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钟山
在广德南乡,十里头岔进去,大约5公里,有个地方叫桂门关,相传是广德第一关,两面石壁,仅一条小路穿关而过,历来为豪杰所在。
关外一村,便是蔡家岭,此村虽小,东对笄山、西连梨子沟,上有关山,下守桂门关,自古风水先生都说是好地。
后来修公路,桂门关破了,仅剩半壁,这里成了一个小行政村,那时候叫蔡家岭大队,顾名思义,大队部就设在蔡家岭自然村,这个自然村因为是山村,住户散的很,有一小块叫关山,十来户人家;有叫小丁冲的,也十来户人家;还有一块在河那边,也是几户人家,剩下的才叫蔡家岭,当然,这一块一块的都属于蔡家岭生产队,对于对山村、蚂蚁山的人来说,都叫蔡家岭。
小丁冲的钟帮强在当地还有点名望,电工出身,在70年代属于高科技行业,所以家庭虽然不富裕,仍然娶了个好妻子,帮他生了四个孩子,三子一女。
其中第三子名叫钟山,这个名字啊,是后来上学取的新名,小时候因为行三,就叫钟三儿。钟山四岁那年,母亲一病不起,留下他和两个哥哥,一个还没断奶的妹妹,撒手人寰。这个家庭可想而知的贫困,幸好钟帮强的老母尚在,钟帮强一天到晚忙于生计,四个孩子与奶奶相依为命(想到了西晋李密的《陈情表》,简直一样的悲苦凄凉),粮食不至于断顿,四个孩子也都健康的成长起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钟山六七岁时就知道傍着两个哥哥、护着妹妹,砍柴、挖笋、打板栗,我们这些同村的孩子都还没尝试的时候,钟山都已经轻车熟路的会了。
1989年,钟山考上了初中,那时候考初中很难,一个班五十多人,也就只能考上十来个。初中在离村子十三里路的清溪中学,都是天不亮就开始走去上早读。我家在对山村,我们这边几个走两里路后与钟山他们汇合,一起人多了走路不怕。
我读初一的时候,钟山大哥钟军读初三,带着我们。等钟山读初一的时候,他大哥就初中毕业了,我就带着他们。那时我们都瘦小,钟山因为做活早的原因,虽然也不高,但是强壮一点,路上就多帮我们拿拿东西,摸黑走出几里,天才亮。那时侯我们的梦想就是搬到离学校近的地方去住。
幸运的是,钟山他们只走读了半年,学校就腾出两间教室给我们做宿舍,我们可以住校了,每到星期天下午和星期六中午才走个来回。住校以后,我们都是带半个星期的菜,然后剩下半个星期,就得到食堂打菜吃。钟山不,他星期三晚上放学后走回家拿菜,所以他每星期比我们多走一个来回。
闲的时候,我们打牌赌菜票,钟山看也懒得看,因为他家条件差,根本就没买菜票。不过,他成绩也不怎么好,一般偏上。但是性格比较开朗,也不觉得比别人差就自卑,常常在课堂上搞点玩笑,所以很多老师都还记得他。
记得我上初三,钟山读初二,有一次跟同学打架,他和另一位也是跟我们一起走路的蔡家岭同学俩被一名石桥的同学打败了,哭着来找我。我去以大欺小。事实上,我也没有那位比我低一届的同学高,但是我打了他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他没事,我的手肿了一星期。之后钟山他们有事再也不敢找我了。
初中毕业之后,我们读的读高中,上的上中专,家庭条件好点的,回家买个拖拉机开。钟山什么也没考上,也没钱买拖拉机,就回家务农了。记得就是那一年,他父亲钟帮强当上了我们蔡家岭村的大队书记。跟钟山最要好的同学跟我也非常要好,初中毕业后上了卫校。我曾经跟他说,钟山的爸爸当了书记,估计钟山也能搞个拖拉机开了。但是钟帮强的书记当的没多少油水,一点没给几个孩子带来什么好处,日子还是那样清苦的过着。
后来,老奶奶去世了,我们那兴起了出去打工,钟家三兄弟都出去了。
我开始在外面流浪,十年过去后,我留在了城里,再没回蔡家岭居住。
小丁冲在山洼子里面,在我的印象里,那里又潮湿又穷。所以我跟人说钟山的家境时,用了一句话:蔡家岭是个穷山村,小丁冲是蔡家岭最穷的地方,而钟山家是小丁冲最穷的。
也许钟山的父亲做书记给家庭带来的唯一作用就是,给他大哥娶了老婆。二哥至今没结婚,钟山牺牲的时候也没有配偶。
因为从小没有母亲,钟山的性格有潜意识里的自卑和非一般的要强,这是我从少年起对他的印象。因为家庭环境不好,他们兄弟三个都很孝顺老父,三兄弟也很和睦,在整个村子里没有人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这是我近几年通过其他同学兄弟对他们的了解。
零几年的时候,钟山在街上蹬过三轮,后来开三轮摩托车送货,我们还都有联系,偶尔还能坐下聊几句,去年,听说他鸟枪换炮,改开货车了。
2012年8月25日中午,有个同学打我电话,跟我说钟山见义勇为死了,我赶紧证实,上论坛找,果然在广德论坛看到了。我简单的看了一下帖子,就给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下,然后联系跟钟山最要好的那位同学,一起去殡仪馆看钟山,当年被我打的石桥同学也一起去的。
在路上,我问那同学,钟山结婚没有?他说,结婚又离了,去年找一个女朋友,带着一孩子,准备下半年结婚的,证还没来得及领。
26日下午,钟山大哥和我们一起去事发地,了解了一些情况,27日一早,一位住在事发地附近在城里上班的朋友知道钟山是我同学后,专门打来电话告诉我全部的经过:
在城里上班的这位朋友下午去送东西回家,在誓节到杨杆的村村通公路上把车停下看人钓鱼,把钟山的车堵了,让过只后就跟着钟山的车一直回家,他的家就在杨杆坝附近。
一路上几个超市,钟山他们都没有停下,直接过坝。
坝上有一老头骑电瓶车,由于电力不足,没有刹车,直接掉到坝上水里,并被冲到坝下,与钟山同车的李茂胜开门跳到水里(过坝车速很慢),钟山停下车,也跳到水里。
李茂胜说,钟山把他们俩推起来后,他准备回头拽钟山,钟山头在水上转了下,没有了。
附近一个老人和一名妇女看见全过程,正好坝上过来四个小青年,老人和妇女求他们下去营救,他们不肯。老人借他们手机报警,他们也不肯,走了。老人回家去喊人营救,妇女在现场哭。
这位朋友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他们一边组织附近商户把板子拿来堵坝上的水,一边下去打捞,并在第一时间报警。
直到次日9点,坝下的水放的差不多了,由请挖机开了两条沟,才在浑水中找到钟山的遗体。
钟山的父亲钟老书记现在中风在床,对于老年失子,希望钟老书记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