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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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作者:梁胜利)

发布时间:2012-12-02 15:11:33      发布人: 后继有人
发布时间:2012-11-27 19:32      来自:ycxq18                                                                                                                           一、童年记忆

我的童年是在外婆的呵护下度过的。外婆叫段亢氏(本名亢玉凤),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她是国民党杂牌军团长陈锡五家做饭的佣人,土改划成分时,定的是侍女(相当于贫农成分)。外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是她勤劳、善良、俭朴、和蔼、可亲。我虽然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了,孙子都十五岁了,但是外婆的养育之恩我是终生不会忘记的,外婆永远是我心中最敬爱和最思念的人。

听母亲说,我是阳历1945119日下午5点左右出生的。当时抗日战争刚胜利不久,父亲给我起名叫“胜利”,日本投降后,全国人民希望和平,但是蒋介石却调动大批军队,向我解放区进犯,来枪夺抗战胜利的果实。他们从黄河桥过来几个军,先后占领了新乡、安阳、获嘉、和武陟、修武等城市。并配合地方国民党杂牌队和还乡团,向我修获武大举进攻。父亲又想给我起名叫“和平”。哪时候母亲怀着我骑着一头小毛驴,跟着父亲的部队四十四团在太行山上和国民党作战。119日下午部队在辉县薄壁镇老磨庄休整,母亲正要临产,这时候部队又和追来的敌人交火了。仗打得很激烈,五点左右一颗敌人的炮弹落在了村口的一颗大槐树旁,在炮弹巨大的爆炸声中我来到了人间。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不影响部队的行动,第二天母亲狠了狠心把我寄放在附近山里一个叫“新乡”的农妇家里,带着产后虚弱的身子,跟随部队转移了。“新乡”自己也有一个吃奶的孩子,再加上我奶水肯定不够吃。

过了十天,部队从这里经过,母亲看到我饿的哇哇直哭,心里像刀割的一样。和父亲商量之后,决定派人把我送到外婆家。

外婆住在现在的获嘉县徐营村,当时是中共新、辉、获、汲中心县委的驻地。父亲是中心县委书记、县长兼四十四团政委,所以哪的人都知道我,有的叫我“胜利”有的叫我“和平”。哪时候的农村哪有奶粉之类的东西,外婆是用五谷杂粮熬成的糊糊,把我一口一口喂大的。现在只要一想起外婆,我的眼泪会止不住的往外流。我六岁以前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只留下了一些片段的记忆。

片段一

外婆赶着牛车,拉回一大车西瓜,放在了家门口的地窖里。隔三差五的外婆就会用一个拴着绳子的大斗籃,吊我到地窖里抱西瓜上来吃。西瓜又沙又甜,吃西瓜,是我童年最开心的事。再有就是过阴历年了,外婆的人缘很好,一过年家里就会来很多的人,只要一来人,外婆就会叫我去给灶王爷磕头。我很喜欢磕头只要我一磕头客人就会给我一百元、两百元(现在的一、二分钱)或是一千元、二千元(现在的一、二角钱),我记得磕了有好大一摞子钱呢。外婆舍不得用都把它藏了起来。

片段二

夏天,我经常光着个屁股,在村里到处乱跑,在村口的一个大水坑里捉泥鳅,整得满身是泥。有时,跟着大孩子,上房掏麻雀窝,衣服被刮破是常有的事。外婆从来没有骂过我,更没有打过我,总是耐心的给我擦洗、缝补,叮咛我要小心。一次,我可能是感冒发高烧,昏昏迷迷了好几天,外婆一直守着我用装满了小米碗,一次一次喊我的魂:“我的胜利快回来啊!我的胜利快回来啊!......”当我醒来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我,眼泪扑出扑出的往下掉,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的胜利可回来了!我的胜利可回来了!......”外婆没有文化经常爱叫我坐在她的腿上,拉着我的双手唱:“小小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里唱大戏,接姑娘请女婿小外孙子也要去......”。

