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邦厚忆往事
我们的交往是从我十三岁那年考上黑河中学,走进校门的第一天就开始。初次见到邦厚是他在校门口的黑板报上用色粉笔画报头。我被他笔下美丽的图案所吸引,我不由自主的上前帮他递粉笔。他回头朝我一笑,说了声谢谢。我情不自禁的说:你画的真好。他问我是新来的吧?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我一一回答了他。他告诉我他叫刘邦厚,是初三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大哥呀。我问他是从哪来的,今年十几了?他说家就住在黑河,今年十四岁了。我说:你只比我大一岁,怎么比我高二级呢?他说他上小学时跳过级。……。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后来,我参加学生合唱团,发现他也是合唱团的,而且歌儿唱的很不错。我真的很羡慕他。我们在中学做了四年校友,在课外活动中常有接触。他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一九七五年,文革后期,我从呼玛县文化馆转到爱辉县图书馆工作,邦厚当时在一中当老师,他是图书馆的常客。一天他来馆借书,看见了我,问我也是来借书吗?别的同志告诉他我是新来的馆长。他喜出望外的说:“你在这当馆长太好了,我常来借书,你多关照。”馆里的老同志岳玉风老师介绍说:“邦厚是咱们图书馆老读者,最爱看书。”邦厚说:“我很羡慕图书馆的工作。我要是能当个图书管理员就好了,可以天天扎到书堆里看书啦。”我说:“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当图书管理员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你可以来当馆长。”他说:“我不是党员,当不了馆长,能当个管理员就知足了。我想来,领导是不会放我的。”我说:“你想看书可随时来找我。”他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能让我参观一下你们的书库吗?我不好拒绝他,陪他进了书库。当时的爱辉县图书馆藏书达10万多册,在全省的县级馆是藏书最多的。一进书库他说:不用说看书,就是闻着这股书香味就让我着迷了。他东摸摸西看看说:这么多书太好了,我能在这多看一会吗?我说可以,我就不陪你了,你就看吧,你可以多选几本拿回去看。就这样,他一头扎进书堆里不想出来,也忘了时间,当时图书馆中午不闭馆,我们是轮流回家吃饭。我去书库告诉他该吃午饭了,他说:“你们午间不也开馆吗?我再看一会可以吗?我不饿。”他又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我只好告诉值班的同志,让他在这看吧。我上街买了几个烧饼,回来请他到我的办公室去喝点水吃烧饼。他很不情愿的从书库来到我的办公室。其实我的办公室就是内部图书小书库,四周都是书柜,里面是只有副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能借阅的内部图书。当时图书馆就我这么一个党员,自然我这个馆长也就成了内部图书管理员。当时的内部图书主要是世界各国领导人的自传,被“四人帮”查禁的各国名著等,还有历史重大事件内幕方面的书。他一边吃一边问我:“你这屋的柜里也都是书吗?”我说都是内部图书,是专门借给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看的。他按耐不住的说:“你能打开柜让我看看这些书吗?”我无法拒绝他这个书迷,破例打开书柜让他看。他说:“那些国内外的名著我上大学时基本都看过了,这些名人传记我看过的很少,你能不能破例借我几本,饱饱眼福。”我违规满足了他的要求,他满满装了一书包拿回家去看了。我对他说:“只许在家看,不准拿到单位去看。只准他看,不准转借他人”他说:“你的约法三章我定会遵照执行。”他看书的速度让我吃惊,十多本书,一个星期全部看完。再换一批,一周又看完了。我问他怎么看的这么快?他说:“看书有窍门,有价值的,感兴趣的就仔细看,不感兴趣的就一走一过,也就是有重点的看,关键时不吃饭、不睡觉也得看完。对他那种如饥似渴的读书劲头,我十分钦佩。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把馆里的那些所谓的内部书看了个遍。同时还不断要求去大书库选看图书。他非常讲信用,按时借按时还。从不违约。说实在的,我打心眼里也愿意把书借给这样的人看。就这样,我在图书馆工作的三年中,他几乎是每周来一次。我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书。那一段我们来往十分密切。
