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发布时间：2014-12-18 11:2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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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芭比，今天是你走的第68天。这些天来，不管怎样发狂的想你，不管思绪怎样的脱缰，怎样的泛滥，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一段。绕过那一天，绕过那18个小时，我没有勇气再回去。那十八个小时是我这一生最难最痛最无法言说的时候。是生与死的一个分水岭，这边是我四十年来相依相伴的亲人。那边是一堆黄土。可是越想忘就越不能忘。仿佛是背上的十字架，越来越重。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把它整理出来。我寄希望于你，希望把这个十字架寄放在你这，让你替我背，就像这几十年你对我的爱护和责任一样，我也知道你会接过它。对我的诉求你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的，不是吗
2014年十月12日凌晨四点，我风尘仆仆的双脚又一次踏上故乡的车站。十年来第一次在这个时间回家，也是第一次，孤孤零零的一个人，一如孤孤零零凄惶的心情。一阵寒风吹过温热的身体，我打了个哆嗦。拖着一夜不眠的身体走出车站。半圆的下玄月，惨白的月光，照着拖拖踏踏的我，我心里未尝不想打个车，快快的见到你，可是我是那么的怕，怕这个相见的时刻，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怎样的你，我不知道造物主会把你变成什么样。我怕看到的不是熟悉的你，我怕面对这一切。事实上因为怕我一直在逃避。隐身在千里之外。鼓足勇气回来面对也仍然怕面对。一路上胡思乱想，到家的时候我迷路了。走错了路口，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见四姐叫我的声音，她一直在外边接我。我进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钟了。推开门，屋里灯光迷离。你半靠在沙发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模样。你像是个被抽干了水分的标本，除了两条腿肿胀的老粗以外。身上脸上只剩下皮包骨了。这景象彻底击碎了我。我的所有的幻想破灭。八个月前的你还好好的啊，不过是短短的八个月啊。你的意识还很清醒，你短促的和我说话，我看得到你眼光里的闪亮。她们告诉我你一直在看挂在墙上的钟表。一直在看时间。一直在等我。等你亲爱的唯一的妹妹。你已气若游丝。你拼命的保留着一口气只为等我回来，看我一眼。芭比。回忆当日，心痛到崩溃。若我不是这么的懦弱逃避，我不能减轻你的痛苦，我至少可以陪着你一步步一秒秒的熬练。我至少可以拉着你的手。给你传递点信念。我至少可以告诉你芭比。我爱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和你共同面对。可是我没有。我忍心让你分分秒秒的独自煎熬，独自面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我忍心让你一再的等我盼我直到最后一刻。芭比，对不起，芭比，原谅我的懦弱。我在回家的路上还是想着要和你一起走一起面对的，我还想着要给你炖汤喝，想着要帮你点根香烟，想着要和你聊聊物质的不同形态，想慢慢的告诉你死亡只是换了一个空间，换了个地方。你和我们分别了。你会见到妈妈爸爸。你会和他们一起生活，而你要去的地方，没有病痛，没有煎熬。只有喜乐。可是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我只看到你的痛苦。这痛苦，击碎了我的心，天亮了，芭比，在你的世界已经没有了黑夜和白天的概念，你只剩下每时每秒的煎熬和等待。等待命运的最后的裁决。等待见你最爱的妹妹最后一面。等待和我们最后的告别。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眼睁睁的盯着你看，把你看到眼里，看到心里。看成永恒。那一天，那最后一天，病魔也没有放过你，你不停的要求要解手。四说芭比，你是不是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都拉下来了啊。你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你看你的肚子也小了，你啥都没吃你拉的不全是那些坏东西吗？我们所有的人都守着你，我们不敢让你看到我们的泪，你又岂会不知。你只是已没有任何精力来顾及我们。终于熬到了晚上。二姐坚持撵四和你媳妇去睡了。她说我和五值前半夜，到后半夜你们俩换我们。二姐就这样一直抱着你，其实到下午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稍稍安静了些，不再像上午那样五分钟都坚持不了就要换换姿势。屋里静悄悄的。二姐缓缓的和我说着你最近的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能吃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走不了路了，你清醒时候说过的话，二姐一一的细述给我听。我们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声。我们只听得到你沉重的呼吸。二姐只是凭她一直伺候你的经验，过十分八分钟给你换个姿势，希望你因此稍稍的舒服一点。我们不知道聊到几点，二姐就一直那样抱着你，劝我睡一会吧，昨晚一晚都没睡了。我就躺在你们对面的沙发上，哪里闭得上眼睛呢。屋里一片死寂。只有你的如潮水般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打了个激灵。怎么突然间这么静，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了，我爬起身的时候，二姐已经失声在叫你的名字了，我扑到你面前，拉着你的手。你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手心里温度还在，我拼命的叫你，芭比，芭比，可是你为什么不回应呢，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不给我呀。四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的从卧室出来。嫂子也紧跟其后。四像个孩子似得在地上打滚痛哭呼唤。像个孩子似得绝望无助，现在回想起来你那个时候一定在那个边缘地带徘徊，你听得到我们的呼唤，但是你已无能为力。人世四十七载。你的内心所承受的一切已经超过了极限，你见到了我，你最亲爱的姐妹为你送行，眼泪成河，送离你去到那个没有病痛没有灾难的天堂。对你，已没有遗憾，你以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这是四大金刚的最后一次聚首，今生的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们的人生再没有团圆的可能。
用尽巨大的勇气和精力记录这次永别，真是泪水模糊，字字泣血，不过是勉强的还原那十八个小时的煎熬。那是有生以来最难的一次别离。最痛的一次别离。记录下来，然后把心中的情绪清空吧。再坚强的人，也禁不起悲伤的反复揉搓。把这段记忆封存吧，把这段如针刺刀割般的苦楚删除吧，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我们记住你阳光明媚的样子，记住你健康明朗的容颜，记住我们欢聚的时光，记住我们走过的每一个欢乐的日子。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芭比，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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