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报上刊登黄英夫去世的消息。对于一些革命老干部去世我也只是看看讣告上的讣文,大致了解一下其革命经历,没有更多的联想了,但我跟黄英夫却是简短地打过二次交道,所以还能写些东西出来以誌纪念。
我厂的李某1944年参加革命,在刘仁领导的北京城工部下面工作。起初他在中国大学以旁听生的身份作掩护,一次他在学校遭日本宪兵队的传讯,他忧虑身份是否暴露,只身回到北京西山的城工部。以后一直在城工部工作直至北京解放。解放后不久他调到北京一个大厂任党政第一把手。
文革一开始,单位的一些领导都难逃厄运,最起码的帽子是“走资派”,若是在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还要怀疑是否有“叛徒”的嫌疑。文革初期厂里群众组织对对李某的审查,除执行所谓“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外,也找不出其他问题,但还时不时戴着“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帽子此拉出来批斗。1968年厂里实行军管后仍不能幸免,厂里成立了专案组,我当时就参加专案组的工作,并负责对李某的专案,驻厂的军宣队对他定的调子也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要我按他们的定调把材料整理出来,但我始终未能成稿。我认为解放后他有什么问题,也是执行了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戴不上那么高的帽子。因此对李某的定性一直悬着,一直在下面接受“劳动改造”。
1972年文化大革命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天我接到军管会的通知要到市里去汇报李某的情况,同去的还有一位新来的军管会军人。当时北京党政机关早已瘫痪,我也不知“市里”什么机构,到了原市政府办公楼的一大房间里,接待我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干部,旁边站着一位好像是他的秘书,称那干部为黄主任,我坐在他的对面,其间相隔有五六米。因陪同我的是一位新来我厂的军人,我也就无所顾忌地如实汇报了李某的情况,没有如文革中那些上纲上线的语词,汇报到一半多时,他站起来走到我跟前,问我个人的情况,我也站起来进行了回答。汇报结束后,他对我说了句“一个人可没有几个六年”(从文革开始至今已整六年),意即要抓紧时间。临别时他客气地说“以后有空来玩”,大概我的汇报使他很满意。
隔了几日的一个晚上,军管会通知我带李某到市里去,见到的还是那位黄主任,这次由李某汇报自己的问题,李某汇报的无非也是自己在工作中执行了一些“错误路线”。汇报结束返回途中,李某向我介绍他叫黄英夫,是长征途中参加红军的红小鬼,至于他现在是什么职务,李某没有说,估计也不知道。后来从网上查到此阶段他曾担任北京市机械工业局党委书记、革命领导小组组长,北京市基本建设委员会副主任等职。
不久军管会提出要解放李某,还包括厂内的一名常务副厂长。那当然上面下指示了,军管会不得不办。军管会要我起草解放他们的决定。此决定也比较好写,无非经查没有发现历史上有什么问题,但在工作中执行了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之类的话。军管会在俱乐部召开了全厂干部会议,由军管会主任简单地在会上说了说,在会后把他们二人叫到俱乐部旁的托儿所内,由我对他们宣读对他们解放的决定。由我去宣读,很明显表示军管会对他们的解放搞得十分低调。
他们二人被解放后,没有安排任何职务,继续在车间劳动。
但不久事情出现了转机。据说有一天黄英夫没有给军管会打召呼,径自到了李某劳动的锻造分厂找李某,此举给军管会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对李某安排担任革委会的副主任的职务。
1972年四人帮仍不可一世地把持着文革的大权,黄英夫在北京敢于顶着压力解放干部,说明他那过人的魄力。从他见到李某虽解放了,但仍不安排工作,又绕过军管会去找李某借此对军管会施压,由此可看出他工作方法上超人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