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炳岳将军传略
门炳岳将军传略
编者的话:原国民党(非嫡系)将领门炳岳,系东光县程庄人。自二十年代至“七·七”事变,历任北洋军皖系、国民第三军、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护党救国军”第三十五军、南京军事参议院等军的参谋、旅长、师长、军长、高参等高级职务。“七·七”事变后,历任东北军、西北军、北京行辕、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骑兵总监部的旅长、师长、军长、总监等职。先后受衔中校、上校、少将、中将等军阶。戎马三十年,由于为人正直,不徇私情,军中鲜任友、戚、乡谊,以致其生平事迹,故乡亲友仅知梗概而不得其详。经搜集多半年资料,并分别采访了门将军的生前部下曹捷先、刘增哲、马秀祺以及门将军的侄子门执、堂孙门镇中等现已耋耋之年的老同志,就各人记忆,对门炳岳将军资料作了初步整理。
一、幼年发轫
门炳岳字湘文,一八九一年(清光绪十七年五月十八日)生。全家世代务农,当时既是小康之家,又是书香门第。其祖父门端朝,性慷慨,工古文,为一代学者多父树藩字彤卿,岁贡生,素好程朱之学,天性笃厚,沉默寡言;而炳岳素性聪敏佩傥,不拘旧节,似与其父素性有违。炳岳初入学,从父为师,‘其时塾师授学,一味教诵读而不释字义,其父常不闻炳岳朗读而见其专事嬉戏,每以所授令其背诵,无不尽符,父每忧课业不能囿其性,于正课外责其诵《字典》,再试之,背诵如流。由此,其父忧心尽释,任其自然。炳岳聪敏,博览群书,尤其精于术学。
及攻读县立第一高小时,从师县内学者周子孚先生。先生书、术、文、史无一不精,德高望重,桃李遍全境,有志青年多趋就之。乡贤马奎驿、刘培萼、徐兰云(皆学界名儒),高汝桐(直系靳云鹗军师长)等,皆炳岳同窗,但每试炳岳必居榜首,且拳术、击技、体育等亦超出同侪,常得各师尊之嘉许。
二、鼎戈易代 矢志戎马
一九O六年,炳岳高小毕业。当时满清王朝摇摇欲坠,孙中山先生推翻帝制”、恢复中华及“三民主义”救国之学说遍及海内。炳岳颇受启发,旋即考入保定陆军中学,入武生队。将届毕业,受革命浪潮鼓舞,激情难抑,乃弃学南下,投身革命,行前给校方留字,托词“祖父病危,速回电,不及面允启程。辗转奔武汉投革命军,得汤化龙青睐,遂委为汤部团长(民团义军),于此并结识了居正。不久,汤军溃败,遂驰赴上海面倚居正,暂避其家。时清末北洋军与革命义军势同水火,所有革命败军首义人员遍遭通缉,因而炳岳原籍受到查抄。家人报“炳岳死亡已入葬”官方威逼益急,令开棺检验,幸得急拼资三百元,贿通捕吏事方寝。
风波稍息,炳岳闻汤化龙革命意向逆转,不屑追随。居正拟资送炳岳去广州参加革命军,炳岳以知识不足,无军事经验,拟继续深造,得居正颔首,于一九一二年考进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校长为曲同丰。
一九一四年,炳岳军校毕业,因学术两科成绩优异,遂留校为学生队长(充助教)。如斯二年,炳岳颇思再度深造,恰逢陆军大学招考,报名与录取者,数字比例悬殊,且报考者多为权贵子弟,一般学子录取机会茫然。校方每以此劝阻炳岳,而炳岳自忖成竹在胸,遂决计再考陆大。果如所愿,以绝优成绩被录取,进陆大第五期,修骑兵科。
三、递历各军 戎马一生
炳岳就学军校时,段祺瑞为清第三镇统制兼督理北洋武备各学堂,对炳岳素有鉴赏。当炳岳陆大结业,段组“定国军”为总司令,曲同丰亦就职皖军第二路总司令。曲、段相与召炳岳出仕,遂于一 九一九年为段部徐树铮所聘。时徐树铮为筹边使兼西北边防总司令,率军抗俄。炳岳受徐指挥,为第二十五混成旅中校团副兼本旅参谋长。库伦恰克图将军青壮年时之便照之役历尽艰险,皖军获胜,炳岳得授“骑兵上校三等文虎章”,继任陆军第十五混成旅二团一营营长。大名、曲周、肥乡剿匪出力,授“四等嘉禾章”,任本旅参谋长兼北京陆防处处长。
一九二四年,冯玉祥倒直(吴佩孚军),囚曹锟,迎接孙中山先生北上,组建国民军,冯为国民第一军,胡景翼为第二军,孙岳为第三军。炳岳任国民三军四师(师长何遂)第十六混成旅旅长,授少将衔。是时国民三军实力尚小,直系曹英杰(曹锟之侄)以一团之兵力盘踞保定,国民军分工以三军攻保定,炳岳率部主攻,曹军不支,曹英杰开城乞降。
保定乃直军总军械库,从李鸿章做北洋大臣时就开始集中各种军械,至国民三军攻克保定时已堆集了大量武器,均为国民三军所得。所以国民三军于短期内,由三、四千人扩充到号称十万。在这一发展中,炳岳首立战功。战后,炳岳于姚村整编时,亲自选才,示范教练,深得孙岳、叶荃、何遂、杨虎城等军、师长所赏识。
一九二五年春,孙岳调任陕督,炳岳率队护随。此时正当曹锟下台,奉系势力入关,段祺瑞再次组阁,安福系势力非常活跃。京津一带,实为皖、奉势力所盘踞。迫于形势,孙岳(国民三军)服膺入陕,主要是鉴于北洋军垂涎京畿,奢欲得逞,异已难容。因而蓄意藉机向西北发展,乃怡然西去。途中适逢胡景翼(时为豫督)军为迎击憨玉琨军争夺洛阳而发生的“胡憨之战”。三军协力助胡,炳岳劲旅为前锋。当时憨为陕督刘镇华的一个实力师。至此,憨玉琨被击溃,刘镇华血本大亏,国民三军得顺利进驻西安,孙岳便做了陕西督军,势力直达陕甘边境。
