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可 以”
老爸的性格随和到极致。他这一辈子，无论对人对事，从不妄加评论。若一定要他说，他总是用“可以”两字概括，既不褒，也不贬，似乎大千世界无可无不可。
小的时候常听他说“可以”却并未在意，更未深究，直至长大了才渐渐有些感觉。比如，我从部队回来探亲，带了一些精心准备，费力淘到的美味特产，总希望老人家有一个满意的表示，就问这个怎么样，那个好不好？可是无论如何，老爸的回答都是两个字——“可以”，坚决不吐一个“好”字，甚至连“不错”、“挺好”这样的话也从来不说，不免令人失望费解。后来，老爸因腿部骨折长期卧病在床，为了不让他感到寂寞，我们兄弟不断给他买些好玩的、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同时也想借机试试他能不能不说那两个字，说点别的。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变换语法、转弯抹角发问，却都以失败告终。有时被我们逼急了，他会在“可以”前面加一个“还”字。我们终于知道，已到极限，只好打住。
这个情况，使我们兄弟十分不解，问为什么，他笑而不答。没办法，去问老妈，想不到老妈竟从未发觉，还问：“是吗”？真让我们哭笑不得。后来，我们不再从老爸那里打探，而试图从他的生活经历挖掘原因。老爸的一生既曲折又平静，抗战时期从国军来到共军，几十年来，社会风云变幻，他在历次的政治风浪中没有翻船，最后平安着陆，想一想也并非易事。也许，这就是老爸运用“可以”的结果。“可以”莫非就是他的一道“护身符”？
“可以”这个词几近中庸。说是肯定也行，它可能是“肯定”的底线；说否定似乎也有一点那个意思，完全可以理解为“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的态度”。凡事这样说，态度虽然模糊，但很难让人抓到把柄，也不会伤人脸面。能够几十年坚持这样说，绝对是一种明哲保身的生存智慧。
老爸走了，回想他的一生，我们也想评价一下：“还可以”！
这正是：可以可以还可以，
进退有据不失礼。
若非世间风浪险，
何须佯装打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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