成声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峰。
写到这里,我止不住地痛哭起来。得知这个噩耗后,我的眼前就一直不断地晃动着和爷爷在一起时的画面,太突然的消息,爸爸妈妈现在大概已在飞机上了,16点左右大概就到西安了。我觉得好遗憾,爷爷奶奶离开重庆时,我和妈妈因为春运不售站台票而不得已留在站外,爸爸和妹妹则在妹妹同学的帮助下从通勤口进了站,而一番忙乱之后,我和妈妈才发现居然忘了道个别。我当时预感,爷爷奶奶可能再也来不了重庆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们离开重庆刚好整一个月,谁知那天送站竟成了和爷爷的最后一面。春节期间我们全家出游的照片还没洗出来,那里还留着爷爷的慈祥笑脸,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和爷爷就已天人永隔。
我和妹妹从小没在爷爷奶奶身边,可我在西安读了两年多书,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记得早上我总爬不起来,爷爷就把手伸进我的被窝抠我的脚心;我记得冬天爷爷总爱用他温暖的大手温暖我冰冷的手;我记得爷爷给我说的许多故事和笑话;我记得我在西安过十九岁生日时,爷爷去给我买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我记得爷爷那次在重庆生病住院,我去陪他时他给我讲他和奶奶的故事;我还记得在我和峰产生矛盾的时候,爷爷把我悄悄拉在一边开导我;我记得在平山时爷爷早上带着我跑步的情景......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中仍还那么清晰,可是我却再也见不着我亲爱的爷爷了。爷爷奶奶才走了一个月,家里仍留有他们的气息和他们住过的感觉,可爷爷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和我们一起欢乐生活了。
生活真残酷,这么突然地带走你身边所爱的亲人。奶奶和爷爷已经相守了半个多世纪,如今老伴逝去,奶奶的残生将会寂寞多少呢!
刚才爸爸在机场打来电话,说因西安的天气恶劣,所以飞机还不能起飞,他们被安排在机场宾馆了。我给西安打了电话,只有超超还在家里,超超说西安的天气阴沉沉的,天很冷,下着雨夹雪,黑咕隆冬的。
爷爷是个好人,一生没做过亏心事,去世了连天也变了脸,“哭”得飞机都起飞不了。可我即使哭了,也仍不相信这个事实,希望是谁在开玩笑,希望是他们搞错了,希望爷爷只是睡着了,明天会醒来的。可这一切都不可能,爷爷真的离我们而去了......
亲爱的爷爷,孙女儿不能去送您,愿您在天之灵得到安息!愿您保佑奶奶健康长寿!爷爷,我想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
98.3.9 10:15(星期一,阴转晴)
爸爸刚才在机场打来电话,说飞机10:00起飞,昨天因西安天气恶劣,爸爸妈妈因此被滞留在重庆机场。两边都急得不行。
昨晚和小姑夫通了电话,大概知道了爷爷去世的经过。7日伯伯去奶奶家,听说爷爷这两天吃不下饭,7日连水也不喝了,人很萎靡,伯伯便把爷爷送到了医院,傍晚爷爷吐了三四口血,奶奶怕连累儿女,没打电话给小姑,不想到8日凌晨3:00,爷爷的病情恶化,他们赶紧通知小姑家,等小姑他们凌晨5:00赶到时,爷爷已经去世了。
昨天我和妹妹说起,都不胜悲伤,我们都始终不相信这是个事实。妹妹说爷爷在我家沙发上坐的那个坑儿都还在,爷爷却不在了......爷爷是那么达观、开朗的一个老人,是陈家最受喜爱的人,我们大家都会永远怀念他老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