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父亲张北i华诞辰100周年
张北华<?xml:namespace prefix = st1 /> 云生同志: 听说你有病正在休养,也听说你当了高等法院院长,吴贞赞的那把椅子你给坐了,久未去信问候,请老朋友原谅! 现在一方面去信问候,一方面向院长老爷申冤。 院长老爷,小民山东商河县郑路公社营子镇生产大队人也,小民名张恩堂,我的家乡家庭遭过了毁灭,全村一千三百口人,现仅剩七百口人,二分之一的人口饿死和逃亡,我的家庭就饿死十二口人,我姐弟七人已经饿死四人,大姐、二姐,大哥去年饿死,二哥今年十一月饿死,三姐还没死,已经不能忍受饥饿魔鬼的纠缠,出外逃荒讨饭吃,现在不知流落在何处,孩子饿死的有大姐的两个儿子,哥哥下面的有六人。 这一生来,家庭遭过两次摧残。第一次是1933年,被国民党逮捕时,吴贞赞坐的现在你这把椅子审判我,对家庭进行迫害,逼死了我的父亲,逼疯了我的大哥。家庭经济破产,那时并不伤心落泪,更激起阶级仇恨和敌人斗争的顽强性。现在家庭又遭遇摧残,家庭人口死亡比国民党的迫害大了十二倍。这样摧残是自然灾害?还是人为的?不可否认两种因素都有,但人为的为主要因素。不错有灾,今年特大水灾。去年灾荒是有,主要征购粮把社员的口粮全搞去了,到社员没粮吃的时候,不出售粮食,社员饿的没办法,吃麦糠。麦糠是牛驴的好粮食,猪狗都不吃。去年我们饿死的人,肚子装得麦糠死去。到阎王爷那里去会发生误会的,会觉得奇怪,说是人吧,肚子里装的是麦糠,说是牛驴吧,又是两条腿,能走路的人。阎王爷怕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判决错误,可能派小鬼去调查一番,虽然两年的灾荒,生产队的干部及他们的家属,没有饿死的,没有逃荒的,都是吃的肥贼一样,能说天老爷降灾只降在小民身上,不降在生产队干部身上吗?这样偏的天老爷可能地下已经革了命,天上还未革命,天老爷还站在蒋介石那方面,进行包庇的关系,总之,天老爷的问题管不着,但是包庇行为是有的。今年春季打麦子的时候,打了四麻袋麦子,当天没有入库,没有分,小队说他看场防止社员偷,第二天早晨四麻袋麦子不翼而飞。生产队的干部家属饿不着的道理就在这里。社员也就向干部学聪明了,社员说:“你婊子养的,我们一年劳动养肥你们,你们一年到头,横草不动,吃的肥贼一样,我们劳动一年来吃麦糠不行,也得自己动手抓点吃。因此,社员也就偷,社员偷在社员中是公开的事,就是生产队的干部不知谁偷。社员偷生产队的,不偷私人自留地的东西,社员说谁家都是苦的不得了,偷人自留地没良心,生产队的生产有我们的劳动,是自己拿自己的,劳动所得。说是偷吧,社员都互相知道,说不是偷吧,生产队干部不知。今年虽是特大水灾,正在涝灾的时候,高粱已经晒青米,只要是淹不到穗头,会有收成的。社员夜里浮水去偷,全部偷光,一点也没有收成。没有淹着的高地,地瓜长的还不坏,有十五亩地瓜,估计能挖一万多斤,用二十余人挖,挖将近二十天,到挖完分的时候只有五百斤。能偷的仅仅是那些有劳动力的社员,年龄大的妇女、孩子就没办法,饿死的人也就是他们。目前更加严重,因为道路泥泞,运输困难,有劳动力的每日口粮6两地瓜干,二十天内仅供给五天的口粮,社员搞些野菜。野菜来填肚子已经是严重得不得了,但生产队的干部晚上还是油炸点心吃,点心不会是麦糠、野菜做的吧,他们还有面粉吃吧!但社员呢,地瓜干吃不上。我二哥快饿死时,打电报给我在福建的侄子,叫他快回家,不然见不到他父亲的面了,我侄子到家,我哥哥对他儿子说:“孩子我不行了,临死前叫我吃上一顿面吧?”家里没有一粒麦子,哪里找面去呢?为了满足老人临死前的愿望,我侄子到黑市上用四元钱买了一斤麦子,这样吃了才死去!这样也好,到阎王爷那里去不会发生误会了,虽然装着满肚子的野菜,胃口上还有一把粮食吧。我侄子说,社员告诉他说你看谁家有粮食,送辞灵饺子的可以看出来,不知寿光有这样的风俗没有,我侄子陪着灵就细心观察,凡是生产队的干部家属,辞灵饺子是麦子面的,社员都是地瓜面的。假设硬说还有点天灾的影响,就算是有,但我才饿死的哥哥的女儿,我的侄女,是个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子,出嫁到郑路公社孙家梁子生产队。