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定格办案途中
生命倒计时3小时:清晨五点半,闹钟一响,你就赶紧起身。因为和证人约好九点半在南昌见面,你重新检查了一遍头天晚上就准备妥当的出差行李。妻子血压偏低,你切好姜末葱花,为她煮了一碗猪肝面。
生命倒计时2小时:六点二十分,暴雨开始泼喇喇地侵扰人间。为节约时间,你没留在家里吃早饭。妻子沏好绿茶,让你带着出差路上喝。“下雨天开车不要急啊,有时候十分钟也可以开好远。”结婚23年,妻子清楚你克己守时的脾气,送你出门时细心叮咛。
你答应一声,对妻子笑笑,掩上家门,开始动身赶路。这一走,竟是无法回头的远行:高速公路上那场残酷的交通事故,你没能避开,就这样永远消逝在生命旅程的尽头,永远留在了办案途中。
一路泥泞的山水,一管凌空挥毫的泪,从此你成为我们记忆画中那段久久凝视的留白。
那天,离你46岁生日只剩6天,妻子原本盼着中学放暑假了,就拉着办起案来不眠不休的你一起去东北散心。那天,瓢泼大雨笼着这片土地一整夜,仿佛一直在为你唱着悲壮的离歌。
你不断追逐法律梦想
同事们梳理了你主办的案件,抱来你写的材料,一个个排队等着,等着告诉记者你的故事。我们一起说着你的名字,一起带着泪花笑,一起怀想你的模样。
原来,只要一点一滴拓印关于你的回忆,就可以不让你离开。
于是我们一起回到1994年夏天,看到湘东区老关镇中学语文教师赵德志怀揣着法律梦想,成为检察一员。检察实用法律文书概论、刑事法律和司法解释汇编、职务犯罪侦查逻辑,你买的书、你条理清晰的讯问笔录、还有你成功办理的那些案件,都见证着你从语文教师到办案能手、不断追逐法律梦想的执着付出。
1997年10月,你审查起诉了袁某故意伤害案。被害人是副镇长,犯罪嫌疑人是村民,两人因发生口角而打斗。你认真比照人体轻伤鉴定标准,发现被害人头皮创伤的长度,距离轻伤构成标准还差2cm。
2cm的差距,在那些希望检察机关起诉袁某的人看来,是那么微不足道。但你认为,严格依法办事来不得半点折扣,执法者心中法律天平一丝一毫的偏倚,都会造成当事人一生一世的遗憾。你顶住了压力,坚持让案件回归了法律的本原。院里采纳了你的处理意见,将案件退回。当天公安机关就作了撤案处理,袁某当即被释放。
同事们都夸你细心负责。你知道,对每起案件负责,就能越来越贴近匡扶正义的法律梦想。1998年12月,你担任了院反贪局副局长,在这个为社会、为群众激浊扬清的舞台上,继续不改弦不更张地追逐着内心的不褪色梦想。
2009年,院里接到一封关于村干部贪污的举报信,信里寥寥数语,举报金额也不大,但农村长大的你明白村民心里头那片焦急和期盼。你调来村里五年来的上千张财务票据,每张都细细查看,一连查了七天。最后你从一张30多个村民签名的补助款领取单上,发现有两个签名在运笔方式上高度相似。你和同事连夜找来这两位村民核实,他们证实了你的想法。
