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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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40年、母亲去世25年祭

发布时间:2019-03-17 03:50:56      发布人: jmhui0392

父亲去世40年、母亲去世25年祭

2019年,父亲蒋菁已经离开我们整整40年、母亲曾淑如也离开我们25年了!多年来我的脑海中经常不时浮现出父亲、母亲的身影,好像根本就没有离开我们。

记得很清晰,1979年3月的那天,上班刚到区工业局的办公室,同事就告诉有来自大连海运学院的电话,只说是父亲病危让我立即返回家里。当时一听就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掠过非常不祥的感觉。

父亲1962年就心脏病大发作一次,当时是在学校的礼堂上班开会时昏倒,幸被坐在一旁的同事发现立即送往医院抢救。那时父亲教学任务很重,白天忙着处理学校系里的行政业务,备课只能安排下班后在家中的业余时间。由于同时兼授不只一门课,一些课没有现成教材需要自己编写,每天都是一回到家就坐到唯一的那个写字台前一直忙碌到深夜。晚饭也吃得匆忙,边吃边还想着教材编写及备课内容。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心思与家人聊天,我和弟妹们也只有在到家进门时迎上去,他挨个抱起亲亲就算是会面了。然后弟妹们很听话地都集中在仅有的另一个房间玩耍,尽量不出大的声音和动静。

那次父亲抢救过来送回家后静养了近3年,这期间也是弟妹们与父亲间接触交流最多的时段之一,父母和姥姥一起教会了我们许多自立生活的本领。父亲让母亲和姥姥把家中的破旧毛衣裤、袜子等找出来,让我和弟妹们将它拆成线缠绕成线球,学着编织铅笔盒垫、鞋垫、袜子、手套等。弟妹们比我要小6-9岁,手脚正是灵巧时期,学得又快又好,最后都可以织毛衣裤了。只有我最笨,大概只织过一个歪歪扭扭的铅笔盒垫,至终也没有学会编织。我穿过弟妹为我编织各种杂色的线袜、线裤、线手套,还有毛裤;连父亲也穿过弟妹织的线袜。印象最深的是大妹用拆下的旧毛线为父亲织了一个深蓝色的围巾,宽大蓬松,父亲很喜欢,将它围在脖子上一直在每个冬季都戴着;弟妹为父亲和我冬衣织的领子内衬也一直用了很长时间。

因我年岁最大也让我学习做饭,多是帮着姥姥摘菜、洗菜,洗刷碗筷,淘米和面,扫地抹桌子等打下手。父亲吸烟很重,每天光自己就要2包,一个晚上编教材、备课5-6个小时就是满满一灰缸的烟头,倒烟灰缸是我每天一早的功课。灶上的活儿多只是站在母亲身边用眼睛观摩,并聆听母亲对各种饭菜操作先后顺序做法上的絮叨,并老是品尝制作过程中味道的异同,这些母亲对煮饭炒菜的片断至今还有深刻的印记。因为不够高怕我烫着,让我亲自动手操作的实践次数还是不多。

我和弟妹先后学会缝补和清洗衣物。从搓洗手帕、袜子、毛巾等一些小件衣袜做起,学会在衣领、袖口等易脏部位打上肥皂重点揉搓,多件衣服同时洗时应该按先内后外、先上后下、先浅后深的顺序,才会把衣服洗得又快又干净,浅色衣物不会被染色还省水。缝补也是如此,学会衣物上的破洞、撕裂缝哪些应该用到单线或双线,何处该用怎样的针脚才会补得平复、外观更好看些。我和大妺还学着用家中手摇缝纫机补衣服,做鞋垫、裤头;拆洗后缝被时也掺和着一起忙乎。夏天干燥季节期,帮助大人把被子、衣物拿到窗外的小阳台上晒,把被子挂在晾衣杆上拍打……

这段期间,父亲还因心绞痛和糖尿病在干部疗养院住了约有一年多。干部疗养院离家有2站多地,不通车,我和母亲轮流去看望时都是步行来回的。一次母亲下午挺迟了才有时间去疗养院探视,天开始放黑了还没回到家,正好又赶上停电,我跟姥姥讲让我炒个鸡蛋做为晚饭的菜吧。结果首次独立炒菜摸黑把鸡蛋炒糊了,酱油加得好象也有点多,但弟妹们在烛光下吃着还挺香。

