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木斧(四)
《 碎 片 》与木斧老师相处的零散回忆
萧开秀
2020.07.12 星期四
一晃,木斧老师离开我们已经四个月了。木斧老师的音容笑貌时时在脑中浮现,屏显在泪眼里倒片。
今日一早,收到张子扬老师发来的木斧老师去年11月25日《给谷羽的一封信》,一下勾起了我对《当代诗·第一集》这件往事的回忆。
因为很多报章杂志不收纸质稿件的缘故,木斧老师一旦有新作,总要先将手写稿寄给我,让我打字后按照他提供的投稿邮箱或授权我随意给他投稿。而天津南开大学谷羽教授处,是木斧老师叮嘱每次必发的,从而与谷羽教授有了经常的邮箱联系和电话交流。
2019年11月14日。我收到谷羽教授发我邮箱,由他翻译、主编的《汉俄对照 中国诗歌读本系列》《当代诗·第一集》pdf文档,里面选译了木斧老师的诗歌,要我呈送木斧老师。
这本诗集系谷羽教授主编,俄罗斯汉学家托罗普采夫翻译,不但选译的诗人作品经典,装帧也非常美观大气。谷羽教授说,封面设计与插图、衬图,是他儿子谷越完成的。
我打开浏览,也非常喜爱:里面全是我崇拜的诗人的经典作品,我立即电话木斧老师,问木斧老师需要做多少本?木斧老师说,至少三本。
快印公司离我家约五里地,且赶车不方便,我便步行去给木斧老师做了三本,就近乘地铁当天就送到木斧老师手里。
还记得谷羽教授叮嘱我说:木斧老师是当今难得的一位著名诗人……也是一位好人、善人,你能够频繁与木斧老师交往是此生之幸,要注意记录下木斧老师的教导,并给我传来一份《口述史》为范本,供我参考。可惜,我最终还是辜负了谷羽教授的指点。没有做好这项工作。
收到张子扬老师发来的《给谷羽的一封信》时,与张子扬老师语音交流了一些趣事。张子扬老师又提醒我:记录下来便是一篇有趣的小文,我不善于写散文随笔,总是啰啰嗦嗦,不得要领,请求张老师帮我文字把关,张老师一口应承,这才麻起胆子,打算从现在开始,回头捡拾碎片,试以“碎片”为题,写下我对与木斧老师相处的零散回忆。
《汉俄对照中国诗歌读本系列》《中国当代诗·第一集》样书送给木斧老师的情景历历在目:木斧老师手捧着这本选译经典、装帧精美的《汉俄对照中国诗歌读本系列》《当代诗·第一集》,浏览过目录以后,便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马上塞给我100元钱,嘱咐我再给他做三本。我说我手里有钱啊!他以命令的眼神要我不要推辞!我说,谷羽老师说正式出版后要给我们俩寄来的!木斧老师说:我等不得了,就这样我就非常满意了!我便按照木斧老师的心愿,原车返回,立即去给木斧老师又做了三本,自行加印了一本留下,第二天送去。
后来听木斧老师说,11月23日(也是著名诗人流沙河老人离世的日子),家乡广汉市作协主席张华彬、诗人周道模去木斧老师家拜望的时候,木斧老师高兴的向二位来访者展示,二人马上向木斧老师索要,且有幸各获得一本木斧老师的签赠本。还听木斧老师说,他寄了一本给《心中蓄满露水的诗人——木斧评传》作者张效民老师。
此次给谷羽教授寄木斧老师遗赠《心中蓄满露水的诗人——木斧评传》的时候,谷羽老师非常感叹——幸好提前将编辑稿先寄来了,让木斧老师生前目睹、阅览了。我也把木斧老师生前写给谷羽教授的诗歌《育种》传给了谷羽教授。
今天收到木斧老师《给谷羽的一封信》,可见木斧老师对当时尚未正式出版的这本集子是多么喜爱,而《给谷羽的一封信》,便是木斧老师对这本集子的由衷的绝笔赞扬!得来是何等的宝贵!
