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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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詩人商禽]林麗如

发布时间:2010-07-04 11:03:18      发布人: 孝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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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Fri Sep 28 02:52:20 2001
標題: [以詩心感受文學]---[專訪詩人商禽]林麗如

以平靜的心情面對波折的一生 ──
  多元的人生歷練、現實的生活壓力,練就了商禽冷眼看世界的人生觀,並將
心中所思所感,構築出自己的詩中王國。        

<殊殊的流亡經驗>

  商禽,本名羅燕,但同時他又是羅硯、羅馬、壬癸。他在《夢或者黎明及其他
》一書的序中說道:「我只能進行另一種方式的逃亡,我從一個名字逃到另一個名
字,然而我怎麼也逃不出自己。」在西南流亡的成長經驗,讓商禽深刻感受到自己
孤獨的命運,於是環境上的、情緒上的觸動,讓他有了突然想寫的念頭,於是,詩
成了他抒發情緒的最佳良藥。

  商禽十五歲時初中還沒畢業就跑去當兵,當時八年抗戰尚未結束,年輕的商禽
相信從軍是愛國的表現,但兵役服了幾年,他私自逃亡了,因為商禽的扁平足在行
軍的過程中對他而言是種困擾。烽火年代,逃亡的商禽原本打算要回故鄉四川的,
但不料沿途屢遭各種不同部隊的拉伕、拘囚,一連下來,商禽的足跡踏遍兩廣、兩
湖、四川、雲南、貴州諸省,也由於這種特殊的流亡經驗,商禽有機會接觸到各地
的民歌民謠,他藉機收集,加上自己平時也有寫日記的習慣,久而久之,心中醞釀
的飽滿情緒就自然地下筆為文。寫詩,在他而言是如此自然地開始──為了表達自
己單純的情感。

<以詩作表達自己>

  商禽對詩的熱情從他早年在軍中醞釀詩作的方式可以一覽無遺。在當兵的歲月
,睡的都是大通鋪,也沒有書桌可用,在制式化的生活下更沒辦法專事寫作。但商
禽仍充分利用了行軍、出操及站崗的時間,一有靈感就在腦中打腹稿,修改、組合
詩句,鋪展那張在自己腦海中的大書桌。

  為什麼會選擇寫詩?商禽認為小說是敘事文體,他重視的是眼前的意象經營及
自己的情感透露,而非故事的本身,所以他以詩作表達自己,他的創作是有押韻,
也有不押韻的自由體,用自己最自然最喜歡的方式創作,如此而已。

  創作之於他,商禽認為其實是很私我的,他只為了讓飽滿的情緒有個出口,而
不是為了留名後世,甚至以此維生。從那時開始,商禽斷斷續續地寫,零碎地進行
他的創作生涯,商禽認為他的個性影響自己一生很大。一向以來,他個人沒有所謂
的生涯規劃,沒有遠大的目標,但不管做什麼,只要決心去做,他就會全心全意,
不讓事情有任何的瑕疵。但他也沒有耐心一直做同一件事情,通常的情況是,他會
夜以繼日,不讓自己停下來,一旦停了下來,他就不再做了。

  商禽有一個很有趣的懶惰哲學,他認為人類文化的進步來自人的惰性,他說人
懶惰了就必須發明省力、好用的東西,而且地球不會因為你的懶惰無法運轉,證諸
他自己,他不會很積極去汲汲營營什麼,但他對某些事情仍會有所堅持,像寫詩,
他不會去在意別人如何去評定他的作品,也不管人家把他歸類在那一個流派,他就
是情動於中而形於言,如此而已。寫好了不想發表的話,任誰來催也沒用,他就是
不發表,或許這樣單純的堅持是商禽用來保有僅存的一點點自我的方式吧!