盖憨玉琨部,实为土著绿林军,盘踞陕东,染指豫西,军纪败坏到极点。炳岳旅于西征路上,军纪严明,受到人民夹道欢呼,被誉为“顶头的好军队”。孙岳进陕,原想以陕西为立足点,进而发展到甘肃以迄新疆,确有久远之计。奈其时军阀互争炽烈,内外矛盾重重,西进计划,首先遭到冯玉祥的反对。三军去后,直隶肥缺又为奉系李景林所接充,北京政府中与孙关系较深的实力人物如刘汝贤、李石曾等深怕孙去后于己不利,几经斡旋,复调三军返回。不久,李景林在国民军的进攻下退出天津,孙岳得任直隶督军兼省长。旋直、奉军联合夹攻国民军,炳岳旅与奉系张宗昌、李景林之直鲁联军、夹有白俄亡命军万余,陈师运河两岸。由于众寡悬殊,国民军不支,一军冯玉祥撤往南口,奔内蒙而去;三军官兵多直系所归附,炳岳旅尤著。至此,多已和直军暗通声气,纷纷投吴(佩孚)、投阎(锡山),全军趋于瓦解,余部则编入冯玉祥的西北军。炳岳曾为直、皖、晋系各许以爵禄,争相延聘,炳岳不为所动,乃毅然弃军而去。时为一九二六年四月。
一九二六年秋,国民革命军北伐,任命唐生智为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那时,唐生智站在武汉国民政府反蒋阵线一边,对共产党表示友善,甚至要求加入共产党。唐以“同窗”关系召炳岳为该集团军总参谋长,炳岳欣然出就。一九二七年四月,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宁汉分裂,武汉国民党中执委下令免蒋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蒋介石通电下野。旋唐生智军大战奉系张学良于河南,奉军败北。
“七·一五”汪精卫公开叛变,国共分裂。唐亦背弃拥护“三大政策”的诺言,主张反共倒蒋。时国民党宁、汉、沪三方暂时取得妥协,南京政府下令免除唐生智本兼各职,并令李宗仁、程潜、方振武、鲁涤平等围攻,唐以四面受敌,便通电下野,离武汉去日本。此刻,炳岳授任南京军事参议院陆军中将参议。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受编第四集团军第十八军(军长叶琪)第一师师长。
一九二八年蒋介石重新上台,唐生智由日本返香港,通电表示附蒋,旋被蒋委任讨逆军第五路总指挥,要他接长旧部。炳岳为国民革命军三十五军(军长何键)参谋长兼一师师长。
一九二九年三月、十月相继发生的蒋桂战争和蒋冯战争,唐为消除蒋的怀疑,指挥作战非常卖力,替蒋扭转了战局,得到蒋的隆重礼遇。尽管如此,唐仍暗与各方面进行反蒋洽谈,果于是年十二月与冯军达成一致倒蒋的协议。由于石友三、阎锡山等为蒋所收买,唐冯倒蒋之议被告密,蒋遂对唐发起总攻击,唐军被阻于遂平、确山间。蒋部新编第十四师(师长杨虎城)接应上属附蒋各部,袭击唐军于驻马店,唐军受到致命打击,惨遭失败。一九三O年,唐通电下野,化装进天津,旋亡命香港、澳门、新加坡。炳岳亦为南京政府所通缉,首避居北平。北平岌岌,又无力出境。此刻,炳岳意识到何键亦为蒋所收买,叛唐附蒋,只好避倚何键,受其庇护。
一九三0年春,炳岳由长沙乘车返北平,闭门谢客,暗中购得马列书籍,苦心钻研,并已与中共北方局取得联系。在笃信“三民主义”的基础上,确认必须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才是光明途径。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唐生智被起用。北平设“军委北平分会”,何应钦任主任。一九三二年秋,北平分会发表门炳岳为陆军少将,何聘请炳岳为北平分会高级参议,三三年春方出就。三四年,衔何应钦命,配合晋军傅作义部击溃孙殿英于宁夏,解决孙殿英后复回军分会。一九三四年(月份不详)炳岳调庐山军官训练团任军事教员。一九三五年受军委会任命为骑兵第七师师长,配副师长刘凤岐,均授衔中将。该师多为西北军成员,在驻马店建师后,进驻陕西归五十七军(军长何柱国)指挥。该军为东北军张学良所属,驻防于陕、甘间之长武、平凉一带,后屯军于陕中耀县(西安北),名为剿共,实已成为共产党秘友。时炳岳与何柱国、杨虎城两将军颇默契。
一九三六年初,蒙古军德穆楚特栋鲁普(德王)受日本关东军司令官南次郎和参谋长西尾、副参谋长坡垣等怂恿,策划在内蒙西部地区“独立”,妄图建“蒙古国”;并纠集蒙奸李守信和东北叛军张海鹏等盘踞于内蒙之商业、交通枢纽百灵庙,呼和浩特、包头及晋北一带重镇,屡遭侵袭。晋军首领阎锡山到南京求援。蒋(介石)任命门炳岳配合晋军傅作义部开赴绥东前线,以撄其锋。