木斧老师写了一首诗赞扬谷羽教授对编译《当代诗·第一集》的奉献,赞扬谷羽教授至今还在为中国诗坛勤苦耕耘的可贵精神。这首诗发表在《嫘祖文艺》《五凤溪》《芳草地》等好几家纸媒上。
附:木斧老师原文
《育 种》——给谷羽
谷粒儿是飞不上天的
羽毛可以在天空飘扬
谷粒儿藏在地里
可以在湿润的泥土中
培育新苗成长
你蘸着天和地的灵气
拼力为下一代铺平道路
当羽毛纷纷覆盖了大地
你还在默默地耕耘
焕发出银色的容光
当硬朗的大树已经扬眉吐气
育种人竟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附:
木斧老师《给谷羽的一封信》原文:
《给谷羽的一封信》
木 斧
谷羽教授:
祝贺《汉俄对照中国诗歌读本系列》的出版。这是一个巨大的文学工程,把中国诗歌千百年来的作品系统地介绍给国外读者,并且沟通了搭建了中俄文学史的桥梁,令人振奋。
我现在仅仅读了一本,即《当代诗·第一集》。我通过阅读这本书认识了你,便迫不及待地要把我的感受告诉你。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曾经受教于未名社的李霁野先生。李霁野学问渊博,精通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他为南开大学开辟了一条文学大道,至今还在闪闪发光。他对你是那么亲切那么耐心那么和蔼,令人羡慕之至。我说我也认识李霁野先生,你相信吗?真的,那是1952年土地改革时期,他到川西区参加土地改革来了,他被分配在现在的四川省广汉市南兴乡乡场上,川西区第四分团团部就设在这里,我是团部的秘书组长,可以说我们是天天见面,但又无话可说。那个时候我们是日以继夜拼命地工作,哪有时间谈论文学呢?李霁野先生是来参观土地改革的壮烈场面的,并没有参加实际工作,这一期土地改革结束之后便回天津去了。我和你的命运完全相反,我是有缘相见却无缘接受老师的指导,这是我终身遗憾的事。今天我发现了你,我才有机会倾吐我积压在心中的思念,仿佛我又见到了和蔼的李霁野先生,心里痛快极了。
在你的经历中,你提到了大导演张子扬。这个人在我的心目中至今是个谜。90年代,此公把他用钢笔画的我的头像陆续寄了几幅给我,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画像是怎么画出来的?写信去问他,没有回答,他的地址又多,时常变更。后来,他又出版了张子扬诗选(分上下两册),其中有一首是他赠我的诗,他承认并不认识我,他是凭想象写出来的。这本诗选集你看过没有?画像和诗选集我都遗失了。我当时还有一张张子扬的照片,眉毛和头发和嘴巴都牵在一起了。这张照片引发了我的灵感,我也凭想象回赠了一首诗:
胡须·髯口
——给张子扬
古代中国男人留着胡须
再现在舞台上的风光是
黑的灰的白的赤的紫的
髯口,在胸前潇洒飘摇
一种髯口是一种性格
一种髯口是一种形状
捋一捋胡须,那才美
美哉!一幅流动的画
到哪里去找这样的髯口呢?
当代人不留胡须,光下巴
风光全让古人掳走了,唉!
传统戏留下了光辉的年华
柳亚子的诗,齐白石的画
魅力来自浓厚的胡须,噫!
忽然想到张子扬你蓄胡须
你正是我要找的美髯公呀
这首诗原载香港《诗网络》第13期2004年2月号,我已经弄不清楚他的通讯地址了,抄给你,不知道能不能转到他的手上,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汉俄对照的《当代诗·第一集》收入了建国初期十八位诗人的诗,我都通读过了。所选的诗,我认为都很精致、简约、恰当,选诗的方法别出一格,不论身份,不论地位,一切让作品说话,让读者直接接触他们的诗,这种平等以待的方法也是选家最好的方法。让读者们去阅读这些诗吧,我也是其中十八分之一,也就不必对其它的诗作妄加评语了。
问好!
木斧
2019年11月25日
张老师:从时间档口来看,2019年11月14日到2019年11月25日,仅仅十天时间,木斧老师便仔细读完这本他非常喜爱的集子,而且以《给谷羽的一封信》的形式,对《汉俄对照中国诗歌读本系列》这个系列,对《当代诗·第一集》这本集子、对谷羽教授,都发自内心地做了评价。
木斧老师的睿智和超乎常人的记忆也让我佩服:您们虽未曾谋面,可他老人家对您的印象却如此深刻,昨天,您让我查阅您写的《致木斧》;今天又读到木斧老师的《胡须·髯口——给张子扬》觉得您们的心灵怎么那样相通?写得就像两位至交面对面吟唱一样?文字真能连接您们神交的灵魂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致木斧/张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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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斧,著名诗人,1931年生于四川成都。2001年经刘扬体先生介绍,我们成为神交,彼此互相寄赠诗作。迄今尚未谋面,日前读他《车到低谷》有感
车到低谷
有什么不好
山高月小
水落石出
——急缓有序的
是你从容不迫的人生旅途
……
你的车曾在山峦颠簸
你的车曾在公路急驶
走过平坦与笔直
走过崎岖与坎坷
朝阳曾为你奔波的青春
镀上耀眼的金辉
夕阳也为你不倦的暮年
打磨出青铜的斑驳
车到低谷
用不着挽留遗憾的叹息
与无奈的叙说
走过生命便也把生命走过
……
月在山峦缺处明啊
低谷的仰首——
那风清如镜的高天
便是诗人你
浪迹天涯的
生命原色
(2020年7月12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