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妈妈日记:给父亲的一封信《下、二》
大爷;
你走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57年,你们学校开展整风反右运动,一个小学就有五个打成了右派,这五个最后都很惨,都被送去劳动教养去了,教养期满后都送回各自的老家管制去了,等到平反时,四个死了,只有胡永光老师一个人享受到平反后补发工资的优惠政策,但没有几年他也死了。
有个叫唐永光老师在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只提了一个意见;象吴伯凤这样的优秀教师,又没有什么重大事件,迫得人家走上了绝路,这时的党员在干啥,这时的领导又在干啥?当时就以他攻击XX党和伟大领袖为名,在劫难逃。他的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1959年,在我们生产队大面积的饥饿灾荒开始了,春节后三天,公共食堂因无米下锅只好停办,社员家又没有粮食,大家便开始遍山满野找野菜吃,吃野菜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的奶奶已经是93岁了,吃不下野菜最后得了肿病,死时惨不忍睹,当时上面还没有引起重视,还不相信农民没有饭吃,去年(1958年)还上报亩产10万斤粮,当年的农业部和粮食部还为我国这么多粮食而发愁,怎么就没有粮食吃呢?
夏粮,偷青的问题十分严重,可以这样说,实际上就是一场破坏,夏粮的欠收,加剧了饥饿的程度,县以下的干部都清楚,但是没有办法,还是坚持公共食堂继续办,还要加大农村粮食的征购,以增加出口。
到了1960年,你的父亲已经饿死,你的妈妈双脚也肿了,你的爱人(我的母亲)全身肿了。你最小的儿子也饿死了,在集市上没有一个红光满面的人,只见枯瘦如柴,全身浮肿,衣服褴褛的人,没有一个老人,也没有一个怀抱婴儿的人,整个社会凝固了。
到了1961年,你的32岁的小弟弟饿死,你的母亲已经行动困难,你的爱人(我的母亲)已经口唇青紫卧床不起了。我的三弟这时“风狂作案”,下田抓黄鳝,下河摸鱼才挽救了他的生命。死亡在不断的扩大,几乎威胁到每一个人的生命,这时公共食堂解散,社员可以在荒地上自种粮食,秋收后,死亡人群才缩小,水肿病人减少,到了1962年因水肿而死的人已经是个别现象了。
1956年的下半年,我已经十岁了,考上全区的重点小学—彰加区中心小学,分在甲班,你的同事——汪翠华老师作我的班主任,不知是看在你的名下还是觉得我听话,他特别宠爱我,我发觉他对别的学生特别严,对我总是笑迷迷的。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六个小学班中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重点中学,在近三千人的竞争中我占到十五名。当年,大哥也以高分考上全县的唯一一所高中——仁寿高级中学。这些可能是你保佑的结果,我们也心存感激。
在校期间,我和大哥都表现得很优秀,尽管那几年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最严重的是营养不良,大哥肿了,还挺历害,学校几次动员他休学,他都拒绝了,1961年,他参加高考,据他的一个老师谈,他是文科的前几名,应当是相当不错了,他当年能填报“北京师范大学”还是应当相信自己的实力的。
我在上学期间主要是没有经济来源,每月的生活费只交三元,在我的这种家庭背景下不要说三元,就是三角钱也拿不出来,好的,我还是动手能力比较强的一个人。星期天就检拉圾卖,平常就利用早自习的时间到社员田间土角偷青草卖。
但是后来我从当年的学生挡案中查出,我历年的成绩都是排在全年级前二十名左右,毕业那年我已经进入了前十名。1961年我校的升学率已达到55%以上,排在全县第二名,仁寿县是全国出了名的教育大县,历年是人材倍出,进入九十年代有一届全国化学奥赛,我县一个中学,一个班派出的五名学生全部获得金牌奖,当年轰动了整个教育界,那已经是后话了。
到了1961年8月,我和大哥先后收到不录取通知书,连我家的三弟考初中也不行,我们只好重新当农民做起,回农村后连当农民都不够资格,被书记批评来批评去的,还被社员饥笑为“书呆子”,使我气愤的是我是原班第二学习小驵的组长,老师交了两位同学教我重点辅导,结果他们到安逸,一个考上四川大学,一个考上重庆大学。
整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我家没有一个升学的,没有一个当兵的,没有一个入团入党的,大家就围着那一亩二分田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