盖热、察、绥一带,于“九·一八”之后,早为日寇所觊觎,一九三三、三四年间,冯玉祥将军统领西北军(方振武、吉鸿昌等)屡挫日本侵略军的长城抗战,曾遭到亲日派的舆论谗谤和武力要挟,致使冯玉祥将军被迫忍痛引退。抗日反而招罪,蒋介石对此是讳莫如深的。此次阎锡山请战,碍于大义,蒋不得不颔首唱诺,骨子里不过是藉机消灭“杂牌”而已。炳岳奉命,也深悟蒋之“器重”不过是排冯故伎的重演,但报国壮志不酬,缄默难安,即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是以与何(柱国)、杨(虎城)将军道别时,俱各会心互勉。藉此,杨虎城将军手赠最珍爱的宝剑一柄以资纪念,炳岳遂毅然离陕。这对未来的“双十二”事变,起到了前奏作用。
开赴绥东,以骑七师为主力,配合傅作义将军首战百灵庙,予日寇、伪蒙之大本营以毁灭性打击。百灵庙大捷,喜讯传开,举国欢庆,各大报纸均以头版头条刊登胜利消息。笔者时正就读于高小,目睹胜利消息及刊登之“门炳岳将军马上雄姿”之巨幅彩照,记忆犹新。为巩固胜利战局和保持西北边防绥靖,直至“七·七”事变前夕,骑七师直在绥远省集宁、卓资山一带布防,震慑了伪蒙匪军的异动。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寇侵华炮声激起了英勇健儿们的卫国热情。门炳岳将军不待指令,遂与三十五军军长兼绥远省主席傅作义,联名请缨开赴前线。八、九月间,傅任前敌总司令,令门师向商都(现内蒙东南部)进攻。七师首战告捷,口号:消灭日寇,活捉德王、李守信。是为我军抗日战争以来首次取得的胜利。为此,炳岳获得抗战以来的第一枚国家颁发的“青天白日勋章”。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至三八年夏,山西省全境战局日激,傅作义回山西,炳岳被任命骑兵第六军军长兼包西防守司令和绥西警备司令等职,并兼长骑兵第七师,驻守在绥西河套地区。他受命后,一面整军兢武,一面安抚百姓,使后套军心民心得以稳定。
一九三八年春节,炳岳命所属十九团团长朱巨林亲自指挥,主动出击,一举攻克被日寇侵占的安北县(原内蒙东南部)。捷报传入后套,军民欢庆,士气为之大振。是年夏,部队转山西保德县休整,炳岳即辞去军长、司令等兼职。休整期,与八路军驻军(忘其番号)相邻,对八路军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和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极为敬佩,曾派人到八路军连队取经。藉此更进一步向部队贯彻军民团结、官兵一致的教育,并对部队进行战术、马术、射击、爆破和向敌、伪军喊话争取等科目的训练,其中战术一科,亲自授课。
休整后——一九三八年秋至三九年秋一段,七师奉命仍回后套西山咀布防。寻炳岳亲自带兵出套,出击包头以东地区,扰敌后方。骑七师迫近安北县时,突遭日寇伏击。炳岳自信骑七师训练有素,指挥与敌短兵相接,掌握主动,以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和骑兵的独特优势重创敌军,使敌遗尸二百余具而逃回包头。
一九三九年秋至四。年夏,炳岳重任骑兵第六军军长,兼伊克昭盟(内蒙古西南部)总指挥,仍回原驻地--后套。日寇与伪顽匪军原以为骑七师既属国民党“杂牌”军,人员与枪械必不足惧,充满了骄妄之气,而不晓“门军”之常规训练,酷似人民(红)军,既无“恐日病”,又非“唯武器论者”,深晓军民一家,可操必胜之券。是以大半年来,与日寇展开拉锯战,互有攻退,保持了均势。由于屡获战利品,武器装备不断充实,并做了预防敌寇施放各型瓦斯毒气的训练。
一九三九年冬,以傅作义的三十五军为主力攻包头,骑七师分任破路和阻敌增援任务,三十五军得以攻入包头,在完成了预期的任务之后,旋即回师河套。是年,骑七师趁冰冻之机,常出兵夜袭顽敌,在保德、临河、五原及包头至卓资山之间的公积板等地,每每给敌以重创。猛袭敌人之后,迅速转移,经常夜出百公里之外,击敌于猝不及防。日寇称骑七师为“盛暑之跳蚤,咬人疼痛之余,连影子也找不到。”
日寇鉴于战车、坦克、重炮均奈何骑七师不得,竟施放催泪弹。幸七师有备,又适逢降雪得解,终使日寇黔驴技穷,不敢再西侵河套。门将军不但率军战胜顽敌,还必须战胜恶劣的气候。茫茫漠北大地,此时气温下降到零下4 O。C左右,骑七师皆夜行军,生活极其艰苦。所以炳岳在行军日记里,写下了“有马皆是白,无鬓不成霜”的诗句。
一九四O年春节后,日军从后套撤走,五原、临河由伪蒙军驻守。侦明情况后,炳岳率部由伊克昭盟之西山咀出击,直逼后套,一举收复了临河、五原,伪蒙军仓惶逃窜。是役,击破了日、伪蒙古军混合的一个旅团三千余人,毙敌团长一、参谋长一,缴获敌大量军火物资等战利品。这就是一九四O年夏重庆《大公报》署名“金晓”报道的一则《绥西大捷》新闻(确切日期待查)。炳岳以治军军纪严明,受到当地人民的拥戴,蒙古喇嘛们把门公奉若神明。当地喇嘛受门公感召,主动检举蒙奸,有的擒捕手刃通敌分子,首级献于师部。对抗战初期西北战局的稳定,骑七师作出了重大贡献。
绥西局势取得稳定,重庆国民政府军委会急电“门炳岳回渝,另有升遣。”调令突然,炳岳意识到七师的节节胜利,显然是战果耀煌遭嫉,招致“金牌”式的调令,不得不凄然而去。谒蒋后,经力陈原委,蒋介石沉思之下,坦然告炳岳: “你仗打得不错,但人事关系没处好……”真相揭穿,蒋也颇为尴尬,便说:“你还是回去带兵吧!”炳岳坚意拒命,当即递了辞呈。
