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农妇张艳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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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jackson ]创建于2011年11月18日

张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火

发布时间:2011-11-18 16:38:37      发布人: jackson
 

  "结婚十四年两个人没有争过一句嘴,叶士龙安慰自己是妻子太想孩子了。"

  张艳吃了几口白粥,并没有如先前那样呕吐出来,妻子的表现扫去了这些天积攒在叶士龙心里的郁结。只是到事后,叶士龙才忽然觉得这其实是张艳死亡的一个准备。叶士龙将剩下的白粥和馍吃了个精光,坐在床沿上的妻子很虚弱,两腿不时会如同吹了寒风一样抖动,常年的透析使得她腿部钙流失了,常常“抽筋”。

  十一点半,是张艳进行血透的时间。张艳身体虚弱,站立不稳,叶士龙将妻子扶上轮椅,说了声“走了”。他们由电梯下到一楼,转去安医附院门诊大楼的透析中心。初冬的阳光和煦温暖,街面上小吃摊点鼓起一团团的雾气,人来人往,这是张艳生前最后一次走出感染科大楼。

  医院里的病友们,都称赞叶士龙对张艳的悉心照料。但叶觉得,这只是他对妻子的爱的回报。他们曾是村里水泥厂的工人。1996年,叶士龙被大卡车从腹部辗过,断了六根肋骨,昏迷了几天。叶士龙每次看着妻子忍痛汗涔涔的样子,都会忍不住红了眼眶,曾经的经历让他对痛有刻骨铭心的体验。

  “她都不嫌弃我,嫁到了我家。”叶士龙记得当时自己身体好了,走路还经常一瘸一拐,出身于乡镇干部家庭的张艳并没嫌弃他穷和瘸,还是嫁给了他。他出事后,只要张艳来看他,他就立马觉得“好过了许多”。所以,他也选择陪在张艳的身边,让她觉得好过一点。从2007年发现尿毒症之后,他一直都在妻子的身边照料。

  这天的透析,长达四个小时,张艳很多时候都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而叶士龙则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想些事情。对于妻子病因,他常回溯到水泥厂倒闭后两人一起的打工生涯。当时,他们都在嘉兴的一家印染厂工作,车间在高温定型机械的加温下常有五十多摄氏度的高温,张艳几次在生产线上晕厥。但一心想把家里搞好的她休息休息又回到了车间,直到查出患了病。

  透析结束时,太阳已经偏西,叶士龙将妻子推回感染科大楼的病房。毒素被析出,这是尿毒症病人最为轻松的时刻。下午的饭点到了,叶士龙准备去给妻子拿配餐,但这时张艳忽然开口说,不想喝粥了,她想吃豇豆炒肉。这让叶士龙感到诧异,在四年多的求医住院经历中,妻子从未提出这样的要求,两个人节衣缩食惯了。在打工时,两口子曾经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斤豆腐,就着吃了五顿。

  妻子有了胃口,叶士龙赶紧到医院门口的小饭馆里要了一个豇豆炒肉和一碗米饭,总共10元钱。张艳很快将一碗饭和豇豆炒肉的大半都吃了。看着胃口大开的妻子,叶士龙觉得由衷的开心,他觉得妻子的病似乎就要好了。

  但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张艳在吃完饭后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她开始央求丈夫带自己回家看孩子,“心里想得紧”。叶士龙赶紧开导她说,安心看病,等周末放学就让孩子上合肥来。但张艳激烈的情绪难以抑制,她开始冲丈夫发火。“我们结婚十四年都没见她那样过。”结婚十四年两个人没有争过一句嘴,叶士龙安慰自己是妻子太想孩子了。

  现在回头看看,这是张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丈夫发火。

  “是我拖累了整个家庭”

  "“为治病,亲友们都是竭尽全力。”但夫妻情笃,叶士龙说什么也不愿放弃。"

  从省城回到六安市金寨县铁冲乡铁冲村,路上至少要折腾一天。这个大别山深处的乡镇紧邻着河南省和湖北省,“翻个山头就到了河南嘞”。

  “你去给我买个鸭腿吧,嗯,我还想吃鸡爪子。”平静下来的张艳对丈夫说道,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初冬的夜里,寒气逼人,走到楼门口时打了个冷颤,他将身上青黑色的羽绒服和毛衣往下拉了拉,攒了攒脚趾。他还穿着从家里穿过来的淡黄色拖鞋,天生汗脚的他怕脚臭让妻子觉得不舒服,就一直穿着拖鞋照顾张艳。

