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到了,奈何你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也许你最后一口气撑到现在,也只是为了等我回来。
早上母亲赶到学校来找我,说你已经认不的人了。到了老家的时候,你醒了。然后没过多长时间,你就叫着痛,然后没了力气再说话,接着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大人么试图用我的小名唤醒你,可你就这么安静的走了。
我早已哭干了泪。我看到你衰老下去,我亲眼看到你离开人世。而我却不知该怎么办。
也许死亡对于你真的是一种解脱。
我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包括父母,亲戚,或者是朋友。成长至此,我仍旧羞于去表达关于自己的一切。所以,对于你,我是愧疚。
你走的时候,手上还带着我一个月前给你买的手链。桃木做的。辟邪。
这是我张这么大第一次给你买的东西。也是最后一次。我清楚记得那天中午一放学我就飞跑到桃木店。
我知道我是自己在骗自己。倘若桃木真的辟邪,又怎会有千千万万个生命的消亡。
去的时候坐在哥哥开的车上,我只觉得想吐。我想起我一年级的时候教你写字,拿着你的手,写错的时候还会吵你。二年级的时候,我天天缠着你带我去买田字格。三年级的时候,你给我下面条,因为水放少了面条很稠,所以一气之下我把一锅面条都给倒了。四年级的时候,我已经大了,你回到了老家,从此,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回不去了。
今天回去的时候,你已经瘦得没有了样子。
很多时候我想跟你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今我在你耳旁大声喊你的时候,你却听不到了。
我以为你不会老,至少在我看来,你依然还是那样。夏天的时候还能干干农活,也能吃饭,身体也不错。可是,半年,仅仅半年,一切都变了。
我以为一年后你可以看着我上名牌大学,十年后可以颤颤巍巍的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十五年后可以看到子孙满堂,二十年后可以没有疼痛的寿终正寝。
可是太多事情奈何不得。
因为父母怕我耽误课,我一个人回蚌埠。我没有去上课。回到家的时候我翻过去的照片,奈何却只找到两张几年钱的照片。一个月前你住院的时候,我就想给你拍张照片。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我怕我忘记你。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几次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下去。
如今,却没有了机会。
一个月前你对父亲说,你想吃面包。那时听父亲提及此事时我几欲流泪。出生地主大家却家境败落到只剩下几口铁锅跟十几大洋的你,六十岁报了孙子的你,七十四岁一百多岁老父亲去世的你,七十八岁开始为自己准备后事的你。
很多时候在街上看到有年轻人搀着老人,我就会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可以这样。不用再为学业发愁,不用再为烦心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我可以敬一个孙子可以做的事情。
孔子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果你是贼,那又怎样。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
我只是感觉,这些年的孤独与外表的坚强,使我不断体会到世情的炎凉,因此,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我想起半个月前,你无休止的咳嗽,每当我看书的时候你都会把门悄悄关上。我记得那天,我站在我房间的门口,我看着你,慢慢转身,颤颤巍巍的把门关上。只留下一个老去的背影。
我们的身体在死后,会化为微粒等待下一次重组。所以说不定千万年之后,我们可以再次成为血肉之亲。
原谅我在十七年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