片段三

我有个表哥是二姨家的孩子,叫张国荣比我大56岁长得浓眉大眼,人很憨厚。表哥经常来外婆家玩。一次,外婆要上地里干活就把三岁的我交给了表哥,外婆刚走没多久,我就跟表哥闹着要去找外婆,表哥经不住我闹只好带我去。走到城门口的时后,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头儿,被摔破了一块皮,我坐在地上大哭。表哥一边哄我,一边把我背在背上去,找外婆。表哥走一会儿就会停下来,坐在地上摘脚底板上的野蒺藜,我见他脚底板上都是血,可他还咬着牙背着我走,好不容易找到了外婆,外婆看见我摔破了的膝盖,一边搂着我问:“胜利疼不疼?”,一边不停的数落着表哥。表哥低着头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一声不吭,也不申辩。这件事情表哥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片段四

三岁半岁哪年,村里办起了学堂,外婆也给我报了名,用灰粗布给我缝了一个书包,里面装了两本书,一本是算术,一本是国语。学堂在村北广场北头的一个院子里,只有一间教室、一个年级、一个班,叫“民主班”。一个男老师穿了一身蓝色粗布长衫,三十来岁,长什么模样记不起来了,对人挺和气的。班里的学生有二十多个,年龄参差不齐,最大的有十二、三岁,我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只有。教室里的墙上,只有一块不到两平方米的小黑板,没有课桌椅只有学生们从自己家里搬来的小板凳和砖头快。外婆把土改时,分地主的一张小炕桌和一板凳给我搬到了教室里。我算是班里硬件最好的学生了。因为来的晚,我只有坐在教室后面,靠门的地方。由于岁数小不懂事,上课时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在下面玩,还经常看在门外空地上蹦蹦跳跳的麻雀。就这样我上了两年学啥也没学到。我也从没见过作业本和笔,只见过老师用的毛笔。期末考试了,老师带着我们,来到村外的一颗老杨树下,这就是我们的考场。用地做纸,树枝代笔,试考完了,我面前的空地上一片空白,只有老师用树枝给我画下的一个圈。回到家外婆问我考了多少分,我不在乎地说:“大鸡蛋!”外婆听到笑了:“胜利啊,大鸡蛋不好听,可不要到外面说啊!”我看着外婆嘿嘿的笑着:“嗯,我知道了!”说完我放下书包,就跑得不见影了。这时候,我的最高水平就是能数十个数,还是外婆把着手教的。

一九四九年春天,母亲把妹妹从北京送到了外婆家取名叫“京来”,送来的时候才几个月,还不会走路。我有了一个妹妹心里十分高兴,我还抢着要抱她但是没能抱动,外婆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抱动妹妹了。”我就盼着快快长大,好能抱妹妹,可是没过几个月,妹妹突然得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可把外婆给急坏了,农村没有医生,又没有药,没过几天妹妹就离开了人世,我伤心了很久很久。

片段五           

哪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村里通知,村北广场演电影。哪时候,农村人谁看过电影啊,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天刚一擦黑。村里的男女老幼,都搬着凳子涌向村北广场,外婆也领着我去了。广场上,不知时候竖起了两根木杆子,两根木杆子中间挂了一块大白布。广场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听周围的大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听说一会儿大白布上就能看到人儿了!哪上面的人儿还会动呢!......”没一会儿,电影就开演了,大白布上面的人儿还真的会动,演的是一个橡胶厂里面的工人,把制成的汽车轮胎,用手推着往仓库里面滚,就是没有声音,我想要是能说话就好了。大概演了不到五分钟,电影就结束了,不过也算是开了洋荤、长了见识。村民们开始向广场外面散去,这时发现广场口,站着很多手里端着“三八大盖”步枪的民兵,向涌过来的人大声喊叫:“快回去!开完大会再走!快回去!开完大会再走!”人们只好回去开会。会开了很久很久,讲的啥我也听不懂,反正都是大人的事。