国民政府军委会根据战局的需要,委任门炳岳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中将骑兵总监,专职训练骑兵。按骑兵全国为十二个师,多集中于大西北,主力为久踞宁夏、新疆、青海三省(区)的马家集团(马鸿逵、马步青等),当时号称“五马”。按陆军科,骑兵为炳岳所修本科。受职后,兢兢业业,专事骑兵战术的提高,并建议总监部由四川壁山遣兰州,便于骑兵集中培训。到兰州后,颇为马鸿逵等所欢迎多通过实地教习,也深为西北骑兵官兵所敬佩,正是炳岳得以用武之机。除实践马术教练外,并编纂《骑兵操典》。原《操典》为冯玉祥所作,极简略,经炳岳重新纂修,内容丰实,体现了作者的真知灼见,是现代中国军事史上骑兵科的先期杰作,深为当时军政要员所欣赏’(原编去向,有谓携台湾,一说流国外,或谓为西方国家——西德(?)所得,冒为己编翻版,众说纷纭)。
一九四四年春,第二次世界大战转机,炳岳被国民政府委为中国军方代表,去印度参加中、英、美、苏四国联合战略会议(地点:孟买或加尔各答?)。时值盛夏,会议地点又处于热带,加以炳岳身体过胖,常淌汗不止。坚持至会议结束回国,乘机首抵重庆,复命后即到壁山、(重庆西侧附近的一个县)分监部写出《汇报》。不料适于途中遇热潮中暑,血压突增高,患脑冲血暴卒于路旁。遂讣电兰州,炳岳夫人携长子楚瀛(方十二岁)乘机来渝。当局主持丧仪,将军灵柩安葬于壁山迄西公路侧。时为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二日,终年五十四岁
四、品端学粹 守正不阿
炳岳一生,正国家多事之秋,半世纪来,可谓国无宁日,民无靖时,内忧外患,战乱频仍。值此社会大动荡和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以民族大业为重投身革命,抑卑躬屈节效命于派系争夺,或沦为民族败类,便是判定一个人物是非的试金石。门炳岳以自己一生的经历作出了回答,.他是属于前者的。兹就将军一生为人大节,补述如下:
(一)在校学绩优异,深得各师长器重。 “辛亥”之前,炳岳就学陆军中学武生队时,早为军校当局段祺瑞、曲同丰所注目。及陆大毕业,首为段祺瑞之皖系军阀所招揽。段入阁后,曾亲书赠联炳岳,文日:“居身不使白圭玷,立志当与青云齐。”上首:湘文仁兄英鉴。落款:友生段祺瑞赠。按保定军校前数期,段主掌校政并授课,实为师尊,落款竟如此自谦,足证其对炳岳破格垂青,慧眼识才。
炳岳文笔奔放,谈锋甚健,但从不阿附。于军校久居榜首,尤精数理。是以出身保定同窗如唐生智、黄琪翔、张治中、白崇禧、何键、陈诚、傅作义等,早成契交。考其学届,与唐生智同班无疑,其余多二、三期生,为前后学友。炳岳与蒋(介石)于保定军校虽是前后学友,相互亦颇有渊源。炳岳之素质与才略,为蒋所深悉。奈以际遇各异,殊途难期同归。盖唐生智据地自雄,发迹于蒋“四·一二”政变之前,及蒋“正朔”,唐为武汉国民政府之支柱,虽为蒋所不容,亦不得不暂趋妥协,炳岳初附唐生智,系一九二六年,蒋正游离于宁、粤间。时武汉方面颇主容共,故炳岳应邀附唐当在情理中。宁汉合作后,唐两次反蒋(事见前),据知,唐后次倒蒋惨败,亡命海外,蒋曾重金悬购炳岳首级,俾炳岳依庇于何键方得全。,故“九·一八”事变后唐被起用,蒋授命何应钦复召炳岳,足证蒋之“备忘录”确有门炳岳篇幅。
虽如此,炳岳附唐不贰,与蒋之芥蒂终难尽释,故炳岳“绥西大捷”受谗,蒋轻予置信,不无前因。及相晤释疑后,仅仅委以中将骑兵总监,亦不外蒋对炳岳之羁縻而已。设炳岳当年效何键辈所为,必早衮衮于蒋系行列矣;设蒋以大局为重,肯弃前嫌,返渝后委炳岳以主宰某战区之重任,炳岳亦必能游刃有余,较之上述同侪,绝无逊色。此系历史监证,绝非溢美之谈。
一九二四年姚村练兵时,由于新收直系散勇较多,将军在整训中,事必躬亲,全旅官兵运动会上,将军亲自表演单、双杠,并做杠上单腕倒立、打盘旋等,体躯轻健灵敏,官兵无不喝彩.;还做了拳术与剑术表演,武功亦甚精湛。特别是直系军盘踞保定一带时,军纪废弛,人民如罹水火。经门公整饬,军纪肃然,军民如一家。保定、定兴等县,恭送旗、伞,以旌其旅。
(二)笃信三民主义 属国民党左派
1、唐生智首次相邀,炳岳尽知唐附武汉国民党政府,便欣然允就。一九三O年唐二次倒蒋失败,炳岳已深悟到唐之遭蒋暗算只是原因之一,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七·一五”汪精卫公开叛变反共后,唐生智仍依附武汉,叛蒋分共。徐州会议以来,冯玉祥也走上由分共到反共的歧途,是唐生智必败的根源。对附唐阶段,一味痴心效命于唐生智的反共倒蒋、重私淑而昧大义,终致求庇于何键,是炳岳生平最为愧悔的一页。是以赋居北平时,唐曾寄资三千元,予炳岳以维生计,将军坚辞不受并寄退;随之唐又汇六千元,亦为将军所璧谢。
