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妈妈日记:我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日子里。三:我考上中学了。(上)
陈碧容:
我向你闲聊了引起三年自然灾难的原因。
要说原因,还可以向上追溯到1955年和1956年。当年上级对农村人员的规定是380斤和430斤最高口粮。对城市人口规定是年平均360斤,而农村是毛粮,又没有油水,加上又是强劳力,每年实缺几个月的粮,事后我在有关的文章中看到,有个民主人士叫梁漱溟的,发表了一篇评论叫什么工人和农民生活的对比,一个在九天之上一个在九天之下。加上农民的怨言,可能激怒了一部份人。才开展整风反右的斗争。
以我当年亲身经历的过事情看,是有差别的,我爸爸是教师,住在学校,我母亲是农民,住在农村,我上学就在爸爸教书的中心小学。所以每天来回的跑,住在爸爸那里,每天,大米白饭,不要说吃,就是闻到那香气就要使人产生食欲。四个教师一桌,四个小菜,一份汤菜。两天一个小牙祭,三天一个大牙祭。厨师是专职的。饭菜拿上桌后,香气四射,十分诱惑,我们的体育课就在伙房旁,只要一上体育课就是离教师开饭不久了,灶具离操场实际距离只有几米远,米饭熟后的香味,炒菜的油烟味,弥漫了整个操场。只听同学小声说:我长大了也要当教师,只听四周一遍吞口水声。
回到农村家里什么都没有,不要说肉,就是粗粮也吃不饱,每天就是吃糊糊,同一样菜,同一样饭,一吃就是几天或者十几天,肚子就吃得胀痛了,胃子还是空空的,十几分钟一次小便,晚上还经常床尿,弄得我和家里的人十分难堪,
一回到爸爸身边又是好菜又是好饭吃,也不知是怎样的,只要开饭,我总是在前面,乘了一碗饭,还要在上面按压一下,这些现象被父亲的同事看到,经常取笑父亲,有一次我都听到了,有个教师说“某老师,你的儿子好象没有吃饱饭一样,以后给他多吃点。”我父亲笑一笑说“娃娃吃得饭,说明了他没毛病”。
人走后,父亲把我领到辟静处和蔼的对我说:“你以后吃饭要让老师先乘饭,你是娃娃不懂事,乘饭时小碗只乘小半碗稍多点,一般乘一次,最多两次,千万不要乘三次四次,绝对不能按压饭。”
我记着了,下一次吃饭时又忘了,老病又犯了。特别是从乡下回到学校时,表现得更为突出,有时连父亲都看不下去了。
真的不懂事。
有次,父亲被同事取笑后他发怒了,叫我到辟静处慢慢的骂,说到气愤时还用树枝打,边打边问:“你下次还这不这样做。打得我钻心痛时只好求饶。吃饭时又忘记了。老病又换了。
我儿时的记忆中就是饥饿,期待和挨骂中度过的,有时,我看到我求饶之后父亲转过脸去,悄悄的擦眼泪。我还听到轻轻的抽泣声。
记得那时的我,好象只有六,七岁。因第一次上小学是四岁,读到四期,新教材出来了,父亲说:从新学习,好好读书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也开始礼貌了。可惜10岁那年父亲意外去世,我只好回到乡下母亲身旁,不久便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
上一章中我谈了城市的反右斗争的情况,后来听朋友谈,他们那里的农村反右斗争更历害。运动一开始便把地,富,反,坏看管起来,怕他们兴风作浪。能参加整风反右运动的尽是贫下中农,自己人关起门来学习反右,找出右派后,对他们斗争手段是相当残酷无情的,先叫右派站在有50 厘米高的高凳子上。由大家揭发批判,展开面对面的斗争,揭发他的反动觜脸。
所有的揭发他的人说的都是大同小异:上级把你从国民党统治下的水生火热中解放出来,现在过上了好日,你还要说上面领导的坏话,还说吃不饱,没有饭吃。380,430,不是粮食是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说到气愤时,突然从背后把他推倒到地,有的当场就摔倒昏迷过去了。有的摔得头破血流,然后在用木柴往死里打,不死既残,他说他都看到过好几例这样的斗争场面。
不这样做也不行,这是上级的指示,不然说你同情阶级敌人。有些是熟人熟事,实在下不了手,就社与社之间交换批斗,这样才好不留情面,免得有情面观点。幸好,上面及时通知,农村不搞反右斗争,不然全国还要多增加几百万右派份子,据后面数据统计,一个合作社计划划分4—5个右派,一个村有8—10个小社,一个乡有十几村,就全国而言数字是比较庞大的。
通过57年的反右斗争和58年的生产豉动工作。大家也老实了,很听话了,可以说一呼百动,成立人民公社后,经常招开大会。只见大路上人流穿梭不息,高山上,河坝里,红旗招展,大路旁,和人民视野能见到的地方都是大幅豉动人心的标语,不时有搞罗打豉向公社报喜。人流,红旗,标语,罗豉,组成了人间交响乐曲。整个中华大地,地动山摇。从没有见过的新气象,从末见过的人定胜天的景观,从没有听说过的新闻事件,从我们这里开始了。
整个人类象作了魔一样,早上四点过后,青年枳极份子组成的宣传队,站在高山上,用简易高音喇叭高声宣传三面红旗的优越性,帝国主义对我国的污蔑性,和防止地,富,反,坏,右的破坏性。然后教大家唱革命歌,如“社会主义好”,“公社都是向阳花”,“人民公社好”等歌曲。出工要唱,中间休息要唱,收工也要唱,开会要唱,中途要唱,散会后还要唱,一路唱着回家,山上山下,院坝,大路上歌声不断。
红旗,歌声,人流整个中华大地天翻地覆了。
不管大会小会,请客吃饭,尽是高呼“人民公社万岁”, “大跃进万岁”,“总路线万岁”。不说好象有一种犯罪感,说了心里踏实点。不说深恐不安,整风反右的场面沥沥在目。
到了文革时期,万岁万万岁就成了某个人的专用名词了。
1958年,我高小毕业了,7月参加初中的升学考试,离我家比较远的地方有一所教学质量很高的中学,仁寿三中。离我家大约40华里,是完中。我们小学毕业有六个班。学生330人,挑选了180 名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和另外三个区20几个小学校竞争220个招生指标,其他150名又分成两批参加另外两所中学的考试。
我是小学甲班的,班主任姓汪,是个教学经验十分丰富的女人,30岁左右,十分严肃,从末见他笑过,没有一个学生不怕他。
他只要看到我时才笑一笑,摸摸我的头,问候几句,我也弄不清,不知是我胖乎乎的样子和傻乎乎的性格逗他喜爱吗?还是我特别老实听他的话有关?有可能,我是他的高徒和得意门生,他这样看得起我,至今我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甲班是全校秩序最好的一个班,也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班。我们班挑选的人最多,我也在其中之一。1958年7月5日,180名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打着红旗,背上被子,代上干粮,一路歌唱,步行40华里到三中迎接上级学校的挑选。
(注:一年一度的春节到了。我也不再发表那些哭哭啼啼的文章。祝各亲友,和关心过(碧容妈妈)的网友,春节愉快。)
陈碧容:过年了,你们那里过不过年?热不热闹?我很想念你。三年了,大家是怎么样过的?心知肚明。
新年里,天上人间共同欢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