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守护在人生的终点站上。
由于岗位和工作原因,他们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他们脱离了正常的社交,除了大年初一、初二,全年没有一个节假日;他们忌讳的东西很多很多,从不主动与人握手,从不说“有事找我”;他们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每天都在面对亡者,只为了让每一名逝者都能有尊严地离去;他们的工作让人感觉冰冷,他们却用真诚抚慰逝者家属悲痛的心……
他们,就是人生最后一站的守护者———殡葬师。
11月30日,记者来到市殡仪馆,听这群“神秘”而又普通的人讲述自己的故事。
殡仪馆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灵堂。
他们的工作,是让每位逝者有尊严地离开
2009年,日本电影《入殓师》夺得第81届奥斯卡颁奖礼最佳外语片奖,成为当届奥斯卡一大冷门。影片中,男主角为死者入殓前,总要为其进行祈祷。然而,现实中的遗体化妆师,却没有这番优雅。
王威,一个看上去帅气阳光的小伙子,出生于1981年,今年刚满30岁。2005年他来到市殡仪馆工作,从2006年起成为一名遗体化妆师。
“说实话,当然害怕过,也恐惧过,但这些都已经离我们而去了,留下的更多是一种职责和对逝者的尊重。”王威说,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真正接触死者,汗毛一下子就有立起来的感觉,他说手心一直在冒汗,一个劲儿跟身边的老师说话来消除恐惧。
整容、化妆、擦洗、缝合,有时候还要给遗体穿衣服,遗体化妆师的工作其实是枯燥的。“我们最害怕过夏天,一些非正常死亡者的遗体处理起来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王威说,有些遭遇车祸或者爆炸的遗体难免会支离破碎,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遗体拼凑完整,再一一缝合起来。他们会通过观察遗体面容,再确定化妆方案,最后才给遗体定型化妆。碰到有些脸部严重变形的,还要让其恢复原貌。
化妆师常顺琴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工作了近20个年头,她已为两万多具遗体美过容。她说,有时候,浓浓的尸臭即使戴着最厚实的口罩也无法抵挡。“每位逝者离去时,家人都希望亲人能以安详的面容去另一个世界,我的想法就是尽量让死者走得美丽,走得安详。”常顺琴说,人有生就有死,任何人都避免不了这一点,自己干这种工作就是要对生者有一个交代,对死者有一个交代。
在人生的终点站,他们陪伴逝者最后一程
殡仪馆是人生的终点站。陪伴一个人走过这一终点站的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亲人,而是那些默默无闻的火化工。
市殡仪馆火化组一共有5名员工,一个休息室,他们5个人就挤在这个不到20平方米的房间里,隔壁就是火化车间。对于他们来说,生与死只是一堵墙的距离。
“闲人免进”几个大字让人很难见到火化工的工作,市殡仪馆的负责人将记者引入后面的火化车间,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一股味道钻入记者的鼻孔。
刚一靠近焚化炉,记者顿感一股灼热。
火化工冯二鹏虽然已在火化车间工作了19个年头,但他也只有40岁。“目前火化车间共有两个火化炉,一个是高档的,一个是普通的。”冯二鹏对记者说,现在火化炉都实现了计算机操作,只要把遗体抬上炉板,一按按钮,炉板便会自动缩进炉内,用柴油火化,炉内温度可以到达上千摄氏度,半个小时内便可完成。而高档火化炉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记者注意到,32岁的火化工张超不停地在炉前走动,密切观察火化炉内的情况,脸上不断有汗珠垂落,工作服已经湿透。“干我们这一行叫做‘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锻炼腿部的肌肉。”张超告诉记者,除了热,车间内噪声大,火化工需要连续数个小时工作,在焚烧过程中,工作人员需时刻保持最佳工作状态,要不停地在炉前走动、观察。
“现在的火化条件比以前好多了,最早的时候还是用煤作燃料,温度没那么高,不好控制。”冯二鹏说,每焚化完一具遗体,他们最多能歇上七八分钟,忙的时候就没有休息时间了。
因为常看到逝者,他们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不少人对殡仪馆这个地方有些忌讳,对在这里工作的人“敬而远之”。“最初选择这一行,是觉得虽然社会还不太接受,算是特殊行业,但其实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恐怖,做这行会更加感受到生命的可贵。”火化工张超对记者说。
几年前,一次严重的爆炸事故夺去了数人鲜活的生命。市殡仪馆接到通知后来到事发现场。现场的烧焦味和烟气让人喘不过气来,负责搬运遗体的工作人员几乎被呛昏。为了使死者恢复生前容颜,包括常顺琴、王威二人在内的工作人员全体上阵,对遗体进行包扎、缝合、整形、整容。经过大家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工作,一天一夜后,遗体摆放在死者亲属面前。死者的亲属中有不少目睹过车祸惨状,看着死者表情宁静,安详地躺在那里,激动得不知怎么表达感谢才好,扑通扑通地在他们面前跪倒一大片。
也许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场景,很多采访对象对生活的态度也显得比较达观。“死亡,让我更加明白了生命的可贵,我会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张超说。
他们从不主动与人握手,从不说“有事找我”
作为一名殡葬工作从业者,走出殡仪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但就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们在进行社会活动时,总会遇到尴尬。
在市殡仪馆大厅的服务窗口有这样一块牌子格外引人注意,左边是文明用语,右边则是禁忌用语,“再见、欢迎下次再来……”这些在其他场合的文明用语在这里是“不文明”的。“在我们这里,即使要表达这种含义,也要想尽办法换一种形式表达,比如请节哀等等。”市殡仪馆马主任说,工作人员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也都养成了这样的一种习惯。
采访中碰到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当记者刚见到张超时,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他明显地迟延了一下才伸出来,接触了一下便马上松开了。“对不起,我有点不习惯。”身材健硕的张超显得很不好意思,他笑着对记者说,平时他几乎从来不主动与人握手,很少串亲访友,从来不到医院去看望病人,“不是不礼貌不懂礼节,而是为了尊重他人,万一人家介意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怎么办?”
