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唐妮

似水流年，外貌早改变，境遇早改变，但我和唐两人彼此深爱的情却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我就象一个醉酒的人，心，忒凄凉，却还要喝这浓浓的酒，举杯浇愁不愿醒，醉了醉了，醉了比醒着更好……

那天，我去荷花塘会唐。我的眼里依稀有泪光，我的神情是那样的凝重，仿佛眼中的泪随时能流出睫毛……

唐看出了我的难过，他拉住我的手说：“霞，你今天怎么了？”

我说：“婚姻就象一条铁链，人不结婚其实挺好的……”

唐很诧异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采访的一位女书记，自杀了……”

唐瞪着眼睛问：“为什么？”

我说：“我心里很闷，我们在花园里走走吧。”

唐陪着我，我们默默地离开了荷塘，走过小径，踏过石桥，站在石桥上，唐说：“这里很肃静，霞，快说啊！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次采访是我今生最伤心欲绝的采访……

她三十出头，人干练温和。当我们坐下来谈的时候，她反应机敏，口才很好。

我说：“你把你们董事长上任以来的举措谈的很感人，你对业务很熟悉，不用看材料说，你是董事长的好搭档啊！”

“我们董事长也说，班子嘛，就是哼哈二将，大家要精诚团结，不然工作怎么能干好呢！”

采访快到中午了，她对我说：“今天中午董事长有个应酬，他说不陪你吃饭了，我来陪你，我再找几个能喝酒的人过来。”

我说：“我不会喝酒，出来采访，男人遇的多，今天遇到了你，咱们两个女人一起安静地吃个饭，不也很快活吗？”

她说：“就尊重你的意思吧。”

中午，我们来到一家饭店，她叫了一大桌子菜，我说：“太浪费了，就我们两个人，吃不完。”

她说：“这是董事长吩咐的标准，反正外面开始下雨了，人不留客天留客，我们也没什么紧要的事，边吃边聊，吃完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她忽然问我：“你说这篇稿子在省级报纸发，我评职称需要省级的文章，你能不能在这篇稿子里给我挂个名。”

我说：“这容易啊！我把你的名字放在我名字前面就是了。”

她又说：“你是记者，经得多，见得广，我想问你，你怎么看别人说的男女关系问题？”

我看了她一眼，第六感觉告诉我，她忧郁的眼睛里有难言之隐，我喝下一口果汁，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看过《红楼梦》，很有感慨！你看花袭人和宝玉，他们明明发生了性关系，可是王夫人却说花袭人是个老实的丫头。而晴雯呢？和宝玉的关系只不过亲密些，并没有发生性关系，结局呢？晴雯被赶了出去！晴雯临终的时候，宝玉偷偷去看她。晴雯气不过，争辩说：为什么说我是狐狸精？就因为我比别人生得好些？晴雯怒发冲冠地把指甲和贴身的小衣都扔给了宝玉，说：把你的贴身小衣与我穿，谁要见了你穿我的贴身衣服，你就说是我的！反正耽了这样的名分，索性如此！也不枉虚名一场！你看，自古就有捕风捉影之事，所以阮玲玉叹道：人言可畏，唾沫能把人杀死……

听了我这番话，女书记扑进了我的怀里，嘤嘤哭泣，那是一种压抑的哭，声音不大，却让人心碎……

我拍着她的肩说：我在报社当记者的时候，也饱尝过这种痛苦！你写出了有影响力的稿子，人家会说：“有啥稀奇，还不是总编帮着润色！”“人家是大才子的坯子，总编高看一眼！”我那时年轻，总是很生气，总想找出说这话的人，总想和人解释自己的清白！可是，这种事，越解释越说不清，真的是掉进黄河洗不清！

女书记听我这样说，大有惺惺相惜之感。她止住了哭声对我说：“你也看到我们董事长了，他这人性格很粗犷，他来到我们单位一年内扭亏为盈，他干了多少事！他白天忙工作，晚上要应酬。他很在乎关系单位的合作，晚上他回去的晚，我当书记的，董事长不离岗，我也不好意思走。他也愿意拉我去酒桌上应酬。酒喝到高潮，我看董事长不胜酒力，总要替他多挡几杯。我酒量有限，每逢酒宴散场我整个人走路都会摇晃，董事长不放心我，他总是亲自开车送我回家……”

