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真相
一九四五年四月,意大利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未经审讯,就被处决,横尸街头。长期以来,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文编译自法国新近出版的《历史的秘密档案》一书,它以令人信服的事实,披露了墨索里尼死亡真相。
黑夜渐渐降临意大利北部大城市米兰,这时还只有七点钟,大街上空荡荡,几乎没有一个人。突然,从政府大院里开出一支机械化队伍,轰隆的马达声打破城市寂静的夜空。开头是几辆敝篷汽车,接着是十辆大卡车和二辆装甲车。上面坐着德国小分队和意大利小分队的士兵;后面跟着十二辆各种型号的私人小汽车,里面都坐着高级将领和他们的家属、朋友,总共有一百人左右。不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脸上都挂着恐惧的表情。
车队中的一辆小车里,坐着墨索里尼的情妇克拉拉·贝塔西。她是得知墨索里尼要离开米兰时,才匆匆决定跟他走的。她的手提包里放着四万五千瑞士法朗,她还取下她唯一值钱的首饰,即镶在戒子上的重十二克拉的钻石,并把它缝在胸罩的背带里。
墨索里尼坐在一辆阿尔法·洛米欧牌敞篷汽车里。他身穿一套战地军服,没有系皮带,和平常一样,也没有佩戴徽章。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半年来,他一直在过一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一九四三年九月,意大利向盟国投降,墨索里尼被起义部队逮捕,后来又被德国伞兵劫走,然后在意大利北部德占区当上了傀儡政权的头子。入春以后,意大利北部的形势又吃紧了,游击队到处出来活动,占领乡村,控制战场,各地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法西斯的撤退成了溃逃,盟军从亚平宁山下来了,法西斯的地盘不断地缩小,而且越来越小。
四月二十四日,在米兰的墨索里尼收到了希特勒的一份电报:俄国人已进入柏林。盟国军队迅速向前推进,势不可挡,他们要和俄国人会师。
墨索里尼看到形势发生剧变,忧虑和烦恼折磨得他逐渐消瘦下去。他脸色焦黄,目光迟钝,意志消沉,对即将临头的灾难,漠不关心,无动于衷。他不时地讨谈自己的死,说:“我快要完了……我的星辰要熄灭了……我在等待这出悲剧的收场,在这场戏里,我已不起任何作用了。”
墨索里尼在四面楚歌、穷途末日之中曾想到投降。他通过米兰的红衣主教舒斯特,曾和全国解放委员会的卡多纳将军谈判。他要知道投降之后,对他的部下及他本人,能得到什么样的保证,但谈判毫无结果。因为墨索里尼不相信解放委员会有力量来实现它的诺言,到头来还得把他交到盟军手里。这是他最怕的。墨索里尼也曾想逃到瑞士去,因为他是瑞士洛桑的荣誉公民。可是几天前,索登斯电台广播了一份“非官方的照会”。说:“瑞士联邦拒绝‘领袖’通过瑞士。就是到了边境,也拒绝他入境。”
在这内外交困,走投无路的时刻,墨索里尼只好孤注一掷,离开米兰,进入瓦德林山,继续负隅顽抗。
车队在科姆停下来过夜。墨索里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起来坐到办公桌前面,准备给妻子写信,可是,这里没有钢笔,也没有墨水,只得找来一支红蓝两色的铅笔。
“亲爱的拉歇尔,我已经到了我生命的最后阶段。我的书也已翻到了最后一页。我们可能再也不能见面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给你写信的原因,我还要把这封信寄给你。请你原谅我过去无意中给你带来的一切不幸。但是你知道,我是最爱你的,你是我真正爱戴的女人,这一点,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可以对着上帝和我们的布律诺向你发誓……”
信是用蓝铅笔写的,名字是用红铅笔签的。由于慌乱,他把日子都写错了。写完之后,他又给拉歇尔挂电话,谈话经常被她的抽泣声打断,墨索里尼的声音里,也充满着悲伤:“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剩我独自一人,连我的司机采沙洛蒂也把我丢下了。拉歇尔,你们将开始一个新的生活,而我,我必须随着我的命运去了。”
廿七日凌晨,墨索里尼身边只剩下克拉拉、五六名自卫队士兵和几位高级将领,他们坐着一辆装甲车和三辆大汽车,悄悄地出发了。
在半路上,他们与一支撤退的德国军队的车队汇合,继续前进。
墨索里尼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好象进入睡梦之中。车队马上要到意瑞边境东果村,突然,一个木架路障挡住了去路。木架后面,站着—排荷枪实掸的武装村民,他们是52加里波第旅的游击队员。
“都下来吧!我们要对车子进行检查!”游击队队长贝特洛命令道。根据米兰协议,意瑞边境只准通过回撤的德国军队,其他人员不准通行。
德国军官乖乖地一个个走下车来。一位纳粹少校陪同游击队员逐辆检查。先是克拉拉被带走了,后检查到第三辆车子,七个人有六个人出示了身份证,而蜷缩在最里边的那个穿着德国边防军中士大衣的人好象在睡觉。游击队员奥特利和贝拉利正要此人出示身份证,一个年轻的德国军尉出来道:“他喝醉了,还没有醒回来呢。”
两名游击队员发现这个人穿一双上等皮靴,戴着太阳眼镜,不禁怀疑起来,现在并没有太阳,此人为什么要戴墨镜?于是他们厉声命令道:“快出来!”
