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的回忆--悼念大哥白小克
这是一张四十年前我和老大白小克的照片。看着这张灰旧照片中那一身绿军装和胸前的毛主席像章,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年代,想起我敬爱的老大。
那时的我为了躲避河南省遂平县豫剧团的招募从河南“五七”干校逃回北京,小克也因身体不适从内蒙建设兵团溜回北京。我们同住在核工业部九所的黄楼院区1号楼中,我住在四楼,老大家住在我家楼上的五层。小时候,孩子大一岁感觉就大了很多,小孩子们都爱屁溜溜的跟着大孩跑,而大孩子很少带小孩子玩。那个时候,和老大差不多年龄的孩子要么兵团,要么下乡,要么当兵,剩下的都是和我年纪相仿的正在上学的孩子,从那时开始,小克成了我们的“领袖”,我们的老大。
过去的楼房房顶都有开放的大平台(如今即便是有也被紧紧封锁),散步做操,晾晒衣被,随便还可以观观风景。这里成了我们聚会并嬉笑玩耍的好地方。夏天可以玩个官兵捉贼、骑驴斗拐、攻城计,冬天可以堆个雪人打个雪仗,还可以居高临下的向下封锁交通要道,来点恶作剧。夜幕降临,我们会在楼顶上围坐在老大身边,听他讲鬼的故事。通常讲完后,我们都不敢沿着没有楼道灯的楼梯下楼回家,谁的一声尖叫,都会引来一阵恐惧骚乱和漫无目标的逃窜。
七十年代初,老大家有了当时全楼唯一的一台9寸的黑白电视机,虽然只有一个频道,节目相比今天也枯燥无味,但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我们都会拿着家里的小板凳来到老大家。有时老大家的晚饭还没有吃完,我们已经开始在门前排队,希望能抢到离电视近点的位置。老大的父母是非常慈祥和蔼的老人,一群唧唧喳喳的孩子闹的本来面积不大的房间没有下脚之处,老人却始终看着我们微笑着,还时常拿出糖果给我们吃。每晚如此都形成了“制度”,直到晚上9点电视放出白花,我们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记得夏日的一天,我们都在老大家看电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原来是楼下我家对门航特的爸爸徐叔。他进屋后对我们振臂一声:“小伙子们,跟我来”。大家不知所措,长辈的召唤岂敢不听,于是在老大的响应下,我们跟着徐叔鱼贯来到楼顶平台。平台上有位三四十岁的陌生人,正在星月下的阳台上踱步游荡,感觉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惆怅。那是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有了我们这帮半大小子在后面助威的徐叔,口气强硬的对陌生人说:
“你是从哪里来啊?在这干什么呢?”
我们瞬间将陌生人围在中间,他看到我们的架势多少有点紧张,忙说:“来观观夜景。”
徐叔警惕性极高的要陌生人交出工作证,仔细打量,突然问了一句:“是党员吗?”
陌生人支吾了。。。
陌生人在我们的注视下匆匆的离开了我们的楼顶。
多年以后,我们也搞不清,当年的陌生人是干嘛的?由于我们的出现是制止了一起盗窃事件,还是挽救一个轻生的生命。 但有句话已经成为我们乃至整个俱乐部的口头语,特别是老大经常挂在嘴边:“你打哪儿来啊?是党员吗?”
老大家里有架海鸥135的照相机,在那个年代可是个稀罕物,也是个烧钱的玩意,老大自拍自洗自放大,全部能自己搞定,叫我们佩服不已。他用这架相机记录了很多珍贵的历史镜头,我在那个时代留下的生活照片也都来自老大的相机。看到这些照片总能叫我想起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那些曾经梦开始的地方。
老大的篮球打的很好,三步跳,满场飞。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组成了“国字”篮球队,简称“国字队”,全部国军建制,老大当队长,光爷任政委,勾儿任参谋长,大龙、二龙、蛤特、航特、朱特。。。。三十年后,当年的篮球队变成了“国字队俱乐部”,一帮步入中老年的兄弟姐妹在老大的带领下快乐的生活着。。。
有些人活着我们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有些人走了却时刻感觉都在我们身边。老大走了,走的突然叫所有的人都毫无心理准备,他的离去叫那么多人流泪、失声、哀嚎、跪拜,扼腕叹息。但他的音容笑貌,他爽朗的歌声,他诙谐的言语,依然在眼前在耳畔。他是我永远挥不去的记忆,永远抹不掉的思念。永远的大哥!(朱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