说到这儿，女书记说不下去了。

好一会儿，女书记说：“回到家，我就变成了鬼！开始接受我丈夫的虐待！我不敢喊，不敢哭，因为我住的是家属楼，如果家里有风吹草动，第二天全单位的人就都知道了……

我也曾经想调转单位，可是，我是大学毕业分配来的，我没有什么背景，调往哪里去？

我也曾经想离婚，可是，董事长刚来一年多，工作才有了起色，我虽然和董事长办公室不在一处，因为工作中的千头万绪，总要在一起交流意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单位里人们闲言碎语。虽然没人和我说，但是我知道人家在想什么，我常常偷听到人家在议论我，我如果离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董事长知道你的苦吗？”

“董事长是抓大事的，一天正事忙的他焦头烂额，他大概不知道吧……”

无奈的痛苦啊！

我说：“我从来不喝酒，我们来一瓶啤酒吧，我们喝两杯！”

女书记启开了啤酒，为我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她端起杯子，说：“干！”然后咕咚咕咚咕咚转瞬间喝下去一杯酒。

我握住了她的手说：“你喝得太急了！”

她说：“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心里憋屈无处诉！我有时候，我真想嚎！”

我过去抱住她说：“你哭吧，反正这里没人，我陪你一起哭！”

后来，稿子发出来了。当我拿着报纸去她们单位，我发现女书记没在，就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见到我说：“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书记自杀了。”

犹如晴天霹雳，我当时愣住了，人像个木雕！

董事长用探寻的目光问我：“听办公室的人说，上回书记陪你很长时间，你能告诉我，你们那天都聊了什么吗？”

好半天，我才醒过来，我的眼里含满了泪水。我那时真想对董事长大喊：你就知道工作！你知道书记心里的苦吗？她为了工作，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为了配合你，她忍受了多少屈辱！你一个大男人，就不为一个女同志想想吗？

可是生活经验告诉我，这种事说不得！女书记选择了自杀，她一定是想质本洁来还洁去！

董事长见我不说话，说：“你不舒服吗？我给你倒杯水。”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

董事长说：“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派车送你吧，我看你有点不舒服。”

我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离开了董事长，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这是什么事啊！不是因为有病！不是因为天灾！仅仅就是因为人们的唾沫！一个好好的人就没了……

不能说女书记性格软弱，人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还难还难啊！

我理解女书记的不容易……

她的心里太苦了……

我突然感觉婚姻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让人恐惧，让人寒冷……

我说：“唐，我觉得婚姻很可怕，我恐惧婚姻！”

唐搂紧了我，他拍着我的肩说：“你是受了刺激，也难怪你这样说，你心情不好，我们去OK厅，我给你唱歌解闷吧。”

那天，我们去了OK厅，唐找了包间，我在沙发上坐下了。唐问我：“你今天想听什么歌？”

我说：“我想听你最想唱给我的歌，我今天心情乱，只听一首歌。”

唐拿着麦克风，在我前边唱起来。

可会知

在我的心中你是那样美

可会知

存在我心里的一片痴

那份爱

那份美

愿留住

可会知

在我一生中也愿爱护你

可会知

眼中的光彩正是美丽词

跟你享欢乐时

跟你分种种美

我愿意永世都相依

伴着你

唐边唱边望着我，两人的目光停留在凝望里，彼此眼里都有了泪光。

唱完，我问唐：“这是谁的歌，我从来没听过。”

“这是张国荣的歌，歌名叫《一片痴》。”

我说：“我很喜欢，你再多唱几遍。”

当唐唱第二遍的时候，当唐唱到跟你享欢乐时，跟你分种种美，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享的粤语发音是He，我向唐挥着手，忽然有了一种感动，跟着他哼唱了起来……

那天，这首歌唐不知为我唱了多少遍。

一片痴……

我想起了女书记

她为谁动情？

她死的好凄绝……

唐走了过来，他拉住我的手说：“霞，我会爱护你一辈子，我给你起个笔名吧，叫唐妮好不好？”

我说：“什么妞啊，丫啊，妮啊，太俗了！”

唐说：“俗到极处就是雅！将来我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媳妇儿，我们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永远不分开！”

我说：“你这么大男子主义，我还没嫁给你，你就把姓都给我改了，我怕婚姻……”

唐说：“这正是我对你的一片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