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念
有些话,一定要说给你听。在我们踏遍的山,在我们趟过的水,我唤你,你要应。
你可以永远停留在七十八岁,看我们一个个慢慢老去。我们之间没有对话了,若说“想念”,也不在眉眸,不在音声,只是你坟头一株摇曳的瘦草。你若与我们真有灵犀,定会知这份欲亲不能的心情。一直怜你在漆黑的穴中孤冷清寂,十一年了,一个人的四季风雨,一个人的明暗晨昏。
你听,窗外是谁家的顽童在掷爆竹,你看,烟花又是满天,大朵怒放,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相告,只是想告诉你,今年的十五是团聚的,你看,我们一个个都在,在一起。而你从此也不在孤单,梦里,我看到你在笑,你们在一起笑。
你一生最念之事,便是老家。在老家的田埂间,从龙王庙到路家沟,从张北到张家口,从少年走出去,不曾想过回去的次数,但始终惦在你的心里,我虽没亲历家乡的眉目,但却在你的所有的回忆录中有了一副老家的图画。你是否已见,昨日老家来人,我们坐在一起,讲述你们的故事,你是否还记着,你最后一次回去,二老舅拉着你的手,满是家乡的口音,语气着重的告诉着别人:“这是我姐夫,我亲姐夫!”,而如今,你不知,他也是八十二岁的高龄,最后一次看姥姥,他期望的画面是姐弟抱头痛哭一场,然后说说那些说不完的话,却终是抱憾而归。我们感受着你们那一代人的感情。岁月朴实、温馨,但遗憾总还是有的吧,只是你不该,不给周遭的人一点暗示,来不及为你打点行囊,就要上路。这一点,她比你做的要好。
我们送她,她还未启程,却不言语。俯身细细端详,和送你时一样,要把眼前的眉目认清,记取。不至在未来的尘世风烟里淡了印迹。轻轻地摩挲瘦削的脸颊,皮肤是温热的,久久不忍将手指移开,想证实,这热度决不会渐渐冷去。眼泪落下来,赶快拭去,似怕惊醒她。和送你时相比值得欣慰的是,知道你站在阴阳两隔的地方接她,不会让她孤单的走这一程。此后,是你们两个人的相聚,两个人的相守。
香炷,冥纸,白幡、伏跪的祭仪,她终是如愿,踏上通往你的道路,告诉我们,不要难过,是要去与你相聚。
东逝水。
你离去时仿佛还是昨日,她此番离去,已相隔十一年,十一年也不过恍于一瞬,看父辈们在一起,也都是白发,白发相对,再大的恩怨也放得下,那你们就一起放心的去。在叹时光飞速的同时,而我多思于以往的,多是责任。
总有一天都要各回各的源头。在此之前需安心,做俗世里的人,坐等俗世里的幸福。那么只有在下一世里求得相聚,你为祖,我为孙。
人生弹指芳菲暮,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思念
二0一三年二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