“这是个特殊的服务行业,我们的工作是为了送逝者最后一程。”市殡仪馆马主任这样描述他们的工作,他要求每一位员工都谨记严谨工作、周到服务的宗旨,同时要注意一些言行和规矩,这不仅是尊重逝者,也是尊重逝者家属。
常听哭声常落泪,他们的心理压力很大
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鞭炮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始终未停。
有人认为,在殡仪馆工作的人每天都会听到不停的哭泣声,感受到逝者家属心中的悲伤,干这行见得多了,基本都麻木了,甚至有些人已经没有感情了。“我们和普通人一样,当然也是有感情的,我们陪逝者家属一起流泪,是一种关爱的体现,不仅是对家属的慰藉,也是对死者的尊重。”在殡仪馆工作多年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说,有一次,一位逝者家属来办理殡葬手续,因为心情极度悲伤,情绪非常激动。听到随行的逝者家属议论这一家的悲惨经历后,她主动上前,将逝者父母扶到休息室,倒上热水,用委婉的语气安慰他们,疏导逝者家属心中的郁结,用自己一言一行缓解逝者家属的悲痛心情。事后,逝者家属对她非常感激,临走前还专门向她道谢。
“有时很矛盾,我们总希望员工对工作认真一些、投入一些,但有时要是过于投入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马主任说,这样特殊的工作,也会带来一些“副作用”。除了情感上的调整和克制,作为一名合格的殡葬工作者,还需要做好自我防护,例如有的人是病逝的,必须要求工作人员做好自我防护。
“我们的兄弟姐妹们是很团结的,有啥事总是在一起商量沟通。”马主任说,市殡仪馆定期对工作人员开展心理疏导,创造机会让大家在一起谈谈心,聊聊天,也时常拉拉家常。
他们都是普通人,他们希望自己“被普通”
交谈中,殡葬师们提到最多的词就是“理解”。“干这一行,很多人不理解,不愿意和我们握手,不愿意和我们同坐一车。其实,我们也是普通人,更希望得到其他人的关注和理解。”32岁的火化工小王说。
几年前,小王和以前的女朋友相处了8年时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女朋友的家人就因为他在殡仪馆工作,横竖就是不同意他们俩人的婚事,到最后婚还是没有结成。
“不管理解不理解,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啊!”每想起这件事儿,小王心里既充满了遗憾,也感觉很愧疚。小王说,当时自己心情的确非常低落,心理上也接受不了,可日子还得继续,换位思考后觉得女朋友家人的想法也有人家的道理,并不能一味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慢慢地心里也好受多了。如今的小王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成为一名4岁孩子的父亲。
“什么样的工作都需要有人做,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如果大家都不来做,那得有多少逝者会带着缺憾离开,而且他们的家属心中也会感到不安。”小王说,他觉得自己从事的工作还是很有意义的,面对世俗眼光,没有必要过多地去想,只要逝者家属满意、认可,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平淡而又朴实的话语,让人肃然起敬。
因工作需要,殡葬师都没有固定的节假日,一年中只有大年初一、初二两天时间休息,平时只能实行轮休,每年他们要完成数千名逝者的“身后事”。
在记者看来,对于这个职业的意义,殡葬师们早已有了更深的体会,那就是:守护着人生的最后一站,只为让每一名逝者都能有尊严地离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