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关于禅门公案的几个问题（5）

数量最多，影响最广泛的公案是记录禅门宗师启迪学者，并使其达到开悟的典型事例这一类。

按师家启发、教育学者言语行为方式的不同，此类公案还可细分为如下八种情况：

(1)从正面引导教育，或同等商量讨论者。如三祖去缚、无情说法、天皇心要、大珠用功、香严击竹、山谷悟道、张商英末后句以及云岩扫地、仰山枕子、裴休失笏等即是。

(2)从反面提示启发者。如达摩安心、南岳磨砖即是。

(3)奇巧设譬，一语双关，含蓄幽默，发人遐想，启人开悟者。如道吾吊慰、李翱问道、庞居士好雪片片、洞山睹影逢渠、夹山挥剑、翠岩眉毛、巴陵三转语等皆是。

(4)以种种方法，切断逻辑思维者。如临济喝、德山棒、云门剑大多属于这种情况。此中又可更分四类——一为迎头回绝，使人没有思虑执著余地者，如庞蕴居士参马祖道一，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马祖答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五灯会元》卷三，庞蕴居士章。中华书局1982年点校本，第186页。本书第七十九则“超慧海燕雷声”与之同类。二为用不着边际、无法思维的特殊语句回绝对方者。如青原米价、麻三斤、庭前柏树子、赵州吃茶、禾山打鼓、一寸龟毛重七斤等即是。三为用棒用喝，强力针砭，打断思路，如临济、云门诸家所作(但后来禅师也将棒喝活用，所以有临济四喝之分)。四为其他非常行为，如南泉斩猫从正面给以强烈打击，“云门损一足”则是用绝情来逼人放弃分辨执著的俗念等。

(5)预设一种特殊情景，引导学习者领悟佛法，启人智慧或检验学习者是否解悟。如药山升座不开口便下座(第二十二则)，玄沙说燕子“深谈实相，善说法要”(第六十四则)，龙潭吹灭纸烛，使人顿生直觉思维(第三十二则)，圆悟克勤由艳诗而悟道(第九十九则)等都是。

(6)故意从常情出发，将人的思路推向矛盾终极者。如石头路滑、陆州掠虚汉、永字八法、婆子点心、地藏片石等。

(7)特设置二律背反情境者。如狗子佛性、首山竹篦、黄龙三关等即是。

(8)并无解脱智慧，以知见执解，落在凡情中者。如俱胝一指即是。

为便于读者参阅，现将本书所录百则公案分类情况列表所示(见下页)。

4、为什么说公案不可解，但又不可不解？

禅宗向来有不立文字的传统，所谓“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参阅本书第二则公案。。不过，这个“不立文字”传统在禅家是把握得非常灵活的。首先，不立文字并不意味着不要文字，而是强调不为文字言语的名相所束缚，故六祖《坛经》有一段反对谤经的话：

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著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宗宝本《六祖坛经》付嘱品第十。

大法非拘于语言，而借言以显发者也。惠洪《石门文字禅》卷二五《题云居洪觉禅师语录》。

心之妙不可以语言传，而可以语言见。盖语言者，心之缘，道之标帜也。标帜审则心契，故学者每以语言为得道浅深之候。同上书，卷二五《题云门禅师语录》。

强调佛法不是拘束于言语文字而应该把语言看作心性佛法的“标帜“，和“所缘”，且审察语言文字这个所缘、标帜，便可契悟心性、佛法这个“缘”，即通过经论典籍言句，体究清净佛法，修禅入定，解脱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