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活字典”车辐上天堂了
车辐是我们的前辈,我们平常采访莫言、陈丹青、章子怡这样的名人,而车辐当年采访的是吴祖光、丁聪、白杨这样的大师。我们之间的职业生涯,相隔了70余年。想想看,我们谈论抗日战争已经觉得是很久很久的历史了,而车辐回忆起来,不过是“这是我二十三十岁的事情”。可是,每次遇到车辐,这种漫长历史的隔阂感一点都没有。
第一次遇见车辐是他93岁出书《车辐叙旧》,还在西南书城搞签售,我们都觉得这也太夸张了,签售都是青壮年干的事,90多岁的老人能吃得消么?但是签售现场,车辐对着镜头,一会儿停下笔做出夸张的样子,一会儿是张着嘴做惊讶状、一会儿伸出手指做个V字造型———这哪里像是90多岁的老人嘛。他说,觉得签售好耍,所以就要来耍。有什么好耍的,他都想去尝试尝试。
不过,毕竟岁月不饶人,这场签售他坚持半小时后,家人就赶紧送他回去休息了。只是,我们这些记者,以这种愉快的方式和车辐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好多时候,我们都是很残忍地找车辐,“车老,巴金去世了”;“车老,丁聪去世了”;“车老,黄宗江去世了”……打电话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一位90多岁的老人,他的好友去世了,就算再坚强的心脏,也会有刺痛吧。
一年多前,也是冬天的时候,我到车辐家里拜会他。车老住在大慈寺对面文联宿舍,是一栋很旧的楼房,他坐在阳台看报纸。这时的车老,耳朵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我大声吼完,他的儿子车新民再把我吼的内容在他耳边吼一遍,他才大约明白什么意思。车老住在一楼,光线很不好,我跟车新民说,还是应该让车老出去耍一耍啊。说这话声音并不大,结果车老在一边突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车新民只好笑着说,“等春天暖和点再出门,我们出去看油菜花嘛。”车辐看起来有些失望,他说,“那要一言为定哈。”
和车辐接触的时间,真的不会觉得是和一位垂垂暮年的老人交流,而是在和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沟通,可能因为像车辐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对生活绝望,从来不想在生活里停顿,所以他的心才从未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