父亲告诉母亲,他的心绞痛其实在冠心病大发作之前4-5年就有过几次小的发生,只是当时不懂没有在意。家里买粮父亲是主要劳动力,粮站离家有半站多地,他只有星期日休息。粮站一到星期日人多排队时间长,每次都是等我和母亲基本买到时,父亲才抽空匆匆赶来扛起米面重袋就走。家中7口人每月口粮百多斤,我同母亲只能拿动一小部分,2/3都是由父亲和我们一路来回倒才搬运回家。在路上要停歇3-4次,临到家的楼下了父亲还要下楼再帮着把我的那份提到3楼。所以父亲的心脏得病同工作、家务上的劳累,以及吸烟有莫大关系。母亲从我参加工作时起,包括弟妹们大了以后同样有个严厉的要求:绝对不准吸烟,不准连续熬夜过于劳累。不吸烟我们都遵守做到了,只有我和大弟因仍不够注意,现在也与父亲一样在心脏方面出现了问题。

我那时还在上初中二年级,一天晚上我在床上朦胧间刚要进入梦香,忽然恍惚间听见父亲同母亲在小声谈话,父亲提到病重不能很快好转,拟要让我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母亲非常不忍心,说怎么也要争取能读完高中。这种承担家中重担的迫切需求,成为我人生成长转型的重要节点,清晰至今不能忘怀。1964年底父亲身体刚有些稳定就又坚持上班,但已把系主任的行政工作交由院里按排别的同事接手了。

1968年前后父亲因文革受触及心绞痛发作频繁,那时医院门诊开药一次不能超过一个星期的量,每个星期我都趁下午就诊人少的时机乘车前去,到医院后一下子就同时挂上好几个内科门诊的号。然后挨着个进到每个内科诊室,让不同的医生给开扩张血管的药,汇集几十、近百粒的硝酸甘油片装在药瓶中由母亲在探视时转送到父亲手中。

父亲恢复工作后因身体原因不再任课,有一段时间参与过大量的航海和海洋等专业的英德文字翻译工作。记得在从事李约瑟海洋部分的译稿时,因工作量大时间要得又急,父亲想出了由他边阅看英文稿件边口述成中文的方式,由弟妹们轮流认真记录下来,再由父亲或我在家时重新抄写到正式稿纸上交稿。由于我的笔迹很有点象父亲的,所以我尽量多做一些,也能让父亲不过于劳累。那时我们全家已搬到海院后山宿舍住,父亲上班走路心绞痛会频繁发作,上班出门时都要提前舌下含上硝酸甘油片以扩张血管,每走一小段还要停下休息。所以每天都是父亲骑在自行车上,由弟妹们轮流在后面推着走,下坡或平坡时父亲自己操作,只是天冷或有大风时困难需要弟妹们协助推。以后弟妹大些了就由弟妹把腿斜叉到自行车架或跨在车架的横杠上骑,自行车的后货架上载着父亲去上班,这在当时成为海院后山上班途中的老师们都熟悉的一道风景线。

1970年我们全家被搬迁到海院后山宿舍时那里还没有煤气,做饭用的是蜂窝煤炉子,不易生着火,也封不住,几乎天天需要重新生火,用扇子扇得满屋子烟,呛得眼泪直流,还不能按时吃上饭。我上班的单位离家较远要倒3遍车,早上6点不到就要离开家。那时正是冬天,母亲为了能让吃上一口热饭,弄了个煤油炉子单为我一人热早饭。没剩饭时做面条最快,倒上暖水瓶里面头天剩的热水,下上挂面,再用剩菜汤浇凉些匆匆吃几口就冲出门赶车。父亲要我利用星期日休息时间向邻居学习盘炉灶,用黄泥做成六角型的炉内膛筒,凉干后放在炉灶中间,空隙处填上炉灰,上面砌填和好的湿黄泥,再把锅作为模具放上去使劲来回转压几次……。几经反复慢慢地晚上做完饭后能够封住炉火至第二天,也不用经常生火了。以后我学习邻居家的作法在蜂窝煤灶旁又改建了一个可以烧草的小型大锅灶,这个灶比蜂窝煤炉的火大、火硬、上火快。这样如有急用时两个炉灶同时开用。新灶烧树枝、木头、苞米秸,用来炒菜蒸饭很快就能做好,缺欠就是需增加一人专门负责烧火,厨房太小拥挤得很。