2、赋居北平,广览进步书刊,得武装头脑。一九三三年,炳岳于北平续修本族《家乘》,序言充分体现了男女平等、由家族团结以进于国族团结之主张,突出:不为帝国主义者做汉奸,不为封建余蘖做工具,不做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不为高利贷者;不入买办阶级;救济贫困同胞;提倡民主自治,注重公共卫生等十二条。以历史观点衡其立言,算得上时代的先驱者。
3、投汤化龙事败遭通缉时,晚清北洋军饬员来东光,查抄将军故居。顺路由村西首进,不数十步,发现临道路北向南一大门,正面上首砖格内,刻有“大同”二字。捕吏颇为惊诧。遂判定必为在缉者(事见前)之家门。此二字直至土改前尚俨然在。考为将军读陆军中学时所手刻。
上例足资证明将军堪称“三民主义”笃信者。
五、任人唯贤不避亲疏
炳岳选拔干部重真才实学,任人唯贤,既不搞裙带风,又不唯学历是瞻。如在保定整军时,满城曹捷先(本资料主要提供者),时任本村教员,国民三军姚村练兵,他移志投笔从戎,乃面求门公纳其入伍。相互素昧平生,门公默嘉其气度、体魄,因问明又具法政大学学历,遂命题《有志者事竟成》试其才。应试者抄纸笔立书,甫一小时妥稿。阅其作,炳岳确认应试者具才干而允纳,遂批谕调旅部。如是自姚村成军至门公转移军系及升迁师、军长,他历任旅、师、军部军需兼秘书,理财与文墨全优,是军中幄幕人才。门公离队时,他回乡务农,门公出山,他即刻回队。抗日战争以来,他请命下连队,上述西北战场历次战役,他以少校连长职,每战首当其冲,屡受嘉奖。门公调重庆,他任骑兵中校教练,直至门公逝世。他自称与门公“相处如亲友,承教如师生。”是二十年门公衷心追随者。后归原(三十五)军任营长,直至北京解放回籍。精心钻研中医,义务为人治疗,不受礼品,现年逾八旬,医德高尚,自称追慕门将军为人。
再如姚村成军时,军部委来参谋长董念周,保定军校出身,在短暂的实践考验中,门以为董有负资望。而另一中校参谋许鸿林,讲武堂出身,见地与实践,均得门公赏识。以是举凡军中要务,多决于许。果于国民三军解体后,许投山西,寻晋升为阎(锡山)军的一个军长。重真才实能,不盲崇资历、靠山的事例颇多,是以门任师、军长期间,西北战场上的中坚将官,多为门公亲自简拔,以是战无不利。
同乡、同学、亲朋故友恳托谋生路为其拒绝者,例不胜举。唯至亲——内侄马秀祺确具一定才能,公以为不能避“信亲”之嫌而拒之门外,在唐生智部任师长时,秀祺只被擢任排长。唐反蒋失败,门公避居北平,马秀祺归田。至“七·七”抗日战争爆发,门任七师师长时再召秀祺回军,仅委以上士军需。门公调重庆,秀祺迭升少校、中校军需、军需处长,历职马占山、傅作义等部属。北京解放前,秀祺夫妇(秀祺爱人姚锡贞,满城人)已被发展为我方地下党员(姚锡贞是三八年党员, “七·七”事变前后数年在东光程庄村任教,取得合法身份,做党的工作)。夫妇为解放北京作出了贡献(有北京市公安局证明)。至今秀祺对门公慎认私亲,颇为称颂
读高小时门公的主任教师周子孚先生,德能早为门公所崇仰。一九二四年门任国民三军旅长时,特邀先生到旅任少校书记官,师兄周益之为泽电员。故乡人多誉炳岳不忘师友之情,而不晓两辈皆军中翰墨英才。
六、廉洁奉公节义可钦
(一)一九三O年唐军溃散,门将军避居北平,因手中存有本师一个月兵饷未及发放,他曾在当时报上登出启事,其内容是:凡本师弟兄,见启事可亲来领饷,款额每人硬币二至三元;不便亲领者,可信示地点照寄(此谓大意,详可查北平报刊)。后果将兵饷全部发出。
(二)将军侄儿门执,在天津私立觉民中学读书,该校长王洪敏与炳岳有旧。当该校开办时,炳岳曾捐助二百元建校,及门执因父母早故,家境不支,求助于叔父。校方闻讯,校长王告慰炳岳“勿虑令侄求学事,一切校方承揽。”炳岳以无力相助,一面固谢老友,一面渝门执暂休学,伺机再谋攻读。门执立即离校。
(三)重视劳动锻炼,无嗜好,对己勤俭自奉,不计得失。如在兰州任骑兵总监时,于住宅内抽暇种菜,亲自汲水灌园。生前因家境窘迫,多子女无力抚养,夫妻忍痛,将呱呱坠地的第四个女婴舍弃于人。
(四)由印度回国,自重庆赴壁山分监,由于体胖不耐酷暑, “护卫”劝其雇乘“肩舆”代步。公以“不增加国家负担”拒纳,以致遽殒于中途。
七、教子从严 遗风不泯
将军精于治军,兼事治家。原配马氏,故乡农村女,无所出。将军循“无后为大”之古训,继配吴湘华氏,湖南益阳人,北平女子中学毕业。相处均和顺,无嫡庶之别。将军谢
世时,子女大者十余岁,尚末“志学”;多幼者髫龀冲龄,群雏待母以活。将军教子从严遗风,深为夫人所秉承。回寓北京后,仅以父君有限遗俸,惨淡经营,培育子女成才。依次为:长女燕资,现任水电部电力规划设计院高级工程师;婿张福熙,华能国际电力开发公司工程部经理,高级工程师。长子楚瀛,北京市经委工业技木开发中心工程师多媳任开信,北京广播器材厂工程师。次子东湖,北京市第三住宅建筑工程公司技术科工程师;媳陈梦清,北京电线厂医务室大夫。二女冀阳,北京市政二公司助理工程师;婿宁伯才,北京市政一公司工程师。 (另三女天逝,幼女舍弃。)
