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追求民主自由
由于陈独秀先生在党内的巨大威望,从中共“一大”到“五大”,他连续当选为党的总书记。尽管他陈独秀本人是一个性格非常倔强的人,可在党内却是位开明的领袖。瞿秋白就曾说过:“有时,我和他争得面红耳赤,他从不计较,够得上光明磊落。”
先生曾对人说,中国经过几千年封建统治,民主与科学荡然无存,正因为没有民主与科学,弄得国将不国、民难为民的地步。没有民主,就没有进步,也没有革命;没有科学就不能生存,就要亡国。有民主才能有科学,有科学才能保民主,二者缺一不可,少一点也是不行的。(濮清泉:《我所知道的陈独秀》)
晚年陈独秀尤其升华了对民主自由的认识。1940年11月28日他在《我的根本意见》中写道:“民主主义是人类发生政治组织以至于政治消灭之间,各时代(希腊、罗马、近代以至将来)多数阶级的人民,反抗少数特权之旗帜。‘无产阶级民主’不是一个空洞名词,其具体内容也和资产阶级民主同样要求一切公民都有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罢工之自由,特别重要的是反对党派之自由。没有这些,议会或苏维埃同样一文不值。”同年9月,先生在《给西流(濮德治)的信》中,还列举了他认为的民主政治的几个必要条件:“(一)议会由选举产生;(二)无法院命令不能捕人杀人;(三)政府的反对党派公开存在;(四)思想言论出版自由;(五)罢工本身非犯罪行为。”他还辩析说:“谓无产阶级独裁,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只能是领袖独裁”。由此,先生呼吁:“宗教式的迷信时代应当早点过去,大家醒醒罢!”他清醒地认识到,“社会主义也要借鉴资产阶级民主,政治要民主化”,“最浅薄的见解,莫如把民主主义看作是资产阶级的专利品”,“如果工人阶级国家不比资产阶级国家更加民主,工人阶级奋死斗争又为了什么呢?”
有人问,陈独秀曾贵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后来颠沛流离,何不去某大学谋一教职?对曰:战乱频仍,诺大的中国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况且先生僻居乡野,不向当局求一官半职,连做了国民党大官的学生,送钱来都一分不受,盖因道不同不相与谋,也可以说是印度圣雄甘地不合作主义的中国版。抗战期间,中共方面也曾有意邀先生去延安,但要求他写一个书面检讨。陈独秀说:“回党工作是我所愿,惟书面检讨,确难从命。”为什么呢?陈说:“时至今日,谁有过,谁无过,在未定之数,有什么好写呢?” “大钊死了,延年死了,我也落伍了。……与其去延安做个摆设,我不如待在江津,实实在在做点学问。”然即使处于贫病交加的逆境中,先生仍未停止对中国前途命运的思考,仍在探索如何实现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民主问题,他预言,民主主义终将战胜各种专制独裁制度,实现“无产阶级民主制以至全民民主制。”
1942年3月30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学习组作《如何研究中共党史》的讲话中明确指出,现在虽然“还不是我们宣传陈独秀历史的时候,将来我们修中国历史,要讲一讲他的功劳”。同为五四旗手的胡适也曾对这位昔日的战友作如是评价:“觉得他的最后思想……特别是对于民主自由的见解,是他‘思熟虑了六七年’结论,很值得我们大家想想。”
“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岁月的尘埃拂去后,陈独秀晚年的思想不仅有弥足珍贵的闪光点,而且对革命经验与教训的反思,对民主、自由与平等的毕生追求,先生当称先知先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