搬家住的宿舍位置恰好处在后山坡东北角风口上,又是3楼顶层的最东头。风和日丽时透过家中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山坡下大连工学院及公路、河道、楼群、绿荫交汇的怡人景色,时常给病中的父亲不能远出却可眺望以些许慰藉。但冬季来临时,东、北两面的外墙和天棚板都透寒挂霜发霉,木头窗和门缝又过大漏气。虽然东窗外就紧靠着锅炉房,但因是用蒸气供暖,一早一晚只供两遍气,停止供气后室内温度很快就会直线下降。平时父母和姥姥在家中都要穿棉衣裤和棉鞋,全家晚上睡觉时每人都要盖上2-3层棉被、毯子还要把头遮起来。一天早晨起床,我把温度计放在被的上面测量只有零上2C°;而姥姥住的北屋尿盆里时常还会结出冰渣。天热搬去时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以至冬天来临时父亲因气温低心绞痛频频发作。我和弟妹赶紧临时设法用棉絮布条、报纸充填窗缝,再糊上报纸条;门上用旧棉被做成一个厚门帘挂上;又设法在父亲的住屋中安上一个炉子生火,才使室温能维持在10-14C°左右,勉强渡过了搬家后的第一个冬天。

1978年父亲推荐下乡回到海院的杨烈宇教授做农工党地方组织负责人后,心情放松、精神也愉悦了许多。但冠心病多年使父亲的心绞痛发作日渐频繁。敲门和炒菜爆锅的声音都会使心绞痛发作,冷汗直流。以至母亲做菜不再爆锅,顿顿吃水煮菜加上点熟油。

这年冬天父亲因天冷、上下楼梯不便,基本没有再出过家门。1979年春节时,更多、更响的鞭炮声让父亲的心绞痛多次发作。2月底气温开始回暖,赶上父亲的新医疗证发下来,与父亲一起商量拟选一个风小天气好的日子陪父亲到医院去看一下病。这天早晨上班临走前与父亲打招呼时感觉还挺好的,可是怎么突然会病危?我浑浑噩噩的急急赶到公交车站上车,一路上满脑都是父亲的身影,总觉车开得不够快。赶到家的楼梯上时,一眼看到门口人影晃动,是海院的领导,泪水就象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涌出。那天我与弟妹上班走后吃早饭时,父亲感觉心脏不适,从坐的凳子上站起来舒缓,突然向后摔倒在地,等校医赶到抢救已无回天之力……

3月17日!与父亲离别的时间定格在3月17日,父亲的人生经历只有短促的63年!15年后与父亲同年生的母亲亦因胃癌扩散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离去对母亲的打击极大,身心俱疲,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解,但母亲总以刚强的一面直面生活。母亲除了具有女性具备的温柔、贤淑、勤劳等共性外,一生最大的特性就是刚强不息,给我和弟妹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对她来说,父亲的离去,为维持家庭收入突降的几年艰辛生计不过是她刚强一生中的又一个插曲。