这个人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笨拙地走下车,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一个游击队员走了上去,猛地摘下他的墨镜。那个游击队员大惊,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叫了起来:“怎么?是您啊,阁下!下来,您跟我走吧!”
墨索里尼被捕的消息象一阵风似地传遍附近乡村,村民们都从四面八方赶来看这个独裁者。为了安全,晚上七点钟,墨索里尼被送到热尔玛西诺的海关营房里过夜。
营房里只留下墨索里尼和布费利班长,两人默然无语,房间里象死一般地沉寂。突然,墨索里尼打破了沉默,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要逮捕我?”
“很抱歉,我们没有逮捕您,只是要请您在这里停一停。”
“为什么要我停一停?”
“因为您是意大利人,我们不希望意大利人在国外被人杀害。”
墨索里尼在房里转了一圈,又问:“那么,你们控告我什么罪?”
班长从容不迫地答道:“什么也没有控告您,只是您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您是否认为战争会给我们国家带来好运?不,意大利人不要打仗,意大利可以保持中立。”
他们谈了很久,最后,墨索里尼问:“据你看,他们要把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不相信他们会伤害您的。”
八点半钟了,布费利班长问他要吃些什么。
“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想吃。”
“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吃呢,您要吃些东西的。”
“好吧,如果有可能,给我烧点青菜。”
其实,墨索里尼胃口很好,这餐他吃了黄油饼、羊肉、色拉、奶酪、水果,还有白酒和菜。
他们交谈到夜里十一时,布费利把墨索里尼送到二楼房间里,这间既当牢房又当卧室的房里,仅有一张行军床。墨索里尼向班长道谢,说了一声:“谢谢,晚安。”班长把门关上,还加上一把保险锁,也去睡了。
约半小时后,卡多纳下令把墨索里尼转移到“安全地方”,以防不测。贝洛特决定把他送到工厂主卡德玛尔托利花园住宅里去。那是一座很漂亮的私人住宅五万平方米的花园有围墙围着,离科姆只有七公里。于是,贝特洛亲自去把墨索里尼叫醒:“出发的命令下来了,您得起床了。”墨索里尼很快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贝特洛又对他说:“我要把您化装一下,因为我们要经过好几个关卡,最好不要让人认出您来。”
贝特洛在墨索里尼的额上紧紧地缠上绷带,又把他的大衣领子翻起来。最后,只让他露出鼻子和一双眼睛。
二十八日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两辆菲亚特一一○○型的轿车向科姆驶去,车上坐着墨索里尼和他的情妇克拉拉,其他都是游击队员。这时,雨越下越大,车灯透过雨幕,照得田野白茫茫的一片,四周的景物什么都看不见。突然,从科姆方向传来阵阵枪声。墨索里尼惊恐万状,克拉拉吓得浑身发抖。游击队长贝特洛一时也不知所措,马上命令返回,把车子开到波尔扎尼果村去。
待他们进村,天已大黑。克拉拉挽着墨索里尼下了车,沿着两爿墙之间的石子小路,摸索着向上走去,水也沿着小路往下淌,好象他们走在河床上。游击队把他们送到一家叫齐亚科莫·德·玛里阿夫妇家里。墨索里尼走进屋里,坐在一条凳子上,解开缠在头上的绷带。他脸色焦黄,心神不安。克拉拉在他的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这是二楼一个小房间里,墙壁用石灰刷得雪白,房子中间有一张很大的胡核木床。床上已换上了干净的床单,他们一上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就在房间里等待。墨索里尼和克拉拉很少交谈。他站在窗前,对着大雾笼罩着的群山和静静的科姆湖沉思。克拉拉躺在床上,身上裹着白色的羊毛毯,闭着眼睛,但没有睡,枕头上渗着泪痕。中午,德·玛里阿给他们端来了牛奶玉米粥、面包、香肠,他们喝着水,默默地吃着。然后,又开始等,等待他们的命运。
四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钟,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和武器撞击声。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穿雨衣的人,高个儿,三十七八岁,留着小胡子,后面跟着两个穿着卡其军装的人。他们全身武装,显得很匆忙。墨索里尼站在窗边没有动,克拉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墨索里尼问。
“我来解放你们了!”