一九八二年我从文管站调到了地委党史办工作,主要是搜集、整理黑河地区建党以来的历史资料。邦厚当时是被借调到地委宣传部,编写抗俄斗争历史故事。他和我都在地委大院上班,我门经常见面。他是研究历史的,对黑河解放初期那段历史也十分了解,我经常去请教他。他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史料,対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他对黑河首任行政办事处主任胡宇翔的死有异议,他建议我在了解这段党史情况时,应重点把当年地委书记兼军分区司令员旳王肃为什么把一个相当于黑河首任专员的行政办事处主任胡宇翔这个老布尔什维克给处死了。他认为这是一起冤案。应该搞淸楚,还历史的本来面目。在邦厚旳提示下,我们在走访当年与王肃、胡宇翔一起工作过的老领导岳林、李冷斋等老同志时,个别进行了重点调查了解。他们也认为在证据不明的情况下仅凭怀疑就处决了一位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是错误的。这些老同志被邀回访黑河时,为这个历史悬案专门进行了一次讨论,最后统一了认识,认为胡宇翔同志的死是冤案,应予以平反。在这个基础上由我以党史办的名义,给地委写了一个《应给胡宇翔同志平反的请示报告》,最终,由地委决定为胡宇翔同志平了反。解决了一个三十多年悬而未决的历史疑案。邦厚的提示起了重要作用。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大事。尤其对胡宇翔的子女来说是为他们解决了一个决定命运的大事。
一九八三年,王家骥和我同时调到地区档案局工作,王任局长,我任秘书科长,在档案馆从嫩江往黑河搬家时,又任我为档案馆馆长。邦厚这时已入党并正式调入宣传部下属的社联当秘书长,他当时正在研究马占山史料。他经常到档案馆查档案资料,我尽量为他提供方便,甚至破例让他把档案资料借回去研究,那一年我们的接触较多。后来,邦厚多次表示对我在图书馆和档案馆工作期间为他提供的方便表示感谢。我说:“朋友之间就应该是互相支持,互相帮助”一九八五年,我被调到宣传部当秘书科长。邦厚也由社联也调到了宣传部任常务副部长,他成了我的主管部长,八六年,我改任文艺科长,邦厚还是我的主管部长,我们真正走到了一起。这是我们关系最密切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们之间配合的最好的一段时间。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二日是王肃同志牺牲四十周年纪念日。八六年年初,宣传部研究全年工作要点时,我提出为加强对广大青少年的革命传统教育,应在王肃牺牲纪念日的时候,为王肃同志举办一次隆重的纪念活动。这个意见当即得到了范部长和邦厚部长的同意,被列入当年的工作重点。经邦厚策划:一、在王肃牺牲的地方建一个纪念碑。二、举办王肃同志革命事迹展览。三、邀请解放初期与王肃同志共同战斗过的老领导老同志来黑河参加纪念活动。由我按邦厚部长的意见向地委写了一个《关于隆重举办王肃同志牺牲四十周年纪念活动的请示报告》,很快地委就批准了这个报告。并经部务会议研究决定,由邦厚部长主抓,由我具体负责落实各项筹备工作。邦厚对我说:“人才,你就大胆的抓。大事和我商量,小事就不要老请示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找我,其余的事情你就放手去干。出了问题由我负责。”在他的信任和支持下,各项工作进展顺利。纪念活动如期举行。这次纪念活动是四十年来最隆重的一次,也是影响最大的一次。为此,宣传部受到地委的表扬。
就在王肃烈士殉难地纪念碑前举行了隆重的揭牌仪式后,乘车返回的路上,邦厚突然问我:“你说人死了以后有灵魂存在吗?”我说:“宗教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他说:“但愿王肃的在天之灵有知,他会对在他死后四十多年还有这么多人为他举行这么隆重的纪念活动感到欣慰的。”他又说:“如果我死后能有人纪念我,就说明我这辈子没白活。”这番谈话让我至今难忘。也是我在邦厚逝世一年后,主张纪念他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邦厚一生所取得的杰出成就和对社会做出的巨大贡献,他是值得我们纪念的。也是我们这些熟悉他、了解他的人,应该对他进行纪念。特别是他退休后患重病期间,仍念念不忘生他养他的故乡黑河。忘我的为黑河做贡献的精神令人感动。正向他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用生命实践着他的诺言。他说了,他也做到了。实在令人敬佩。
邦厚还是中俄文化交流的开拓者。1986年中苏两国恢复了中断20多年的关系之后,重开边贸和文化交流。邦厚以黑河中苏友协副会长的名义参与了文化交流的会谈,并与阿州签署了两国恢复关系以来的第一个文化交流协议。定于1988年8月在黑河、布市之间开展美术与摄影作品互展活动。1987年初,邦厚部长在部署全年工作时,把这项文化交流活动的任务交给了文艺科。决定在1987年“十、一”国庆期间举办全地区大型美术和摄影艺术展览,从中选拔赴苏参展作品。这项工作引起了全区各市县宣传文化部门的高度重视,也引起了全区摄影和美术工作者的极大兴趣。纷纷把最好的作品送展。所以,这次美术、摄影作品展览是黑河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一次,并从中各选出了50幅共100幅作品参加了1988年的互展活动,在阿州引起了轰动。虽然邦厚在1997年调党校任校长了,还是以中苏友协副会长名义赴阿州参加了这项活动。后来邦厚调省文化厅任常务副厅长,又多次率团赴苏参加多次文化交流活动和文化考察活动,为推动中苏两国的文化交流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邦厚一生的成就是多方面的。大致可分为以下六个方面。