燕资夫妇及两胞弟、妹丈等五人皆中共党员,各有一美满家庭,一门皆大学生。唯燕资大学毕业又攻广州工学院,电力本科,为高级知识分子。将军长侄门执,仅幼于叔父十五岁,为人素质颇受叔父熏陶,天津休学,后得叔父提携,又就读于北平,以环境所限,未能读大学,但颇具同等学力。为操持家务,早年曾在故乡任教。昔时门下今已年过半百,深忆门执老师,思想维新。四十年前,即首倡废除体罚;且所育多成才,课余搞科研,如试验冬季育谷、打真空井等。彼时人多引为奇谈,今日故乡人民思之无不称颂。后就业于北京无线电原件厂,“文革”中受到严重冲击。落实政策后,取得终身劳保,颇为乐观。对其叔父事,颇多忆述。现寓北京市德胜门内大街刘海胡同十七号。
有关将军实体资料,如文虎、嘉禾章、青天白日勋章,任命状、便照、戎照、著作、文稿等,早年确由吴夫人精心保存,几经移护,曾得保全。“文化大革命”起,深惧显露迹象,具由吴夫人销毁,“文革”中果然受到红卫兵查抄。彼时尚引以为幸,讵知竞成莫大遗憾。夫人于“文革” 中受惊悸,复以癌症侵袭;一一九七八年病逝,终年六十八岁。
故乡壁悬之巨相,保定军校同学录,段祺瑞赠联,与高级将领往来之信札等,初为其侄门执保存,先后经土改、“文革”毁尽。将军学识渊博,向为各界所公认,至今其部下遗老深忆将军才思敏捷,珍惜寸阴,无暇不阅读,存书卷帙不可胜计,惜已荡然无存。
国民党政府,有其一九一九年所作《讨俄计划书》、“九·一八”事变后作《民众自卫军》(又名《帝国主义者侵略下之最后一拚》)、《骑兵操典》等著作。因操于国家,存毁未卜。
将军本族孙老干部门镇中(现三冶顾问)年已古稀,回忆当一九三二年在北平读中学时,北平开全市学界体育运动赛大会。-一时将军正赋栖北平,受当局特邀,任大会名誉裁判。公知将军乃体坛权威,与会者多引以为荣。当赛终评判时,多以偏持已见,决取序列不能决。记者当场征询将军裁决意见。将军对与赛者记忆场场清晰,侃侃而谈,抒发了技术为主辅以体德的卓见,议遂决,当场无不叹服。
镇中深忆疏祖父炳岳为人,虚怀若谷,从不长者自居。参加工作后互通问候,将军每复信,落款均为“愚疏祖父炳岳”。
为搜集与整理门炳岳将军资料,镇中以深慕将军为人,除倾诉本身记忆外,并购赠《民国人物志》、《民国大事记》十余册,对炳岳将军当年活动,取得可靠印证。镇中还珍藏了一九三三年门炳岳亲书《门氏家乘》印本,封面有炳岳早年便照。兹翻印其原作本人墨迹片段,附书后,以资佐证。
《门炳岳将军传略》更补
本会一九八六年刊发的《文史资料》第二辑,其中《门炳岳将军传略》一文,承蒙当年跟随门公曾任日文翻译、书记、秘书等要职现寓居杭州的刘增哲同志,阅后来函,指出几点重要更正及补遗。该同志虽年逾古稀,但记忆清晰,文笔精湛,所补充之目击与亲历场景,颇有纪实价值;年来接奉兄弟县《文资》及函件中,曾见有门公治军及抗战事略,据此,予以综合缕列,望读者参阅原资料(“东光文史第二辑”),结合本“补充”。以贯穿全文,兹分述如下:
一、原文首页“编者的话”部份,“七、七”事变后炳岳历任军职,要为国民政府陆军骑兵师长、军长、总指挥、军训处兵监等,一九三五年授衔陆军中将。原文。七、七”事变后历任东北军、西北军、北京行辕……等称谓欠妥,因炳岳自抗战以来任职的军系均为中央军,且此一阶段无“北京行辕”这一机构。其一九三五年及以前的军职多采自《门氏家乘》中自叙及查阅有关文献印证无误。同段第九行补述为:他戎马卅年,由于品行端正,有才华且具有高尚的民族气节,踏踏实实奋力抗战,建功勋于不动声色之中,自“八、一三”全面抗战爆发,他率部从绥东出击,首战克服伪蒙首府商都,是国民党军队抗战开始第一个收复失地的将领,继而又在绥西一带为保卫祖国大西北门户,奋勇杀敌,战功卓著,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将领(前后保持原文)。
二、门炳岳将军的抗日民族立场和爱国军人风格:
西安事变前,炳岳已奉调绥东,首充蒙绥前沿之抗战续主力,对傅作义,董其武将军百灵大捷和抵制日寇及蒙等的异动,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将军尝言:“次此北上,得御外侮、保边疆,颇陈吾之夙愿。个人臆断“双十二”事重重演内战的危势,恐难避免酿成新的军阀混战,很久来,我就痛心卷入军阀战争的旋涡,矢志决不作军阀,亦不为军阀效力。此来,既能尽军人保疆御侮之天职,兼能脱开混战险境……”。当然,这是对切近部属的腹心之淡?亦显见其时将军在旧营叠中受环境趋迫,唯有独具节操。
三、主要情节的补遗:
第七页三行的“该师多为西北军成员”句去掉。四行“五十七军”四字去掉,改为归何柱国军长指挥。
第八页倒第四行末句起,改为“是年春七师配合傅作义将军收复归绥(今呼和浩特),旋又掩护傅军向西山咀转进,时值雨季,千里征程,历尽艰险。抵晋后奉命暂留保德休整,实系配合晋军巩固国防。因既已远离绥西,对骑六军所属后套各部,鞭长莫及,炳岳深恐指挥不便,贻误国家,乃辞去军长、司令等兼职“。
第八页末行“曾派人”更为曾派中校参谋刘旭东到八路军连队取经……。
第九页第四行首句起,叙述该战役的具体经过,应为:一九三八年入冬,重庆战报,日军将趁黄河冰期,进犯绥西,命傅率卅五军及骑七师迅回绥西布防,炳岳受命昼夜疾驰,在黄河封冻前赶到西山咀严守,敢知有备未敢进犯。