在书证和证人证言面前,村支书兰某到案不久就承认了他伪造村民签名、单独贪污3万余元的事实,还主动供述和他人共同贪污国家乡村公路专项补助款10余万元的犯罪事实。两天后,村长、副村长等四名同案犯一起投案自首。这起涉农大案,你们从立案到提起公诉仅用一个月的时间。
村民们给院里送来了“一心为民、匡扶正义”的锦旗。镜头下,你制服笔挺,笑容腼腆而骄傲。
你持续点燃工作激情
同事们说你工作富有激情,不止一次用“拼命”这个词来形容你:拼命把工作赶在前头,拼命加班办案、拼命出差调查。其实,你的工作激情是梦想燃烧后的璀灿火焰,你把法律梦想当成燃料,才能在工作中持续点燃激情。
你风雨兼程地赶路、日复一日地办案,而一旦踏上征程,你就像一把开弓不回头的利箭,为了直击腐败者的靶心,你必须默默饮尽无法陪伴家人的那份孤独。即使在阖家团圆的佳节里,你工作的脚步仍然没有停歇。
其实你只是精神上而不是体能上超越别人,你也会说累,也会说苦,但是上了案子、来了任务,你又是二话不说地把工作完成好,直到燃尽生命火花。
2008年初的那场特大冰冻雨雪灾害,让很多人心有余悸。大年二十八,院里决定对一名被关押在鹰潭的行贿犯罪嫌疑人变更为取保候审。萍乡和鹰潭,一个赣西、一个赣东,快过年了,路面又到处结冰,这样艰难危险的工作任务能交给谁?院领导试着和你商量,你一口就答应下来。
妻子女儿都劝你过完年再去,你说:“犯罪嫌疑人也有家人,也盼着回家过年,这个事不办完,犯罪嫌疑人就没法和家人团聚。”
大年二十九,你完成了工作任务,带着一身的冰雪回家。返程时桥面结冰,就在你前面发生的十几辆车连环相撞的惊险,你只是云淡风轻地一语略过。
2009年端午节,你在江苏南京取证;2010年中秋节,你在浙江宁波查找证人;2011年女儿考上北京师范大学刑诉法研究生的两个月暑期里,也只和你这个行色匆匆的爸爸打过两次照面。
还有一天凌晨两点,你从院里加班回来,因为高度近视被台阶绊倒,摔断了左边锁骨。第二天你没告诉任何人,独自去医院做了手术。妻子女儿同事将你好一顿埋怨,你却忍着疼安慰他们:“这回终于有时间休息了。”要拆除体内钢板时,你不想让大家担心,又是一个人悄悄去了医院。
德志,如果事先知道生命会过早地划上句点,自己会遽然远行,你还会不会这样不顾及身体,激情饱满地工作?大家都说,憨憨的你还是会做同样的“傻事”,选择同样的道路,因为你手里总是挎了个篮子,篮子里满满地装着责任。
你始终守望内心信仰
“你一年赚多少钱,3万、4万?在检察院别呆久了,干几年就辞职,到企业锻炼锻炼,一年收入抵得上你们干十年。”你提审某大型国有企业副总经理郭某时,心高气傲的郭某话里有话,一上来就这样摆谱。
你马上驳斥:“不要以为每个人像你一样,不是简单用金钱就可以衡量人的价值和成功标准,做人要讲求信仰、有所追求!”