1、中俄关系史的研究方面。
2、文学创作方面:长篇小说《百年风流》、《走出大山》、散文《人生彼岸》、《两栖地》
3、戏剧创作方面:电视剧《黑龙江三部曲》(54集)、《塞外悲歌》、《生命的宣言》、戏剧《大漠悲歌》、《马占三将军》、《壮士行》
4、文化、戏剧理论方面:《文化思考》
5、推动黑河历史文化名城建设方面:
爱辉历史陈列馆的策划、设计
旅俄华侨纪念馆的策划、设计
6、推动中俄文化交流方面。
他不仅是黑河的文化名人也是黑龙江省的文化名人,而且在中俄关系史研究和黑土文化理论研究方面在全国也有很大影响。
值得关注的是他在文化理论的研究上也达到很高的水平,特别是有关地域文学理论研究,尤为突出的是他对黑土文化的理论研究在全国处于领先的地位。在戏剧创作理论方面也是很有建树的。对黑龙江省的文学创作和戏剧创作发挥了重要的指导作用。在全国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他对黑土文化的理论研究是深入、细致、独到而深刻的。对黑土文化的概念、黑土文化的发展演变过程、黑土文化的特点分析,黑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关系的论述,都是极其深刻而精辟的。
邦厚对黑土文化学说的理论研究是经过深刻的理性思考之后提出了较为系统的文学理论。邦厚在《文化思考》中提出:“文化的地域性总是和河流相***的。世界上许多大江大河皆可谓人类某种典型文化的发祥地。”“江河,是地域文化界限的主要标志。”“黑龙江是中国四大水系之一。黑龙江同长江、黄河、珠江一样,是中华民族的摇篮之一。黑龙江由数百条支流汇集而成,其江右最大的支流是松花江,松花江的两支流是嫩江和牡丹江。乌苏里江则是黑龙江下流的另一大支流。”
“这些江河冲积而成的平原,就是黑龙江古代民族的繁衍之地。黑土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邦厚作品的突出特点是鲜明的地域特色,具体体现:
一、对故乡、故乡的黑土地和黑土地上的黑龙江的厚爱。
二、对这片黑土地历史上出现的代表人物的厚爱,并为他们歌功颂德,树碑立传。
三、对发展黑土文化事业的执着追求和不懈努力并不断的深化黑土文化的理论探讨和深入的研究。
邦厚给我们留下的丰厚文化遗产,有着高贵的品格。是令黑河人感到骄傲和自豪的精神宝库,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急待我们去发扬光大,继承和发展。
爱辉历史陈列馆和华侨纪念馆这两个馆的内容都是由邦厚策划和设计的。充分展现了邦厚对中俄关系史研究的成果。也可以说这两个馆是邦厚对中俄关系史研究成果的具体展现。
爱辉历史陈列馆展示的是沙俄政府侵华的罪恶历史,也是腐败无能的满清政府留给中华民族的屈辱史。华侨纪念馆的内容是在列宁所领导的十月革命胜利后,新的中苏(俄)友好往来的历史,是友谊的新篇章。这两馆互为补充,较全面的展现了中俄关系。这两个馆是邦厚留给我们最珍贵的文化遗产。
邦厚在推动黑土文化事业发展中积极推进黑河的历史文化名城的建设,为把黑河打造成历史文化名城做出了重要贡献。
历史文化名城建设的内容应该是多方面的,除了文化设施的建设外更主要的是深层次的内涵,历史文化名城的灵魂是文化名人的涌现,历史文化名城一定要以本地历史文化名人为核心。刘邦厚恰恰就是黑河有史以来所出现的最有影响、最有成就的文化名人,他是在本土文化中生长出来的一棵明亮的星。他在文学创作和戏剧创作及文艺理论方面都有杰出的成就。他是黑土文化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之一。他是黑河人民的骄傲。他应在黑土文化的发展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的出现确定了黑河是黑土文化发祥地之一的历史地位。他在文化方面的杰出成就在黑河历史上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在他的影响下一定会产生许多更有成就的文化人。确定刘邦厚的文化历史地位并发扬光大这项事业,对黑河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历史机遇,希望有关单位和领导能抓住这个机遇,做好这篇大文章。黑河的历史文化名城建设就会上一个大台阶。为推动黑河的经济建设、文明建设都会有很大的助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