片段六

好像是五岁哪年,村里来了一个吹糖人儿的,他大概有三十来岁,穿了一身灰黑色粗布长衫,长衫的衣角掖在腰带上,人吗长得瘦瘦的、黑黑的、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很有神,肩上挑了一副担子,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一边摇一边叫喊着:“换糖人儿了!换糖人儿了!都来换糖人儿了!......”他在村里一停下来,我们这帮孩子,就把他团团围住了。他的手艺可真不错,想吹啥就能吹个啥,像黄鼠狼偷鸡、猪八戒背媳妇、孙悟空等等可多了。我们都看呆了我嘴里的口水只往肚子里面咽,有几个孩子,馋的哈啦子都流出来了。这时只见他手里拿了一个刚吹好的糖人儿高举过头,冲着我们说:“孩子们你们想要吗?”我们齐声回答:“想要!可是我们没钱啊”他说:“没关系,我不要钱,我要女人头上的头发,你们有吗?”他的话音刚落,我们就跑得不见影了。不一会儿,我们每个孩子手里都攥满了一揝一揝的长头发跑回来了,围着他争先恐后的换糖人儿。我换了一个黄鼠狼偷鸡的糖人儿,一边玩儿一边用舌头舔。最后,还是经不住糖人儿甜蜜的诱惑,叫我三下两下给吃了。我们村的妇女有个习惯,每天梳完头都会把掉下来的头发挽成一个揝,顺手塞进墙缝里,这样就给我们提供了换糖人的本钱。从此,村里墙缝里的头发,就被我们这帮孩子给包了。

片段七

一天,我和邻居家的孩子,在村北广场上玩儿,我捡到了一小截铅笔芯,有两公分长,我不知道是啥东西,以为是老师写毛笔字用的“墨”。可是,这块“墨”咋这么小呢?我拿着它,在一块白墙上划了一下,居然画出了一道黑印,我如获至宝,跑回家找外婆要了一块布头,把这截铅笔芯,包了个严严实实,藏到了一个墙洞里。过了没几天,母亲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长征”从北京来了,说是要接我去北京上学,我听了很兴奋。北京对我来说,是个很陌生,又似曾很熟悉的地方,那是在“民主班”上课,课间休息的时候,老师拿着国语书翻开第一页,指着天安门的画,对围着他的学生们说:“孩子们,你们看,这就是天安门,这就是北京,咱们班胜利的爸爸、妈妈就住在这里!”同学们都羡慕的看着我,我心里感觉很自豪,从此,北京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外婆舍不得我走,可是为了我的未来,也只好同意了母亲的要求。

几天后,外婆赶着牛车,把我们送到了新乡火车站。我没坐过火车很好奇,在车厢里东张西望到处跑,火车要开了,这时,我才想起了站在站台上送我们的外婆。我赶快跑到车窗边,伸出头向外张望。看见外婆在站台上,流着泪向我招手,我也向外婆挥着手,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火车渐渐远去了外婆依然站在那里向我招手。母亲在车上,不停地忙碌着,都是忙弟弟的事,弟弟一会儿饿了要吃奶、一会尿了要换尿布、一会儿拉粑粑了、一会儿要睡觉了.......总是没个闲着的时候。我也帮不上忙,,坐在座位上,想着一个问题“火车为啥跑得这么快?是谁推着跑的?”这个问题一直叫我想不明白,我终于憋不住了,找了母亲的一个空闲时间,鼓足了勇气,碰了碰母亲的胳臂:“妈!是谁推着火车,跑的这么快啊?”母亲看着我笑了笑,停了一会儿对我说:“没有谁推它啊,它自己就会跑!”我疑惑不解:“他自己怎么跑啊?”母亲确实不好回答我的问题,想了想说:“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北京的家住在《西四牌楼缸瓦市侯英子胡同甲6号》,母亲生怕我走丢了,叫我把这个地址给背了下来,又写了一张字条,揣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反复嘱咐我:“万一你走丢了找不到家,你就把背下来的地址,告诉街上的大人,如果你忘了就把衣服口袋里的字条拿出来,一定记住了啊!”这个地址我到是背得滚瓜滥熟,可是一次也没用上。我们家住的是个深宅大院,有个看大门的付大爷,我自己根本就出不了这个院子,只要一出门,母亲就会紧紧的拉住我的手,走累了她就会背着我走。北京真的是很大很大,比外婆家的徐营村可大多了,还有许多我从来没见到过的东西和稀奇事,可是我并不开心,这里没有绿油油的、散发着泥土香的庄稼地、没有村北头的广场、没有村口的大水坑、没有那些光着屁股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们,更看不到疼爱我的外婆,我一直闷在心里,对谁也不说。父母虽然很爱我,但是,我总觉得跟他们很陌生,从来不会主动和他们说话。

