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有一天,他不再回来,请不要悲伤,也不要哭泣,请为他感到骄傲!——————————————萨沙
弟弟 为你骄傲
亲爱的弟弟——萨沙离开我们了。自从10月11日从西藏传来弟弟遇险的消息,到10月18日弟弟入土为安,十来天的时间,我们为失去弟弟悲伤和痛心,同时,我们也为英雄般的弟弟骄傲。
弟弟是乘坐9月24日北京到拉萨的T27次硬座列车开始他的七上高原之旅的。
即使深居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总会有无数灵魂拽着他们自由的身躯挣脱桎梏,从灯红酒绿的光影中,从金属框架的碰撞中,从爱恨情仇的纠葛中,飞翔出来,奔向遥远的雪域冰川——人生来皆具渴渴望自然的本性。
“渴望自然”有不同的方式:梦想——这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然而,仅仅是个梦想而已;接触——花点时间和金钱就行,大抵就是人们所谓的“旅游”;领略——需要用心,需要付出,劳苦在所难免,只要有心,就有大美存在,这是一般意义上的“旅行”;挑战与征服——这是人类骨子里潜伏的最具野性的冲动,是区别人类与这个星球上任何其它物种之所以不同的最明显的特征。
亲爱的弟弟写于2011年8月19日的一篇博文细述了他七上高原的理由。在路上,一直是弟弟的追求。阿里圆梦,雅江徒步,独行川甘青,背包走西夏,这是弟弟几年来的足迹。挑战与征服,一直是弟弟生命中的主调。也正源于此,自从第一次踏上西藏这块神奇的土地后,弟弟就痴迷地爱上了这片热土和生活在那里朴实的人民。
遇险,对弟弟来说,早不是第一次了。
2010年背包走西夏时,弟弟曾遭遇车祸,肋骨折断了几根。
“这次不是去玩,而是去玩命——在每一段被泥石流冲毁的不是路的路上,贴着悬崖峭壁踟蹰前行,百米以下是翻滚咆哮的雅江,没有支撑点,没有借力点,有的仅仅是相隔甚远不足几寸的脚窝。”2011年春节的雅江徒步,弟弟承认是在玩命。但弟弟从来是义无反顾。
常有人不解地问弟弟,为什么要背着大包不远万里去徒步?是哗众取宠?追求情调?还是真有人所未能领略的独特乐趣?
徒步是某种意义上的苦行,完全靠个人的能力而不是外力,只靠自己的双腿而不是机械的力量,只是自己一步一步地丈量一点一滴的感受。
没有车辆可以代步,没有牲畜帮你负重,无从选择,无法回头,回头还是同样的大山大壑,不如前行,终有尽头。你只有一个选择:玩命爬,玩命走,忍受永无尽头的Up and Down,忍受永无尽头的苦累,哪怕累得吐血崩溃,你也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走下去。
但有几点可以补偿你一路的艰辛,远远超过你所花费的银子和精力,仅此几点就已足够。
第一,你在徒步中所看到的景色是你用其他方式永远无法看到的。
在向上爬行的过程中,你会时不时痛骂自己脑残缺魂千里迢迢花钱找罪受,你会无比怀念家中松软的沙发和冰镇的可乐。但是当你站在开阔的垭口之上,寒风吹来,在你眼前,远山积雪的峰峦叠嶂起伏,皑皑白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也许是几千年的积雪在静静地注视着你,并不因为你的到来而为之所动,此情此景只会让你气血上涌,咽喉哽噎,甚至痛哭流涕,纳头膜拜。
第二,徒步的最大好处:满足小小的虚荣感,增强自信心。
这么艰难的大山我都翻过了,这世上还有啥可以难倒我的?我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什么,你们开车上来的?Loser!(如果不想找抽,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但喜悦和鄙视同时强烈地涌上心头,嘿嘿。)
当你真正完成一次徒步时,那种自心头涌上的优越感无以伦比!
第三,感受生命的意义,体会来自身心的感动。
当你走在雪山环绕的砂石路上,你会为自己而感动,而骄傲,甚至自豪。也许只是眼前高高的玛尼石堆,也许只是远处升起的袅袅桑烟,你就能领会到来自全身心的感动,为你所不知的某种东西无名地感动,直至心无旁骛地享受行走的痛苦与快乐。(吹牛?反正我是这样的,不知你走在路上时是否也是如此。)
在路上,行走,爬山,弟弟的目的地一直都在远方,一直都在前方……
心灵之约
肮脏的都市,
沉沦的世界。
丑陋的面孔,
无助的生命。
七上高原,
逃避?
逃离?
逃脱?
出发,
去那些干净的地方,
荡涤,我们欲行欲远的
本真的灵魂。
我不知道
什么是生活。
我只想
真实的活着。
弟弟2011年9月22日的这篇博文,是弟弟对生与死这个人类亘古终极命题的思考。
对一个年仅38岁的人来说,生与死的话题好像来得早了些。也正因为如此,一干芸芸众生对弟弟的死有着这样那样的议论。
在弟弟一篇名为《户外运动并非儿戏》的博文中,弟弟曾写到,如果你是一名户外运动者,请谨记以下几点——
周全的计划、合适的同伴、可靠的装备、严谨的心态虽不能绝对避免但能有效地降低户外活动的风险。作为户外运动爱好者,最基本的品质不是敢于去探险,而是诚实——对自己内心的诚实。首先审视一下自己的能力,再考虑考虑自己到底想从大自然那里获得什么,这样更容易找到真正的乐趣所在。一个攀登者应有的境界是:理性,内敛,坚韧,专注,负责任,知进退。
弟弟每次出发,都要准备很长的时间。以此次的七上高原为例,弟弟已前后准备了一个半月之久。
可以肯定的是,危险是预先存在于弟弟的意识中的。
弟弟明白,既是挑战,难免会失败;即使征服,难免也会被夺取此生仅有的一次生命。
既然存在生命危险,弟弟为何还要不顾亲人爱人友人质疑的目光,一次次孤独地出走?一次依然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程?
挑战与征服——这是人类骨子里潜伏的最具野性的冲动,是区别人类与这个星球上任何其它物种之所以不同的最明显的特征。
可以说,弟弟对生死的思考不可谓不深,但对生死的考量决不草率。
致敬弟弟,向你和同你一样走在路上挑战自我征服自然的人们。弟弟啊,姐姐理解你——倘若人类失去这崇高的欲望和野性,这世界必将黯然失色。

萨沙 全家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