一九三九年春,黄河开冻,傅率卅五军,开到绥西,并就任二第八战区边防司令长官职务。此时,防守绥两已因气温变化转为容易。傅又命七师出套,向包头以东地区进军,意在以攻势防御,使包头之敌有后顾之虑,不敢向西进犯。不期军机失密,用兵意图为日寇发觉,预先没伏于安北县境山口,存七师行进时,放过七师先头部队,使我军后续麻痹,待我巾军抵达,正在宿营时,敌突然从山口窜出,配以飞机战车,向七师猛冲,倾刻间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寇如潮水般秘七师涌进,来势之突然与凶猛,为以前历次战斗所未见。幸七师训练有素,临危不乱,当以轻重机枪和机关炮等密集火力,予敌以迎头痛击,日寇伤亡惨重,但仍继续增强兵力,妄图奸灭我七师主力。双方激战至夜,炳岳知东进不得,乃乘夜幕降临,指挥全师向大青山北麓转移,敌不肯舍,连续多日派飞机追踪,扫射轰炸,直到再也找不到七师踪影,才悻悻收兵。撤兵时,百姓看见日军尸体二百余具,用汽车运回包头火化,其伤者已无法目计。七师仅伤团长一人,士兵数人,炳岳将军之乘马被炸伤。是役也,炳岳乃带病出征,足见其为国勤劳,舍生忘死。至其指挥艺术高超,决策果断,深得兵法之奥秘,尤令人赞佩不止。
既而傅东进之谋不果,乃命七师开赴大青山南麓红柳滩驻守,抵御日军从正面向西山咀进犯。红柳滩是一个东西狭长、南北极窄的低洼地带,北面面对从包头到西山咀的汽车公路,南面紧靠与公路平行的黄河,河南岸是伊克昭盟沙漠,这种地形,兵家称为绝地,绝地扎营向为兵家之大忌,因敌人只须在公路上陈兵,就可以断了七师的粮道,如用飞机向红柳滩撒毒,可使七师人马全部窒息而死。且红柳滩没有纵深,滩内柽柳杂陈,更非骑兵所能用武之地。正议如何设防御敌之际,忽报卅五军把西山咀大桥炸了,这一炸使七师处境顿如“瓮中之鳖”。不过,请君入瓮者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友军。炳岳电傅陈明情况,并问炸桥何意,傅顿悟炸桥失措,乃令七师仍回后套原地驻防。
原作第九页末段追述实况如下:
一九三九年从夏至秋,中日双方在绥西为相持态势。没有大战。炳岳趁此时机继续加强军事训练,为了增进官兵才结,一匕师建立民主生活制度,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严格禁止打骂士兵。吸收了一批知识青年,开展文娱活动,丰富官兵的精神食粮,同时在后勤方面也多有创新与改进,如改变给养运输路线,促进武器装备及时供应,实行“私马公助”使部队伤残马匹迅速得到更替、补充,尤其取法蜀汉诸葛亮五丈原分兵屯田久驻之计,动员官兵打草建茅屋,不住民舍,深得百姓欢迎。故七师部队虽经两年多的征战,其实力反时有补给。士气旺盛,官兵的抗日情绪激昂,达到了新的高潮。十一月底,炳岳重任骑六军军长兼伊克昭盟总指挥和七师师长。
本段(九页)倒第六行“旋即同师包头”句之后,追述战绩为:傅命师守西山咀正面阵地,傅军在:匕侧乌梁素海一带布防,日军进攻西山咀不克,改从傅军防地攻入,后套失守,并陷七师于日军包围之中,炳岳乃率部突围向敌后方佯攻,诱敌东返,敌果中计从后套回师,炳岳乃从东胜附近向西迂回,从临河县进入后套,又与日寇在西山咀展开激战(以下其本服从原文所述至十页第五行)。此一战役是门88的用兵杰作,也是蒋的欣赏所在。
炳岳被召回渝面蒋一事,其前因如下:
傅军攻入包头,日军从后山公路驰援,将傅军包围,傅军伤亡惨重,包头得而复失。原部署门师于铁路打增援,而敌进的是公路,傅以战略失误受挫,乃诬称门截击不利所致,显然是蓄意抢原告,以诿罪于门。及门竭蒋,蒋则不待来者启齿,即滔滔质询,语多指责。炳岳却从容不迫,陈明原委,使真像释然,蒋乃取转网态度,慰炳岳再为回防带兵。
盖炳岳于启程之前,已理会到本师屡著战绩,反突为谕令促返,情不可测;行前乃毅然向何(应钦)总长递了《辞呈》。际此,炳岳乃答以不再复命,云《辞呈》已缴何总长转呈了(嗣有稽留重庆就骑兵监职等情不赘)。
案此前后全过程,忆者颇为洞悉,盖卢沟桥事变后,日本鬼子派机动部队到宁夏后山盟旗,策化叛乱,蒋派门炳岳率部前往围剿(原提供阎锡山到南京求援——见七页一不确),喻为割鸡动用牛刀,可比作一次沙漠旅行。奈途经归绥,傅深夜登车拜访,邀门协助东返拒敌,共建抗战大业,门乃慨然诺,停止西去,遂电蒋请缨。足以证明门之衷心抗战,否则他可借蒋命推托。
追溯一九四O年重庆见蒋经过,详情为:炳岳到后,蒋不在重庆,约半月后傅也赶到重庆,盖恐先到者有所为也。傅带去从员十多人,包乘一架飞机,拉来二汽车土产,傅亲到各部会见科长以上人员,人人都有所馈赠。不久,蒋回来举行国筵为傅庆功。相反门和我只二人每天等在小旅馆里,冷冷清清,虽也有显要来看,只不过朋友叙旧而已。且不时有冷风吹来—说要开什么军法会审……等语,加上报纸的无度吹捧,使人非常气愤。炳岳只好对我喟叹,“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什么办法呢?”此情此景在昔日官场可谓怪而不,显其怪了。蒋见炳岳时,还说了声,宜生(傅)也来了,你要好好招待他。态度很温和,意思是慰炳岳是中央直属,傅是客位,看来蒋还时刻贯用笼络与世故的一套。