母亲接我来北京,本来是想让我上学的,因为年龄不够(差两个多月不到六岁)没上成,只有等到来年了。记得父亲第一次带我出门儿,刚一出胡同口就看到大街边上,有一间形状很怪的“房子”,人们排着队往这间“房子”里面走,父亲也领着我进了这间“房子”。“房子”里挤满了人,我个子矮,被挤在那些大人们的大腿之间,闷得透不过气来。不一会儿,父亲带着我走出了这间“房子”,我感到很惊讶,咦!怎么不是刚才进那个“房子”的那个地方了,这个地方非常热闹像农村里的集市一样,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父亲:“爸,刚才这个地方没有赶集啊!怎么一出这个“房子”就赶集了啊?”父亲看到我惊讶的样子笑了笑,非常和蔼的对我说:“胜利你看这是刚才的那个地方吗?这个地方是西单商场!”啊,我好像明白了:“原来这个“房子”还会动啊!”父亲不紧不慢地,指着刚刚开走了的那间“房子”对我说:“胜利啊,这不是房子这叫汽车。”我好像明白了,原来会跑的“房子”就叫“汽车”。

一次,母亲带我上街买糖。我从来没有花过钱,所以母亲买糖的时候我特别注意观察。我看着母亲给了人家一张钱(一万元),人家给了她一大包糖,另外还给了她八、九张钱(一千元一张),我心里想:“为啥一张钱买了一大包糖,人家还要倒给你那麽多的钱呢?”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有问过,一直藏在我的脑瓜里。

很快,国庆节就到了,这是建国后的第二个国庆节。白天,天安门广场有游行,晚上,还要狂欢,放烟火非常热闹,父亲带着我去了。哪时候的天安门广场,哪像现在的广场,这么宽广、宏大。从天安门前的金水桥往南,最宽的地方,也只有现在的长安街那么宽,哪时候的长安街,也只有现在长安街的一半宽,街道中央,还镶嵌着有轨电车的钢轨。烟火真的很好看,五颜六色的很壮观,我长这么大,从没有看见过鲜花,只见过乡下地里的几种小野花,所以无法形容天上的烟花像啥,只知道好看。开始,天安门广场的人很多,但还不算太拥挤,父亲开始牵着我走,后来就不行了,人越来越多,人挤人、人挨人多得像潮水一样,只要你倒下了,就甭想再爬起来。父亲只好叫我骑在他的脖子上,顺着人潮向西移动。我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真是人海如潮煞是好看。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前面几个女人的长辫子上,挂了好几支钢笔,哪时候的年轻女人都爱留长辫子,有点文化的男人,上衣口袋里都爱别两三支钢笔,显示自己有文化,所以在这种场合,女人的辫子上挂几支钢笔就不稀奇了。走到西单,人潮才算散开,父亲很小心的,把我从他的脖子上放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然后摸着我的头问:“胜利累不累啊?”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心里想父亲肯定累得不轻。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当时,是建国初期,新中国百废待兴,国家很困难,父亲是国家干部实行的是“供给制”不发工资,只发一些小米、杂货面和一小部分零花钱,四口之家还是挺紧张的。母亲决定学一门技术,找个工作,挣些钱来补贴家用。学打字是当时比较热门的技术,也好找工作,母亲找了一个打字培训班,每天去学打字,可是弟弟咋办呢?想来想去,母亲只有把弟弟暂时寄养在西直门外的舅妈家,才能腾出时间安心去学习。安排好了弟弟,母亲每天带着我去学打字,我还是比较听话,也不捣乱,也不到处乱跑,等她学习一结束,就带我回家。一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当时,北京的排水相当不畅,学习结束了,雨也停了。可是,满街都是一米来深的黑乎乎的浑水。没办法,母亲只好背着我,趟水回家,走到一条巷子的时候,水突然变深了,淹到了母亲的胸部,母亲这时实在是背不动我了,但又不敢把我放下,只好向一个趟水过来的叔叔求援,在这位好心叔叔的帮助下,我和母亲趟过了这条深水巷子。回到家,母亲突然抓起笤帚疙瘩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我,我有点莫名其妙。这是母亲第一次打我,我没有哭,只是咬着牙叫唤了几声。从哪母亲病了一场,好像是妇女病, 19385月郑州岌岌可危。被日军土肥原逼到城下,这是蒋介石根本没料到的。蒋介石决定孤注一掷,扒开黄河。 花园口决堤时,蒋介石以军事机密为借口严密封锁消息,没有通知老百姓疏散和迁移,黄水下来后,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老百姓突然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当时直接淹死的群众多达89万人,是日军在南京大屠杀中所杀中国军民的3倍,因饥荒、瘟疫造成的死亡在300万以上,而日军有可查的溺毙只有4人,花园口决口是人类历史上,单次规模最大的死亡事件,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黄河水里泡了三天得了妇女病(这是我长大以后母亲和我聊天时知道的),可能这次趟水,又引发了病根。打字是学会了,可是母亲并没有去工作,可能是身体有病的原因吧。