  商禽參加由紀弦成立的現代派,這個強調新詩革命的團體認為語言文字與生活
是結石在一起的,現代的人、事、物、地必然地返映在語言、文字,但形式必然是
現代的,應避免過去的傳統,甚至摧毀也在所不惜。這樣一個性格強烈的團體,吸
引了商禽的參與,《現代詩》後來仍由紀弦一人獨資編印,在經濟情況遇瓶頸時,
一度由別人接手,後來歷經改版,一些人改去參加《創世紀》。

  《現代詩》在四十幾期後停刊了,而《創世紀》在張默、洛夫等人的努力經營
下,頗有成效。商禽說他其實很敬佩那些一直在為詩壇努力的朋友,像張默、向明
等人那種鍥而不捨的精神,為詩壇盡心盡力的責任感,商禽淡淡說他有時想想自己
也許不是不想做規劃,而是心裡覺得無法在規劃當中尋求完整的自我。

<為流離人生做註解>

  詩人一生漂流,縱然在台灣生根,回首前塵似仍有不能掌握自己的慨然。提及
他的諸多筆名,商禽說,除了有一種逃避自己的念頭之外,頻換筆名,還有一種想
考驗別人是否看得出來的心態。取商禽二字為名,原也是有逃避的想法,沒想到後
來還是被別人找出一些可以解釋的意義來。大陸詩人流沙河曾就商禽二字做了一番
解釋,他說:「詩經商禽有玄鳥之說,玄鳥即燕子,而商又以玄鳥為圖騰,所以羅
燕取商禽二字是有其意義的。」但商禽本人說,當初只是想以「宮商角徵羽」及「
禽獸」兩組沒有任何關聯的意象去組合,而自己衍繹出一個自覺滿符合自己意象的
──變調的鳥。這隻變調的鳥從年輕時代就注定了一生的形隻影單,而飛行的方向
卻又是任風擺動。

  離鄉背井對商禽的創作影響頗大,但商禽認為不是思鄉方面的影響,因為當初
離開家鄉是自己決定的,雖然後來的際遇完全始料未及,但也許是自己天生認命的
個性,他對流亡的一生也只有坦然接受,商禽認為人會陷入傳統的思鄉情緒,也有
能力超脫狹隘的範圍,在<籍貫>、<行徑>兩詩可看見他把籍貫擴大到宇宙,掃
除了地域的偏見是他對整個流離人生所做的最佳註解。

  除此之外,籍貫在商禽看來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他認為最嚴重的問題是人的
問題,是人從人的觀點來表現人的所有事情,他認為這樣是不對的。商禽一生走過
的路太多了,他知道沿途的風景再多,都不允許他多所留戀,而更美的土地、人事
,以後也會再遇到,但無論如何,人性是不變的,他再怎麼努力想改變什麼,人性
還是不會改變。也許是漂泊的際遇使然,言談之間,總感覺商禽把自己濃濃的情懷
淡淡的透露,把波折的一生轉化為平靜的心情。

  商禽筆下的人生風景是他心中所思所感的,不管別人如何去解讀他的作品,他
秉持的就是自己想捉住的真實一面,他親眼所及、心中所想構築了他的詩中王國,
然而商禽知道,有些東西在腦中是無法解釋的,每個人的感受力、環境不同,所解
讀出來的意象一定是不一樣。

<影響詩風的中外作家>

  由於商禽未受過完整的文字理論訓練,也沒有環境好好學習關於創作的方法,
但在自我摸索的閱讀過程中,他發現了很多詩作文章有不少的外文註釋,為了接觸
更多的西方理論及拓展視野,商禽自修法文將近十年之久,他自己買書來看、勤翻
字典,練就隨時可以翻譯及閱讀的功夫。除了讓自己享受閱讀的樂趣,他遇而心會
翻譯一些自己滿喜歡的作品,發表在詩刊、報章上。

  商禽認為自己的創作難免受了幾位作家影響,中國的有魯迅、紀弦、鄭愁予,
而西方則有法國的阿波里奈爾、馬克斯賈柯白,這幾位作家都是商禽想要學習的對
象。他接受了魯迅的思想啟發,喜歡紀弦的語言風格,而鄭愁予的語言和意象之美
更令商禽讚不絕口;至於法國阿波里奈爾的自由體對於風格、意象的處理帶有現代
意味的抒情,馬克斯賈河白詩作則接近散文體,意象處理具重疊性,可以同時表現
意義的歧異出來。由此可見,被歸為超現實主義的商禽,詩作表現確有脈絡可尋。

  商禽說自己並不信什麼主義,而且超現實這個字有翻譯上的歧異,在法文裡,
對超現實的認定就不一樣。所謂超現實,每人都有每人獨特的技巧、解釋與風格,
有人解釋為以真實、現實為主,超離現實,但這個說法後來被左派攻擊。而商禽自
己的解釋則為超、超級的,更、更真實,更深層的,不是用眼所看到的現實,而是
心裡的意象。