母亲在2岁上就失去了父亲,我的姥爷因肺结核不治早逝。母亲随一生未再改嫁的姥姥在亲戚间碾转寄住中长大,自幼就养成了刚强自立的性格。在家乡与父亲新婚才几天就因父亲要赶到海军长江布雷队参与对日敌后抗战,而不得不两地分离;得知父亲在一次对日军敌后布雷行动中被俘,与姥姥天天泪水洗面祈祷苍天护佑,直至抗战胜利后父母才得以团聚。家乡福州解放前,父亲靠给人补课的那段生活使母亲备尝人生疾苦,头胎与三胎的失去使母亲深感人生的不易。直至解放后父亲进入福建航专、厦门大学教书,在和平环境中母亲才开始了稳定、规律、幸福的生活,家中人口也由迁至大连时的4口增至7口。弟妹相继出生给母亲和姥姥加重了不少家务负担。母亲为给父亲教课创造尽量好的条件,在姥姥辅助下把家务事一力承担下来,包括我和弟妹生病、出麻疹,小弟得猩红热、大弟得甲肝……。看护孩子做家务,一切的一切都尽量不叫父亲分心,以让他能把更多的业余时间放在工作上。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3个弟妹年幼粮食定量低,开始时每月分别只有7、9、11斤的定量,以后才涨至9、11、13斤。缺少了油料和副食品的补充,全家的这些粮食定量根本不够吃。当时街面上的食品很难买到。母亲千方百计腾挪倒换,很快花光几年攒下的积蓄全部高价换成吃的。吃饭时母亲和姥姥把碗扣在嘴上,总要让我和弟妹感觉吃得很多很饱的样子,可私下里尽量省着给我们。母亲和姥姥先后浮肿、吐酸水,最后都得了严重的胃溃疡。那时我和弟妹不懂事,记得一次母亲很高兴买回许多糖块,一包3元钱只有1两左右棕黑色的糖块。母亲让弟妹们动手扒开糖纸放在瓶罐中,一天每人2块就做为弟妹们的早餐了。还有一次母亲买回加有许多水的海蛎子,一直掺着做各种菜吃了很多天,感觉菜味那个鲜溜劲儿,连菜汤都一点没剩下。

母亲在每次父亲工资一开回来首先都是到粮站把定量中的口粮买回家,然后再设法去买所有高价能买到的各种食物。每次在开工资前后向邻居借钱、还钱的事儿母亲尽量都避开我,也不让父亲知道,但还是被我发现过。那几年,母亲跟着邻居去弄过玻璃叶子、橡子回来磨成面,还摘槐树花、挖野菜,也同我因挤不上买菜去捡菜场剩下的菜叶。还曾与我在街拐角人行道边上借用邻居的镐头刨地,奢望能种点东西,终因地太硬刨不动,力气不足放弃。父亲发病前后偶遇一在外贸工作的朋友曾给父亲搞到过几个挤压变形、出口不合要求的罐头,因有能存放时间较长的特点,直到困难时期渡过后好几年,我在商店一看见罐头还会出现很强的购买欲。

母亲的刚强性格不仅体现在家庭生活和经济方面,还努力为我和弟妹创造出没有任何精神压力的学习、生活环境,我和弟妹也没有辜负母亲的良苦用心,都成为同学、同事中的佼佼者……

在思念父亲、母亲的时候才想到了要把父母的家世整理出来;整理家谱查阅资料时又愈发发现父亲、母亲和父辈们在动乱年代的经历更是跌宕起伏。马尾海军学校培养了一批批中国近代海军精英。他们同中国近代海军发展史有着紧密不可分割的联系,起着黄浦军校在中国陆军发展史上同等重要的作用。尤其在抗日战争期间,亲人父辈多为热血青壮年,积极参与抗战。2008年回福州家乡时,从中国近代海军博物馆、家乡报业总编编著出版的福建(长乐)海军世家一书中,都有父亲、母亲家族先辈许多英勇事迹的史实记述。现今福州市抗日志士纪念墙上均排列着父母两家亲人先辈多人的英名,其中父亲名字的位置排在C墙第8列第3块(由上往下顺序)。家乡以此对他们的爱国情怀留名青史!

一晃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四十年、母亲亦离开我们二十五年了!我和弟妹们也都步入六、七十岁的白发行列。衷心感谢父母以亲身积累的宝贵经历养育了子女们自立社会的精神驾驭能力和物质适应能力,个个事有所成、为国报效。为使后代传承继续,父亲百年诞辰时将编辑整理的《马尾海军学校生的记述》一书敬献于世以为纪念,亦让父母两家的后代和世人更清晰地了解这段尘封的史实。今天,仅以此篇简短回忆纪念父亲去世40年、母亲去世25年。



                                 辉暨玉、仁、和诸弟妹共祭

                          201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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