后来,外婆来北京看过我,哪时候弟弟长征快会走路了,我可高兴了,父亲领着我们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外婆抱着弟弟坐在中间,父亲站在外婆右边母亲站在外婆左边,我站在外婆右边紧挨着外婆,我和弟弟梳的是小分头是外婆给我们梳的,这张相片我至今还保留着。

我的一生(梁胜利)

        一九五二年照片《全家福》

 

二、小学生活

转眼,一九五二年九月一日开学的日子到了。父亲早已给我办好了入学手续,就等这一天入学了。我要上的是“北京华北小学”是当时北京数一数二的小学,解放前是国民党的“华北中学”,很多高级干部的子女,都在这个小学里面读书,这些是我以后才知道的。学校在西直门内、新街口崇元覌,离家不算太远大概有四、五站路吧。这是我永远忘不了的一天,我穿着母亲给我做的开裆裤(母亲怕我尿裤子)跟着父亲去了学校。在学校教导处报了到,父亲带我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学校可真大,好像比徐营村还大,走上一圈最少也要十五分钟,不过再大也是个“鸟笼子”,“从今往后,我就要在这个“鸟笼子”里生活了”我边走边这样想着。父亲把我交给了一个男的,二十多岁的体育老师,又和这个老师交代了几句后,放下我就走了。父亲走了不一会儿,我越想越不对劲:“不行,我不能一个人在这里上学,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行!不行!”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又蹬又踹的,这个体育老师怎么哄也哄不住,没办法赶紧去追父亲,一直追到汽车站,才把父亲追回来。父亲左哄右哄说是下回来给我买铅笔什麽的,我不哭了,父亲又走了。父亲走了一会儿,我想想还是不行,又故技重演,体育老师第二次在学校大门口追回了父亲。父亲来了又是一阵哄给我许诺这许诺那的,认为这次可把我安抚好了,又走了,哪想到我还是不想在留这里,第三次大哭大闹,可是这次体育老师再去追父亲,父亲就不来了。我看没有追回父亲,又闹了一会儿,看看实在没有希望了,在几个老师的哄劝下,也只好顺从了。第二天,学校分班了,一年级总共有四个班,我被分到了一年级一班,上课时,我看到那个老师的长相很害怕,就在课堂上大哭大闹,非不在那个班,没办法就给我调到了二班,二班也不行又给我调到了三班,三班还是不行又给我调到了四班。四班还算可以,那个女老师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看着很顺眼,长得像外婆温柔、善良、和蔼、可亲,我不再闹了决定就在这个班了。老师叫吴继珍,她的名字到现在我都能记得非常清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分的那个桌上有一个小女孩长得像“宫女”,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就害怕,又是一阵大哭大闹,没办法,管生活的阿姨,只好给我换了桌。