某大将军在一九三八年攻归绥失败,归罪于一个营长,这个营长是他平时最喜欢的也最能干,攻绥时选他为尖刀营,一刀插进归绥城,因后援不继顶不住,电话请示旅长,旅长答应他退下来。事后追查责任,旋长不承认,因是电话请示无凭据,大将军演了一出挥泪斩马谡,答应对营长的老母妻子予以照顾。营长说:“我死不足惜,望请今后要立个规短,即凡是下令要退的都要写个凭证……”。足证大将军之权谋和反脸不认人。这段隐情,似属弦外之音,脱离了主题,但案据确凿,多年来每一忆及,总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反思炳岳公之所以不肯回绥代兵者以此也。
原作十页二段,关于“金晓”报导的一则“绥西大捷”事,内情是这样的—一作者本名刘振旭,字晨初,故用笔名金晓。因当时新闻媒介报导绥西大捷,只提卅五军如何如何,只字不提骑七师,刘不忿故写此战斗纪实,鸣不平也。当时门公不知是谁写的,四二年在兰州与刘会晤,才知其情。原句应更为“金晚报导的一篇绥西大捷部分战斗纪实”。
关于授青天白日勋章事:此勋章为国民党政府予有功人员的最高奖励。门收到此奖章约在一九三八(首战收复商都之后)年间,当时他只知道因立此功而受奖,并不知是抗战的第一个军功,其人不好炫耀,外界人也很少知道,直到一九四0年绥西大捷,傅作义也得这种奖章,他固辞(盖内疚也)不受,经再拜而受之,报纸大登特登,门才想起去问问自已是为啥得的,他去军委铨叙厅问戴良辅厅长,戴告诉他你是抗战开始第一个收复国土的人,当场查了勋章号码,也是抗战开始颁发的第一枚勋章。好在将来祖国统一,这种梢案必然有的。由此可见门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
炳岳将军的遗著,除原作记载之外,尚有《军事学概要》,当时存有单行本,论述极为精辞扼要。一时门师文职人员都读过,可能是任庐山训练教官时的讲义。另有在保德战术班的讲稿,包括古今战史、攻防战术,均是实践的经验总插,曾为西北边防军官训练教员采用,作为授课教材,惜未出版。此稿可能被吴夫人毁掉。
根据将军的学历,笃修进取,以及其战阵实绩,在征得本资料成编后,东光政协对其评价为堪任一战区主宰。深思之,不免近于臆断。深请将军智略的刘增哲同志,冷静品议“门公是一个最好的军事教育家,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军事学家”。曾记一九三九年重庆方面对他说,你回重庆担任训练全国骑兵不是比带好一个师更好吗。
门炳岳不幸早逝,据将军的挚属刘增哲清忆,其远、近因如下:
数年蒙绥战场与敌搏斗,其亲临战阵置生死于不顾的战绩,概如上述。平日每以文天祥、戚继光及岳家军等历史名将事迹教育部下,俾官兵瓦勉自勉。日寇曾以五万元悬赏其人头,飞机多次轰炸其居所,轰炸时他在室内正襟危坐,然不动,巨奸李守信慑于其威望,一度想向其投诚。凡此种的正气勇为,深深鼓舞与带动了七师三千铁骑,敌人也深感到撼七师难。正当春风得意,壮志初展决胜负于运筹幄之际,“金牌”促召,怎不大杀风景?及其真像澄清,职骑兵监,该监原是个只廿来人编制最小的兵监,炳岳就后扩大到百来人的编制,为其他各监所不及,使优长得展,可谓得其所矣。但战场上的蒙垢,终无法消释其抑郁悔,悔恨自己错认了朋友,目睹国民党政府的腐败无能,官场尔虞我诈,战场节节失利,物价飞涨,民不聊生,难解其忧时伤世。
奉令出国,给夫人的最后一信中,谈到一个高级同僚,在国外丧失国格,举动令人不堪入目,失掉民族气节,目击虽耻于为伍,但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戾气内敛。回国后恰值炎夏,热不可当,可谓酷暑侵其外,忧郁攻其中,竟予壁山军训部(牛角湾)到壁山县城分监部路上,晕倒在地。确切地点:“一天门”(今址:璧山城东璧泉乡牛角湾军医院附近)。在一棵黄角树(迄今树还在)下。停止呼吸时身边无随从人员(将军一贯不带护卫),为一农民发觉报警(原记载所述有误)的。
据刘增哲同志的指正,作出如上更补,但细微处尚多疏潺,对于老同志这种坦赤命笔,关心史料,关注辞世首长的,炽情,令人赞佩不已,特公诸书后,以资鸣谢。
杨云峰整理
附录国民党骑兵资料片段:
抗战开始后,蒋将全国骑兵改编成六个军,行一军长承绶(晋军);二军长何柱国(东北军);五军长马鸿(宁夏回军),六军长门炳岳。三、军可能是马家回军军首名讳记不起了。
骑六军除七师之外,尚辖有新编骑兵第四师和暂编步第五旅,师长石玉山,旅长安华亭,传说原来都是绥远省生军队,也有说是绿林军,在傅作义入二主绥远省后,可能受到歧视,投靠了敌伪。抗战开始,又激于民族大义,愤起反正,愿意跟从门炳岳将军抗日建功,经门保举,改编入骑兵编制,二人作战骁勇,多立战功,如一九四O年眷绥四大捷中收复五原县城时,一:部队出力甚多。但军纪差池,门一应辞去军长职务,此当系因素之一。
此资料亦刘增哲同志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