  医院门口就是夜市。一个鸭腿,六元钱,两个鸡爪,一个一块五毛钱。吃完了这些卤菜,张艳将手机从充电器连接线上拔了下来,这个电话是丈夫为了方便向亲友借钱买的。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公婆两人。

  叶士龙的爹娘接到儿媳妇的电话时,孙子孙女都已经睡下了。体力恢复的张艳情绪再度变得激动,她在电话里一直给公婆道歉:“对不起爹娘,是我拖累了整个家庭,将两个小孩子甩给你们。”说到这里,张艳泣不成声,甚至,她还细数了家庭对她的付出。

  在铁冲村的公路旁,张艳曾和丈夫一起建起了村里最早的楼房,那还是2000年的时候,两层三间门面的楼房。而在去年,这一套房子也已经被抵押换得了7万元的医药费。如今,一家六口只是寄居在曾经的房子里,如果买家要收房,一家人就只能回到山崂上的坍圮的土屋中。

  亲戚中能借的钱都已经借了,叶士龙粗算了一下,他和张艳双方的至亲有十多家,每家都借给自己上万元,其中邻屋居住的叔叔一家就出了五万,这几乎是这些家庭所有的积蓄。

  “为治病,亲友们都是竭尽全力。”张艳和丈夫都知道这是个无底洞,但夫妻情笃,叶士龙说什么也不愿放弃。在张艳病情缓解的时候,他就去做泥水匠的小工,扛石头做帮工,每天赚40块钱。没有活儿时,他就上山找玉竹、蚂蚁精等药材卖,腿上常被蚂蝗吸附饮血,回到家发现时,蚂蝗都有小指头粗了。

  年幼的女儿和儿子也很早懂事,11岁的女儿放学之后就会帮张艳换药,家里偶尔做一点好吃的,两个小孩知道妈妈要吃,从来都不动筷子。

  张艳接着给自己的娘家人打了电话,她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这些年很知足,丈夫和公婆对自己很好,好多事情都是怪自己的命,但遇到了好人。

  听着妻子讲电话,坐在床边的叶士龙早已经是泪如雨下。“是我拖累你和孩子。”张艳对丈夫说道。紧接着,她又对丈夫嘱咐照顾好孩子,家里的钥匙她收在什么地方。叶士龙摇着头。

  张艳之前也数次说过类似的话,但都被他劝住。他告诉妻子,刚刚表弟又借给他一万块钱,让她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事实上,叶士龙每天早上都要往医院账户里打两千五百元钱,而每天晚上去看账面时,又剩不下多少了。

  “现在国家的政策也好了”

  "一起住院的不少城里人的报销标准都接近九成。但来自农村的张艳报销额度却只有39%。"

  “你看现在国家的政策也好,我们参加的新农合能报销不少呢!”叶士龙拿出之前在武警医院报销的钱给妻子瞧,试图让她宽心。在武警医院的十天左右的治疗总共花了17000元,最后报销到手4000余元。

  张艳患病的第一年是家里花钱最凶的,两口子最后合计了一下花了近16万元钱。由于当时农村合作医疗刚开始,叶士龙和村里的人们都不清楚如何操作,当时看病时都没有拿票据,最后几乎没有报销。到现在,乡镇卫生院的报销额度已经达到63%、在县级医院达到52%。但类似于尿毒症这样的重病,一般都需要到县外的医院治疗,报销额度却只有39%。

  但张艳所用的药品很大部分是进口药品,医药费中能报销的部分并不高。叶士龙打听到,一起住院的不少城里人报销的标准都接近九成。这些病人常在阳台上下棋打牌,而他却没有那份儿心情。在这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穿着普通的张艳和丈夫,管床的医生和护士都回忆不出张艳的样子,甚至他们到最后都没能记住或者找到叶士龙的名字。

  叶家还有一位“贵人”是县里的干部,他在三年的时间里给了叶家近5000元钱。这位“贵人”是县里的典型,获得过中央级媒体的报道。叶士龙安慰妻子说,会有人帮咱们,喏,“贵人”最近升职了。

  丈夫的安慰让张艳平静了下来。但叶士龙觉得自己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夫妻俩早就明白在农村患了重病多数都是等死。乡里和张艳一起去省城治病的一个中年人,为了治疗,把年幼的女儿都送人了。

  而且,张艳早就知晓叶士龙的大哥就是患上尿毒症死去的,患病之初她就对丈夫讲,没希望了。1995年,哥哥叶士成因为无钱救治,在家里捱了四个月后死去,给这个家庭留下两个幼小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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