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大学邵腾教授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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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南菩陀 ]创建于2010年09月29日

清明时节想起他

发布时间:2011-04-30 14:28:37      发布人: 南菩陀

 

清明时节想起他

晋芬

 

乱了, 一切都乱了!从那一刻起,遭遇丢失。起先丢了一双旅游鞋,而后是一个手机,  接二连三的又丢了……。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丢失都让我感受痛失。我觉得,他一定在我的种种丢失的经验里给我某种暗示。

一个生命消失原本不像丢失了一个形影不离, 不可或缺的东西那样,不可能替补或失而复得。一个生命消失原本像日落,海平线上的那个太阳像火红的圆球,始料不及地,“咚”一下, 没眨眼就沉没了,世界一片黑暗。太阳落下又会升起。可消失的生命不会。每个生命都是直接或间接地和许多人共同完成的。每个生命表现都是这个生命所存在的那个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

 

去年,在乌鲁木齐的那个中秋节前一天的那个清晨,被来自上海的电话惊醒:“他死了。车祸。在大学城里一个学生开的车撞的。 ……  ”“他!怎么会……?那个学生 ……?  ……? ”我的 一连串的问题被一阵沉默打断, 然后:“一切按他定的日程进行, 你的讲座计划不变。 我们要把他没做完的事做好。”“……。” 我深深地自责。也许,我应当提前讲座时间,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许, 我邮件里写的计划应当面谈,提前去见他, 那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还不到7点, 下床。 原定今天去天池,要穿旅游鞋。天哪!神出鬼没地,我那双入疆后天天都穿着的旅游鞋不见了。找,都找遍了,包括垃圾桶。此时,痛失之感让我发疯,到大堂找经理。 答曰:星级宾馆电子监控,从无失窃先例, 将严查。是啊, 我们的所有“贵重物品”(护照,相机, 手机, ……)都在。一双旧旅游鞋,至于吗?找什么呢?找回我生活里原本属于我的,找回我生活里原有的他! 不该啊, 正当年,正是大有作为的年华。此时,他书里的话变得更加明晰:“个人是社会的存在物,因此,他的生命表现,即使不采取共同的, 同其他人一起完成生命表现的这种直接的形式, 也是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

 

天池的美,举世无双;豪华的游轮,丰盛的哈萨克宴会、歌舞都无可挑剔。然而,那一天,我的心如同穿着半高根皮鞋的那双脚,小心翼翼地探着山路,生怕触动感受着痛失的那股神经。天池四周山峦重重,远近高低各不相同。山光、水色、彩影、烘托得天池美丽奇幻。他是个无神论者,我想。但我宁可此时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他,正飞过那些山峦,在天池遨游,感受赏心悦目的景色;他放下案头未批改的学生论文,未完成的手头著作之后,不遭受车祸威胁地,逍遥游。享受安全,解放、自由、幸福。因为,他一直认为,普遍和全面的人的“独立性”的历史内容,为“自由个性”的实现创造历史条件。而“享受性”是理想社会里自由解放状态的主体品质。

 

从那一刻起,我生怕有什么会稍纵即逝。在上海的街上走热了, 脱下外套,搭在臂上。手机丢了!感受着痛失的那股神经又触动了,恨不能扒开每个砖缝找,在走过的路上来来回回找到了天黑。找什么呢?找我生活中的他。近一年的多次彻夜长谈, 短信, 电子邮件,互读论文、博文让我们熟知彼此的思想。他那搀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嗓音传达着书生气的热情,礼貌儒雅的语调,缓缓的短句表达方式,讲课般严谨的阐述……, 全没了!他的生命和我的生活的共同载体消失了。他如此明白地告诉了我。

 

松江大学城里宽敞、新颖、气派的校园完全可以和我们所学习、工作过的欧洲和北美的校园相媲美。见到的师生们都自发地身着黑衣,讲堂里黑压压的。我敬佩,他们在默默地纪念他。课后,去餐厅的路上,他带过的一个女博士生说,这是学校招待来宾最好的餐厅了。他生前会在节假日请同学们来这里“改善“,可绝不允许他们“花父母的钱”回请。“你们还没挣钱”是他常用的理由。前不久,在她家乡实习,家里人非要请老师去,可他婉言谢绝了。她的声音变了调,伤心。

后面几天和他的同事们讨论出书事宜。 他们都严谨,认真, 一丝不苟。大家都说,这是他一贯的工作作风,我们要保持。办公室门上还写着他的名字, 桌上有“教师节”学校和同学们送他的贺卡。 可惜, 他没能看到那一天,

 

见了他的妻,我的故友,想好好安慰安慰她。她不堪那可怕的惨状留下的印象和突然地失去他的打击,脸色青白,泪眼婆娑,美丽的大眼空洞洞地,发辫胡乱扎在脑后。 “我17岁在兰州认识了他,他骑着自行车, 一个帅气的上海男孩儿……” 。她讲了一个又一个缠缠绵绵了三十多年的美丽爱情故事, 从谈情说爱到结婚生子, 到那一天。她脸上有了血色, 眼发光。我拥着她说,“我会参加追悼会,送送他。到了那天,你要精神起来。把头盘起来, 打扮得端庄雅致一些, 用最美好的形象送送他。 他会喜欢的, 他会放心一些的。”她浅笑了一下,“一定。” 我心疼,那一天她能挺过来吗?

他的妻给了我他原打算送我的书。复旦大学余源培教授称赞此书:“给人多方面的启示和思考,提供的不局限于现成答案,还在于研究问题的大视野和新思路。”

 

追悼会那天, 他的儿子从美国赶了回来。 正在毕业考试, 同时,还在面试找工作。事发后短短的时间里他往返中美之间两次,每次来回三天,为了不影响两方面对他来说都很重大的事情。他说, 爸爸从来都是做到最好,我要让爸爸放心。高大, 帅气, 英俊的他的儿子在追悼会上追忆了父亲的优良品质对他的深刻影响,泣不成声。

悼念的人们挤满了礼堂, 主要是他的朋友, 同学, 同事, 学生们。礼堂两侧的花圈花篮重重叠叠,他很有人缘。告别仪式因人太多改成了排队依次走过他的遗体,不可停留。我走过他身边,并拢双脚,鞠了一躬。

那是我们间的第一面, 也是最后一面。他躺在崭新空瘪的衣服里,破损变形的头颅和面容修整化妆过了, 我看不清,高度近视加泪水, 也不打算看。礼堂正中他微笑的遗像,和他儿子青春阳光的面容揉为一体,就是我心里知道的他了。 我思考了很多,为他撰了挽联。要突出是专给他的本人的(隐含姓名,别人不宜), 要敬重他的职业,表彰他的品质和成就。宝琳饱蘸浓墨提笔写下:

 

韶华育桃李勤耕丰硕满园

腾飞著雄文醒世心照汗青

 

知君想君, 淡如水, 深入髓。雨纷纷, 清明时节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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