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
(一)
黄金的穗子在风中波动,
布满了全个农村。
一个难得的丰年在农民的苦挣扎下,
终于在焦望中来了。
一细长婀娜的禾梗,
一触到了农夫的眼帘,
便会禁不住的张开笑脸。
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挑拨,
平时在苦难中过惯缄默的农民,
如今也变得善于滔滔了。
老祖母继续讲着长毛的故事,
同前年旱魃的如何可怕。
母亲也再不借故打骂小孩了,
皱摺的脸上时常嘻开了笑纹:
“喂,狗儿!要乖乖呦,爸爸给了买新衣裳哩!”
整个农村都浮荡着欢笑,
田租什捐都早被人抛在脑后了,
什么人还耐想起呢?
这么一个难得的丰年!
(二)
祈待着的美梦,
终于落得了一个空!
谷子虽然是意外的丰收,
但是市价却如一阵狂飙过后,
一直的暴跌。
洋米听说又到了五十万包,
港口充斥着洋船。
一石六块的谷子降到两块了。
这好象是一声的疾雷,
敲痛着每个人的心尖,
顷刻骚动了全个农村。
什么人再也不能安静下来了,
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炸成粉碎!
这一个突来的噩耗,
使每个人几乎连呼吸都窒住了,
好久才透出一股长长的叹息。
完了,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丰年也变成了凶年!
恐怖笼着每个人的心。
田租,什捐,老祖宗的旧债,
都一起迫紧向身上来,
一些也不容你躲避。
丰年充满着怨苦的声音,
每个角落都曳着呻吟,
好象鞭挞着无限的苦痛!
保卫团在农村里奔忙,
整个村庄在骚动了,
谷仓被挖空了,还是不够缴租。
田野哄着山崩的怒吼,
驯良的农民在咆哮了。
“抗租”,由每个角落传开,
迅速的蔓延了全个村庄。
黄昏的薄暮,
已经在蕴着一个暴动,
平静的农村,
将永不再安宁了。
林 蒂
一九三五年.七.八
(原载于上海图书馆1935年8月5日出版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