  商禽的成名作<長頸鹿>、<火雞>、<鴿子>及<滅火機>等均為散文詩,
商禽能在散文體式中充分發揮詩意,所憑藉的是他超脫的思想。舉一個小小的例子
來說──<長頸鹿>中,年輕獄卒所說:莫非凡是脖子長的都看得見歲月?長頸鹿
的脖子最長,一定能看見歲月吧!讀者知道長頸鹿當然是無法看見歲月的,但是詩
人藉此所發抒的意義,以及生活上某些觸動引發的強烈感受,卻能言簡意賅地成功
傳達到讀者心中。

<最少質精的作品受國際矚目>

  民國五十八年,商禽應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之邀,赴美國遊學兩年
,這個寫作計畫當時是由聶華苓的先生──美國著名詩人保羅安格爾主持,他捐募
基金會來提供各國作家一個良好的寫作、進修環境,但商禽覺得這個基金會立意雖
好,但仍脫離不了現實上的弔詭,因為在那個悠閒的生活狀態中,尤其是東歐作家
初到富裕而自由的國度,難免面臨了前所有未有的誘惑,間接地反而困擾了創作。
也因為環境和語言的問題,幾乎每個到作家工作坊的人創作都不多,但不可否認的
,商禽在這段時間內也儲藏了不少寫作的能量回來。

  寫詩數十年,商禽只出了兩本詩集,分別是五十八年由十月出版社出版的《夢
或者黎明》,七十八年書林出版社增訂再版,易名為《夢或者黎明及其他》,另一
本則為七十七年由漢光出版社出版的《用腳思想》。兩本詩集,在商禽自己看來是
不積極、懶惰的結果。他自認對詩壇沒有那麼大的使命感及貢獻,寫詩只是成了自
己生活的一部分,加上文友詩壇的連繫,他還是會零星詩有作發表,但一切仍以自
己發表意念為考量。

  但商禽的量少質精由他的作品分別被譯為瑞典文、法文、英文等多國文字出版
可見一斑。他的詩詣成就不僅國內文壇肯定,法國漢學家艾梅里教授的譯介,更使
商禽在國際間到矚目。產量不豐但仍能受到國際間注意,這種例子畢竟不多見,由
此看來,商禽的惜墨如金,謙沖的個性,為詩作嚴加把關,對讀者而言更是一種品
質保證。

<冷眼看世界的人生觀>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商禽隨著國民政府軍隊來台,就此闊別家人、故鄉。
闊別後的家人也因為商禽的關係在家鄉受了很大的苦,當初因為家貧從了軍,卻又
因為隨軍隊來台而苦了家人,這樣一個歷史命運的捉弄,商禽再怎麼笑看人生,畢
竟也很難對自己的遭遇完全釋懷。來台後的商禽做過各式各樣的行業,他做過碼頭
看船艙工人、跑單幫、私人洋宅園丁、賣過牛肉麵,也從事過滿長一段的編緝工作
,多元的人生歷練,現實的生活壓力,練就了商禽冷眼看世界的人生觀。

  商禽的編輯經驗很豐富,他曾任《文藝》月刊社及青年戰士報副刊編輯,參與
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編務,後來任職《時報周刊》副總編輯。在這樣一個講究包裝,
馬上得驗收成果的媒體上,商禽執筆了好些年,在工作與創作之間,商禽曾很怕會
有所衝突,但慶幸的是,這種情況一直沒有發生。他說工作壓力大時,反而還激起
了他不少的創作慾,一有時間他就會把儲存好的詩句落筆下來。商禽的工作脫離不
了標題的寫作,他認為文字一旦遵守貫性則會影響創作,所以他也時時提醒自己在
兩者之間力求平衡。

  民國八十一年,商禽自時報周刊編輯檯上退休了。退休之後,商禽給了自己悠
閒的生活空間,他不願再過扛重責,為生活奔忙的辛苦日子。他在城市裡隱居,日
子過得愜意,不是閱讀就是散步,想去那就去那,不必為了誰為了什麼事花費心思
。氣定神閒是退休後的商禽給人的印象,他可以兩袖清風,不問俗世,看看老朋友
、寫寫詩、讀讀書,人生夫復何求!

一九九八年九月號文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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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gin: 中山大學-美麗之島BBS * From: 61.216.192.235 [已通過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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