这个小学是政府办的,学生都是国家干部的子女,所以学校里的一切开支都是国家供给的,学杂费、书本费、伙食费、四季的服装鞋帽都是量身定做免费的。学校里分工明确,老师专管学习,阿姨专管生活,每个班配两个阿姨,一个是管女生的,一个是管男生的,我们班的阿姨叫陈亚琴,这个阿姨也是叫我终生难忘的,不过不是好的印象。食堂分大、中、小灶,学生吃大灶,老师、教工吃中灶,校领导吃小灶。现在想起来,当时的伙食还真不错,每天早餐都有牛奶、稀饭、馒头一和一些小菜、咸菜什么的。不过我是从农村来的,没喝过牛奶一喝就恶心,像我这样的孩子,还真不在少数,后来换成了豆浆,我还是喝不惯就只有喝稀饭了。中餐和晚餐都很丰富,菜的花样经常换,饭后还要给我们每个孩子还要发一两个水果。

一年级宿舍里的床,是带栏杆的小木床,是怕孩子们摔下来特制的,这个床可把我难坏了,下床很不方便,我很怕鬼经,常用被子蒙着头睡觉(这个习惯很不好,一直到我十八岁才改过来),半夜尿憋醒了,也不敢一个人下床去门外面的马桶解手,如果有别的孩子下床,我听到了就会马上跟着下来,如果没有人下来我只好憋着,经常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里到处找厕所,好不容易找到厕所了,赶快解手吧!哗哗哗......真舒服,突然梦醒了,我身子下面的褥子全尿湿了。我怕阿姨吵我,也不敢吭声,一直把湿褥子捂到天亮,像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一直到了二年级,调换了宿舍,换成了没有栏杆的床,马桶放在了宿舍里面,尿床的事,基本就没有再发生了。

说起陈亚琴这个阿姨,是个很不称职的阿姨。二年级我们长大了一岁,每个礼拜,从家返校,父母都会给孩子带一些水果、糖、核桃、花生之类的好吃的东西。每次,陈阿姨都会以学校不准带零食为由,叫我们把带来的东西,全部交给她,还不准我们跟家长说,说是星期六再发给大家。我经常看见,她偷吃我们的东西,他妹妹来了,还拿给他妹妹吃。到了星期六中午,把我们二十几个孩子在宿舍里排成三排,他认为最好的排第一排,次一点的排第二排,最不好的排第三排,然后把她吃剩的东西(我们带来的东西)再分给我们。不管你带来的东西多少,第一排分得最多,第三排分得最少,所以我们也无法知道他究竟偷吃了多少?我是农村来的孩子,是她最不待见的,每次都是第三排,分得最少,可是母亲每次都给我带得最多。我们年龄小,也不敢跟老师告状,回家也不敢跟父母说,只是在心里暗暗地恨她。有一次,晚上睡觉前叫我们排队去洗脸,脸盆都放在自己的脚面前。她和另一个阿姨剪辫子,不准大家说话、也不准笑、不准动。可是她俩,刚一剪完辫子就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我和一个叫郑富勤的同学,一不小心脚尖碰到了脸盆,发出了一点声响,被她看到了,她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用手指着我们两个人:“你!你!给我站出来!”我俩吓得赶快站了出来,她接着大声吼道:“你们俩,今天不要去洗脸了!到那个屋里站墙角去!”她把我们俩领到一个没有人的黑屋子里,叫我们俩,一个人站一个墙角,然后关上门就走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站麻了,我们也不敢动,郑富勤呜呜地小声直哭。深夜了,陈亚琴从梦中醒来,猛然想起我和郑富勤还在黑屋子里关着,吓得她赶快彼着衣服跑来,把我们叫了回去。像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几个男生,经常在一起暗暗商量:“等我们长大了,到了高年级我们几个合起来,揍她一顿!”有一次,星期天返校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去洗脸,伸手去拿床下的脸盆感觉非常重,拉出来一看原来脸盆里,有大半盆的尿,洗脸毛巾都被泡黄了,我正想问是谁这么坏!郑富勤跑过来小声告诉我:“这个星期我没回家,晚上我亲眼看见,是陈阿姨往你脸盆里尿的尿!”我听完很气愤,但也没有啥办法,只好把脸盆里的毛巾和尿一起倒掉,脸盆我嫌脏也不用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叫同学给我压水(当时没有自来水用的是压水机),我只能用手捧着水洗脸。