出嫁不久,冬天下地去劳动,硬逼着脱光上身去劳动,青年女孩子脱光上身去劳动,这不能说是天灾吧?这里也曾进行过整风整社,把生产大队的支部书记王伦田先生整下去,也重选了生产大队长,我的小侄子也被选为大队之一,工作组走了后,搞下去的坏分子王伦田又提上去为生产大队长了,我这个大侄坚决不干大队长了。我问到我这里来报丧的,在福建工作的侄子“你哥哥是否也晚上同他们去吃油炸点心的?他说:他才不去,为了这事,他才不干大队长了,他说我是农民不懂什么政策不政策,不要良心的事我不干,我不能不要良心,去吃狗食。宁愿饿死,不能不要良心。这也不能说是天灾吧?假说是天灾吧,老天爷生了人类,生产队的干部说,张家的房子快全部倒出来了,谁没有房子到那里去住,他按解决房子计划来执行,确实快倒出来了,因为已经饿死了八口人。现在活着的人,生产队社员都公开说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向西南去的路,一条是向东北去的路,向西南去的路就是走丰都城去,东北的路是逃生,选择东北去的路较多,房子还不是倒出来。 院长老爷冤就是这些,请院长老爷救人吧!!!不然我的家,我的村庄,我的家乡在山东地图上没有了,我到老年要回家看看的时候就要找不到了,救救我的家乡吧!!!老一辈快死光了,孩子快断种了,六七岁的孩子饿得躺在墙根下不动了,踢一脚都不动,二岁以下的孩子根本没有。 院长老爷,我的申冤,按法律来说不算告状吧?不算干涉山东内政吧?!不算狗咬老鼠多管闲事吧?!不会给我加上这三顶帽子来法办我吧?!不是为了三项的目的,我是为了给家庭申冤。 现在向院长老爷申冤,因为我对我的家庭有感情,对家乡有感情,对山东人民有感情。因为同山东人民一起携手对阶级敌人、民族敌人一起斗争了二十多年,在一起斗争中流过血、流过汗,一起受过敌人刑法,有过血肉的联系,自然有的感情。携手斗争的时候,流血牺牲,为了人民的幸福,现在回头看换得是什么?换的家乡,村庄,家庭的毁灭。过去同携手斗争过的老朋友,会骂我婊子养的,我们快遭到毁灭了,你跑到万里迢迢之外,跳出阎王爷轮回圈外去。他会骂婊子养的,知道我们处在死亡线上,为了保护乌纱帽,不敢放一个屁。确实不敢在老爷面前放屁,怕打屁股。 院长老爷我申冤的地方在山东地图上没有米粒大,山东其他地方不了解,可能是没天灾,没人祸,五谷丰登,人畜两旺。我的申冤没有否定山东的成绩吧?不算攻击山东内政吧?这样不能给我加罪吧?判犯上罪,判死罪都不要紧,已经快到“老夫耄矣,不能为矣”的时候了,只要用老命能换回孩子们的生命还值得,这个生意还做的,只要批准这个交易,我可以马上就去兑现。 申冤人:张恩堂 十二月十二日 老朋友,称你院长老爷会不高兴吧?不是称呼你,是称呼你做的那把椅子。老朋友不高兴想报复时,我在万里迢迢之外,打也打不着,骂也听不到,写信来骂吧,眼有毛病不能看东西,不高兴时,你吃这点亏,别想办法报复我吧! 给你写这样的信,也愿你自己倒了天霉,青年时代的老战友,还在山东的不多了,自然就容易找到你,尤其是你做法院工作,自然申冤找到你头上去,青年时代的老朋友都是在祸难中一起得到考验过的,老朋友不得软骨病。 老朋友是否会骂我,你这个兔子耳朵长的这样长,将近万里外的事情都能听到。不错是听到了,是我侄儿跑了万里迢迢的路来诉苦来报丧。他父亲饿死后,我的三哥叫他来的,告诉他:孩子到甘肃去看你叔去吧,家里人快完了,要他知道点情况吧,这样才来说这些情况。来的这个侄儿是干部,是共产党员,在福建工作,不会说假话,讲的可能有不够的地方,知道得不多,不全面会有。我听到侄子诉苦后,几夜睡不着,深夜流泪,医生每天检查病房时,医生说你这几天病情不好,是怎么情况,我只好说家里来人说话多了点。我不能吞泪不讲,一定要讲,一定要说,杀头也要说,一定为家乡申冤,家庭申冤。现在有处申冤,有太阳,有党中央,有毛主席,这不过是美玉中的一点黑疵,虽然不影响大体,但要了一部分小民的命。 老兄你还在千佛山疗养院养病吗?病情是否好转,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祝你安好! 请代问过去的老难友,老战友,老朋友,老同志们好! 张北华 十二月十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