粗暴的回答使墨索里尼一下子呆住了。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真的吗?那么就快点儿,不能浪费时间。我们上哪儿去?”
那个人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你有武器吗?”
“没有,我没有武器。”
克拉拉一直张着惊慌的大眼,盯着这个穿雨衣的人。墨索里尼对她说:“快点儿。”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穿的是一身内衣。那个穿雨衣的人越来越烦躁,催促道:“快点儿。不要磨磨蹭蹭的,快把衣服穿上,我还有事呢!”
墨索里尼穿上大衣,克拉拉很快也穿上衣服: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装上衣和蓝色的平底皮鞋。两手不停地颤抖着,然后,她在床上的床单下面翻寻。
“你在找什么?”穿雨衣的人不耐烦地问道。
她红着脸,回答说:“我的短衬裤……”
“这不重要,就这样可以啦。”
墨索里尼对春天的突然降临,还有点紧张和不安。他对那位来解救他的人喊起来:“我要赠送给你一个帝国!”
他们走到楼梯口,那个人转过脸来,有点过分客气地对克拉拉说:“您先请,夫人……”
于是,这位年轻的女人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墨索里尼和三个带枪的人。他们一直走到公路上,那里有一辆黑色的一一○○型菲亚特轿车等着他们。克拉拉似乎预感到厄运临头,扑到墨索里尼怀里大哭起来。那个穿雨衣的人硬把他们推上汽车,车门一关,马达就响了。那个穿雨衣的人站在汽车的挡泥板和踏板中间,背朝公路。汽车开动了,它开得很慢,两个卫兵跑步也能跟得上。
穿雨衣的人不是别人,他是共产党游击队的瓦列里奥上校。据他说,他已接到卡多纳将军的“给墨索里尼以应得惩罚”的命令。手中还持有卡多纳将军发给的通行证。他这次来科姆,是亲自来处决墨索里尼的。
黑色的菲亚特轿车开得很慢,只走了五十米路,就停在了贝尔蒙特别墅的栏栅旁。这是科姆湖边许多华丽的别墅中的一座。栏栅凹进去一点,这使公路略为宽了一点。
瓦列里奥从汽车的踏板上跳了下来,绕过汽车前面的水箱,把朝公路这边的两扇汽车门打开,命令道:“下来!”墨索里尼和克拉拉从汽车里出来,瓦列里奥把他们推到墙边,他们身体几乎要碰到墙了,接着瓦列里奥很快地宣读了“命令”和“死刑判决书”。墨索里尼一下子僵住了。突然,克拉拉一把抱住墨索里尼。向瓦列里奥吼叫道:“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干。”她表情极度紧张,声音也变了,眼腈里流露出惊恐之状。瓦列里奥喊道:“滚开!要不把你也毙了。”她仍是紧紧地抱着墨索里尼,好象什么也没有听见。这时,瓦列里奥扣动扳机,冲锋枪清脆地发出撞针空击的“咔嚓”声,神经过度紧张的墨索里尼吓了一跳。克拉拉猛跑过去,双手抓住瓦列里奥的冲锋枪的枪管,叫喊着:“这不可能!你们不能这样把我们打死。”
瓦列里奥拔出手枪对着他们,高声对一位游击队员喊道:“把你的枪给我拿来!”
他拿到了游击队员送上来的冲锋枪,就把自己的手枪放回袋里去。这时,墨索里尼突然跳了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大衣的双襟。瓦列里奥扣动扳机,一连串致命的子弹向他们射去。第一个是克拉拉中弹倒下,她的身体碰到地,发出一声闷响。她没有叫喊,没有呻吟,死了。墨索里尼也紧接着倒下去了。他的身体倒在墙根上,慢慢地滑到地上。他曲着身子,右肩靠在墙上好象是蹲下去一样。他使劲地吸气,发出嘶哑的喘气声。瓦列里奥拔出手伧,在心脏部位上补上一伧,墨索里尼的身体痉挛了一阵,再也不动了。
雨又开始下了。这两其尸体在公路上摆了两个多小时,然后被运走了。第二天,它和其他十五具法西斯头目的尸体一起被丢在米兰洛勒托广场的一个拐角上。很多人围着这些血淋淋的尸体,挤着,笑着,但后面许多人却看不清。人群中有一个大个子的男人,出了个主意,要把独裁者和他的情妇挂到车库挑棚的屋檐上去。于是,人们打了个活结套在墨索里尼的脚上,把他挂上去,他的头离地面两米高,摇荡着。然后。把克拉拉也挂了上去。顿时,广场上的人群沸腾起来了,人们在欢呼,欢呼意大利的独裁者墨索里尼终于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