这番话让郭某收敛起了嚣张气焰,也道破了你18年兢兢业业付出的“密码”。因为你说到了信仰,说到了推动自己忠诚履职、守护公正的精神力量。
都说确立信仰不易,有了信仰,在实践中使之生根开花更为不易。有的人在经济浪潮中乘着欲望之舟渐行渐远,或遗忘或丢弃了奋斗的最初目的,太多的选择导致无法选择,过于自由的信仰终究迷失信仰。而你在18年的检察生涯中,始终以一种姿势执着守望职业信仰,内心保有对法律的尊崇和敬畏,忠诚践行为民执法的工作信条,从未偏离加入检察队伍的初衷。
做一个好人,尽一份职责,奉献一片爱,信仰令你内心保持飞翔的姿态,双脚仍牢牢扎根粗砺的土壤。在不良情绪蔓延、追逐财富名利的年代,有信仰的赵德志活得坦荡而纯粹。
为了这份职业信仰,你把生活的欲望降到最低:转了十几年的洗衣机、坐了十几年的沙发、摆了十几年的电视柜,在你朴素的家里,旧家具旧家电随处可见。床脚坏了,你舍不得换新床,拿了一个烟灰缸将就着撑了好几年。
妻子是中学高级教师,收入比你高,你管理着家庭收支,还说“不以经济论地位”。家里的大项支出,都由一家三口投票。2009年和妻子结婚20周年,你们等到影楼打折,才决定花1000元拍了一组全家福。日常花销,你也细心记下。“交党费:130元,理发:7元,肉:10元,菜:20元”,6月7日,你最后一次这样记帐。
清廉是你的素颜韵脚诗,背后是你对职业底线的一次次坚守。记得你刚参加工作不久,每月工资才400元,有一个案件当事人想塞500元给你,你直接拒绝。其实那时你手头很紧张,院里在湘东镇潜湖垅建家属房,你问亲戚借了钱,才凑齐房款。
你知道凭着有限的工资收入,没法给妻女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就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心中的愧疚:你不抽烟不搓麻,只要在家,就包下所有家务事,心甘情愿地当起“家庭煮夫”。你嗜辣,就在锅碗瓢盆江湖中尽情演绎快意恩仇的豪情。剁椒芋头、萍乡小炒肉、红烧鱼,你做的菜又鲜又香,一饭一蔬都倾注着你对家人的爱。你的厨艺让同事们大快朵颐,妻子毫无悬念地被推举为全院最幸福的检属。
饭后,你陪妻子去鹅湖公园散步、去学生家里家访,过马路时牢牢牵着她的手。你陪女儿复习功课、聊心事,你总是和女儿开玩笑说,女儿读个大学,让你少了一辆车,读个研究生,又让你少了一辆车。女儿还想读博?不管了,女儿结婚之前,一定要送你两辆车才行。
你醉心书法,那本1991年用2.8元买来的楷书行书大字帖,封面封底都脱线了,你就用黄胶带一层层缠住。“知足常乐”、“三思而后行”、“法不容情”,你笔酣墨饱地写了一张又一张,还有“竹——未出土时就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你铁划银钩、一遍遍临摹。
其实,你何尝不是像竹子那样,每前进一步、小结一次,积累起丰富的办案经验,随时准备出发,为社会清除一股股浊流?你何尝不是像竹子那样,掏空自己、甘为人梯,无私传帮带,把多年办案心得毫无保留地和同事们分享交流?
“德志局长的讯问笔录是我们看过最好的笔录。”“赵爸爸是我们看过最好的爸爸。”这个“最”字,竟成绝唱。
“‘赵德志’三个字,我经常在院会议室的座位席上看到,在荣誉榜上看到,在漂亮的讯问笔录上看到。我无法接受的是,现在居然是在灵堂上看到、在墓碑上看到……”和你同年进院、负责反贪案件质量督察的院民行科科长肖艳兰面对记者,一开口便是泪眼婆娑。
德志,生命只有一次,你把有限的人生,标注为高质量的生命旅程。责任重逾千斤,你留在世间的精神轨迹弥足珍贵,激发的价值力量始终在我们内心深处回响。
德志,你出事那天,萍水河的呜咽,云程岭的叹息,同事们一个个哭得像小孩,你听到了吗?你离开一个月,鹅湖公园的莲花迎着盛夏阳光开了,女儿为你设了网上灵堂,坚强地写下对你的思念、对妈妈的保护、对你未尽事业的追求,网友为你点起蜡烛,照亮你去天堂的路,长眠在安源镇十里村的你看到了吗?
德志,为你伤恸动容的,还有许多人。江西省检察院检察长曾页九强忍着悲痛,专程来了,为你的亲人送来了全省检察人员的关心和慰问。
德志,就让我们做你的眼睛,一遍遍深情回眸,守护你挚爱的这片土地安宁!
德志,就让我们做你的臂膀,一次次遮挡风雨,为你的亲人重新撑起一片晴天!
德志安息,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