一年级,我还是多少学了一些东西,能认字了,课文都能念下来了,认了不少字,数数也能数到八十多个了。算术基本上还是“民主班”的水平“大鸡蛋”,只不过是老师手下留情,每次作业都给我打的三分(当时是五分制)。我的同位是个男同学叫刘安静,他的作业有时候是四、五分也有时候和我一样是三分。这是为啥呢?我也不想那麽多该吃该玩照样。期末考试了,当数学考卷发给我后,我像平时做作业一样,很认真的,按顺序一笔一划的,抄着每一道题,1+2=  3+2=  5-2= ......这时候班主任吴继珍老师,来到我的座位前,看了一下我的考卷微笑着问我:“胜利你在干什麽呢?”我抬起头看着吴老师:“在做作业啊”“哪式子后面为什么不写得数呢?”“吴老师什么是得数啊?”吴老师耐心地说:“你看1+2=3这个3就是12的得数明白了吗。”我看着吴老师迷茫的摇了摇头,继续做我的题,我在每一个式子的等号后面,都胡乱填上了一个数字就算是得数了。

放暑假了,一天父亲搬了一张小桌子摆放在院子里,桌子上放了一碗黄豆。一定是父亲看了老师给我的评语,准备在暑假里给我补补课。“胜利过来!”父亲把我叫到了小桌子旁边,我不情愿的走了过去。“这是几个?”父亲一边说一边从碗里拿出一颗黄豆放在桌子上,“一个”我小心翼翼地答道,父亲又从碗里拿出了两颗黄豆:“这是几个?”“两个”我刚回答完,父亲就把手里拿的两颗黄豆和桌子上放的一颗黄豆放到了一起:“胜利这是几个?”我想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父亲耐心地,又从碗里拿出了三颗黄豆:“这是几个?”我很快的答道:“三个”。父亲耐心地、反复地、重复着上面的动作问我。我呢,只要是单个拿的黄豆,不管是几个我都知道,只要把两次拿的黄豆放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加法,减法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就这样父亲教了我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一点效果也没有,父亲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伸手朝我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我本来对父亲就没什么感情,再加上又挨了他一个耳光,我也一下爆发了:“我不上学了!我不上学了!”我一边大声的喊着,一边飞快的朝院子的大门跑去,父亲楞楞的站在桌子旁边不知所措,母亲跟着我追了过去,看门的付大爷拦住了我,母亲拉我回到屋里,用笤帚疙瘩狠狠的揍了我一顿。我又疼又委屈,心里想:“是你们让我来北京上学的,还要挨你们的打,我坚决不上学了!”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教过我了。一天,父亲的亲密战友李寿山叔叔来家里拜访。他们在聊天的时候谈到了我,我听李叔叔的意思,是想要我做他的儿子。李叔叔的老婆一直不生育,很想抱养一个孩子,知道父亲有了两个儿子,他们又是老战友,就来探我父母的口气。父亲没有答应,我虽然不聪明,但毕竟是他们的亲骨肉啊。李叔叔很喜欢我,拉着我说:“胜利,愿不愿意到我家去?”我想了想:“去你家上不上学?”这是我开出的首要条件,李叔叔笑着说:“不上学!”“嗯!只要不上学我就去!”我很痛快的答道,在父亲的允许下,李叔叔带我走了。

李叔叔家,在西郊飞机场,是空军的营房,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空军大校。在哪的日子玩的真开心,真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我把父亲、母亲忘得一干二净,这是我来北京后,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很快暑假就要结束了,父亲打电话催李叔叔送我回家。李叔叔哄我说:“胜利咱们去城里玩好吗?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真的?不是送我回那个家吧?”我看着李叔叔的眼睛疑惑的问,“嗯......不是”李叔叔含糊的答道。坐着李叔叔的车到城里西单商场给我买了一些东西,最后三拐两拐还是把我送回了家。哎!没办法只有继续上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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