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堂 里 的 舞 姿 刘学堂（新疆师范大学） 一 昨天是中秋节，准备着和家里人的聚餐，手里提着戴江南托她的助理小燕子前天才送来一箱和硕县产的干葡萄酒，专心走在路上。一路不断地接到学生们和朋友们发来的节日祝福的短信。想着前几日戴江南从帕米尔高原发来的长长的一条短信，因为手机空间限制，那条短信被我无意中删了。大概的意思是：她正走在塔什库尔干县城效外，和几个塔吉克族小学生，走在乡间土路上，走在他们的上学的路上，路有几公里远呢，塔吉克小学生每天上学都要走几个来回。还说沿途不断有塔吉克的小学生加入。她还说，塔什库尔干的天是多么多么的晴朗，她和一群塔吉克小朋友穿过了一块块麦田，还看到麦田里劳作的人们什么的……。我现在也没闹明白，那天她领着一群塔吉克小学生到她们的学校去干什么？当时只是想到，戴江南几次给我说，她想组织一批新疆的文化名人们到南疆义务讲课，问我想不想参与，我当时就答应了，但强调自己并不是名人，只是有点文化而已。我猜想，她领着一群塔吉克小学生走在乡村田野里，是不是与她的这个打算有关呢。我想这条短信一定还存在她的手机里，原想见了面，再问个详细和究竟。 我的一个研究生廖伊铭，她也和戴江南熟悉。这是因为前些日子，戴江南组织由著名小说家赵光明，以及文化名人程万里、毕亚丁、周轩、何德修等去和布克赛尔县做文化讲堂，我虽不算什么名人，也被唤去填座席末。为让廖伊铭感受些名人文化，就把她带上了。在兵团九师，即有北屯市的那场讲座，那天我有事回乌了，由小廖登台给师里的那么多的干部做了一场精彩讲座呢。有时，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长的一脸娃娃相、未脱稚幼学生气的小廖，给师领导和干部做的那场讲座，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的情景呢……。 只是，会后小廖给我打电话时真的哭了，在电话里，她反复只讲了个意思：她太爱戴江南老师，太爱由她领导的学者团队了，她真的不舍得离开他们！ 中秋11点正的时候，小廖发来了短信，我意为是送来的中秋祝福。不经意打开一看：“刘老师，何德修老师跟我说，戴江南老师昨日在喀什去塔什库尔干的途中因车祸遇难”。我当即接通她的电话。她说她和何老师核实了，江南老师的确走了。怕我伤心当时没给我说。 看来这是真的了。我提着昨天戴江南才托人送来的中秋礼物，静静地站了一会，又回到家里，想把这件事想明白些。一会，程万里来电话说江南走了，问我是不是送送她；下午女作家刘慧敏来电话，说江南走了，问我知道不，约我一起送送她。我知道她和江南有深的私交，就问是怎走的，她说是长途车出了事故，送到医院时，她走了。 我和戴江南打交道真的并不多，十多年来，时断时连的。今天她走了，才使我把和她交往的一些细节又翻了出来，那些本已模精的情节，竟意外的清晰起来。 晚下灯下。我虽不是舞文弄墨的人，但也有时也想说点什么，聊以慰藉空寂的心灵。戴江南对我，虽为路人，但也有些人生缘份。从那里说起呢，竟想到前些日子和作家群们，在乌仑古湖边采石的事情来。在天际湖边，我看到戴江南一个人沿水边走着，竟独自面对一泓湖水，跳起舞来。她的舞姿十分笨拙，但穿着鲜艳外衣，迎风飘动，独对一面清湖而舞，也个中别有一番意味。想来，戴江南走的时侯，会不会也是独自跳着舞到天堂报到的呢。因之，也不顾她那笨拙舞姿，想叙述一段“天堂里的舞姿|”的故事，算是回送给她的中秋礼物。 二 10月1日国庆节早上，天阴沉得很，街上刮着冷风，雨时大时小。 天不亮，我被戴江南的助手小燕子电话叫起，匆忙走在雨里，与约好的一群作家一起赶往和硕戴江南的婆家。江南去了天堂，我们去为她做最后的壮行。 车在一路狂风和阵雨中，驶了一天，天快擦黑时才赶到和硕。天一直阴着，乌云里，八月十六的月亮时隐时现。我们一行十多位，除我之外，大都是近年蜚声西域文坛的作家。近年常常小聚的有：总戴着帆布小帽的小说家赵光明、剧作家兼畜猫爱好者程万里、被一头乌发盖着仰不起头来的女散文家刘慧敏……还有其它多位，都是偶有谋面，并不熟悉，据介绍，也多是妙笔生辉的文学新锐作者。另外还有一些完全陌生的面孔，都是热爱戴江南的人。 戴江南在和硕的家是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她的婆家是当地世居土著蒙古族。婆家依蒙古习俗，在很小的庭院里临时搭起一顶蒙古包作为灵堂。爱笑好动、无拘无束、生时未有片刻安稳过的戴江南，终于静了下来……她安卧在一张木板上，头前有她的遗像和供品。容貌平平的戴江南平时也不怎么上像，在她写的那么多的书里，也很难找到一张看上去能让人砰然心动的照片来。而灵前的这张，异乎寻常地让人看到她成熟女性特有的气质、韵味，眼眸里自然流露出她特有的调皮、智慧、向往与和善，还有她特有的渴望向人诉说、渴望被人理解的情意……我问小燕子这张照片的来历，她说找了戴江南老师太多的照片，家人最终选了这张。 听了戴江南二姐的介绍，才知道她坐的是一辆私车，天快黑的时候，要赶往一户塔吉克老乡家采访。她在那里刚认下了一位塔吉克族的老妈妈，开车的也是刚认识的朋友。据说，车已经驶过了山道盘旋最危险难行的路段，来到了极为平常的平缓的长坡。不料，那车却神使鬼差般飞奔起来，冲出平坦的大道，连着翻滚……身材姣小的她，撞破厚厚的挡风玻璃，飞出去老远……她不大的头颅，竟把路边的戈壁沙地砸出了一个小坑……。 我们一行，绕着她的灵床，默默为她送行。看到她修复后的脸，像是地图，血印叠叠，我的心猛地被撕扯了一下，其它几位，更是恸哭不止。刘慧敏哭得最悲，我担心她会昏厥过去……（等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