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疾控卫士胡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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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发布时间:2015-04-03 15:22:27      发布人: 萤火虫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林夕 
     十年,于等待成长的我来说,不是一个短暂的瞬间。打我约摸从三岁有了记忆起,这以后的十年,是使我刻骨铭心记忆的十年,是转瞬即逝的十年,是我仅存的、与爸爸相处的十年。 
     
     三岁的时候,我便带了“有色”眼睛看我爸。在那样幼稚的年龄,谁日日陪着我哄着我给我讲故事,谁便是我喜欢的人。我并不清楚我爸到底是干嘛的,只知道他是医学工作者,只知道他很少回家。他也与其他父亲一样,严肃苛刻,少不得在我调皮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呵斥。我没心没肺地回,我才不听你的,我听妈妈的。幼时的我并没察觉,爸嘴角抽动着,眼睛胬了胬,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我和爸也有亲近之时,但极少。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很健壮,只有一个骑了很多年的老牌自行车,骑起来呼呼生风倒也不慢。我便老老实实坐在后座上,手牢牢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厚实的背上。难得能抱抱他呀。和别人的感觉一样,父亲的脊背总是可以放心依靠的盾,给人沉沉的安全感。我有时拿了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使劲盯着他侧筐里的公文包,想猜透里面到底是什么,引得他日日面对,废寝忘食。有时候爸在千忙万忙之中抽空带我去公园玩,把我顶在他肩上转圈,乐得我咯咯直笑。坐得很高,但永远不担心会摔下来。在极少的能和爸开心玩乐的时光里,我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温情,又惶恐地猜测着他继续投入忙碌的时间。 
     我总认为,一定是他的工作比起我,于他而言更珍贵。幼小的心中是少不了怨怼的。但从此更体会到亲情的温暖是幼儿园里玩个玩具,滑个滑梯的欢闹所取代不了的。 
     
     五年后,八岁,懂事些许。从院子里叔叔阿姨口中,我得知爸学历高,学识渊博。我并不了解他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只是不禁无端地飘飘然起来,以为这是件能为我脸上添光的事——有时学校里要填表,有学历一栏。我愈发欢喜。爸不解,我得意洋洋地说, 
     “可以填‘博士’上去,别的同学一定会很羡慕我有个这样厉害的爸爸!” 
     爸爸摇摇头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 
     “明天带你到植物园去玩,看看一些特别的花。” 
     这下换我糊涂了。 
     植物园是个挺原始的地方,空气极清新,草则葱郁尨茸,树则虬枝盘曲,花则争奇斗艳。 
     这儿尽是我见所未见的花啊朵啊。爸爸指了指一个缸子里,只见一朵硕大无比,娇艳媚人的绚丽大花正在怒放。我很是吃惊,跑近前仔细观察。铁锈红的花瓣像芭蕉叶一样大,又如美丽的唇,当中的粉色花药,精灵得像蝴蝶一样娇娇颤抖。这么美的花,一定也很香。我凑上前去把脸几欲埋进去。差点没有昏倒。不是想象中浓厚的芳香,而是阵阵恶臭。我怪罪地看了爸一眼,他被我的窘态乐得笑出声来。他又指一指温室外的几棵树,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花开着。我走过去一瞧,只是很不起眼的小花,朴素得能直接被忽略掉。正欲转身离开,忽然觉得一阵清芬之气将我包围。正是那些小花散发出来的幽香,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忽然生出一种,春来万花开的感觉。 
     我很是疑惑,总以为鲜艳的花俱是香的,小花小朵肯定是无味的。便要爸解释缘由。 
     “花把全部精华用于穿上艳丽的服装,哪还有力气来散发香气呢,有的甚至还有难闻的味道。这样表面好看的花,终究只能当作稀罕物,偶尔给人观赏,它们唯一的能力便是引得大家惊叹,而大家近前去便都知道它味道难闻,不会再接近。而那些不起眼的小花,却把精力都放在产生清香的气味上,他们的衣服虽不那么好看,但绽放后花香四溢,给人愉悦的感受。人生活着也是一样。”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我不羁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植物园之行的缘故。 
     后来我留心观察了爸回家之后干些什么。他会夜夜对着电脑,敲打,点击,处理工作。在稍有空闲时,他会拿起英语期刊,还不嫌麻烦常常翻字典。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是想尽全力做好工作,然后多学习一点。我亦晓得他辛苦,把过去闹腾上蹿下跳化作送到他面前的热茶或者咖啡,希望能缓解他的疲劳。 
    爸是个勤恳的人,也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默默地影响着我,以生活中一些浅显的事告诉我一些哲理。都说父亲是孩子成长路上的明灯,指明方向,给予孩子方法和力量,我亦如是想。是他的身体力行,让我倍觉撼动,也渐渐学习了他的踏实认真。 
     
     十年后,十三岁,正是自我内在的膨胀与外界压迫的冲突时期,是心灵开始成长的时期。于我而言,或许就是认生最刻骨铭心的一年之一。这一年,我的爸爸去世了。 
     他患重病之时我并不感到意外——常年不规律的生活作息,日夜的奔波,时差的频繁转换,饮食的不健康,运动的极度缺乏……可我还是天真地问, 
     “爸爸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妈妈说, 
     “很危险。不知道。” 
     爸爸去了医院。我去过医院一次,那时我还不知他的重病到底是什么病,只是看他面黄肌瘦,眼球泛黄。我心中升起酸涩,还是故意打趣地说,爸爸可要瘦下来了呢,这病也不全是坏的呢。絮絮叨叨讲了一串学校琐事,一直是我在讲,他没说一个字,许是没有力气。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担忧,欣喜,期盼,凝重……我无力承受那眼神里太多的东西,退了出来。不想这是最后一别!移植手术过了不多久,并没很排异,但突然脑出血昏迷了。略对医学感兴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后,期中考试的前一天,爸爸去世了。 
     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道到底该表露怎样的情绪。看过太多的报纸新闻、狗血泡沫剧,我知道此时我需要冷静,淡定,安慰妈妈,挑起一些责任。我异常成熟地平静,道了别,心中当然是刀割一样,却也并没有常人所说那般痛苦。我一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于是一切渐渐地如流水般流去了。 
     然而有一天我猛然想起,这么多年从未对爸爸说过“我爱你”。脑袋里顿时一片黑暗,心不住地抽痛,眼泪决堤。这将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一辈子的痛苦,永远不能弥补的过错。 
     我知道科学、百姓疾苦对于爸爸来讲就是极重要的,他为他所爱的事业奉献生命,我没有伤心可惜的理由,只有默默地钦佩和祝福。但是他在日日操劳回来后,却很少听到女儿的嘘寒问暖,很少感知到女儿的关心。他回来,我熟睡。我起床,他飞走。他说愧对我和妈妈,却何尝知道,我亦是愧疚得揪心。我忙碌我的学习,生活,哪至于忙碌到,这么多年没时间说一声我爱你。我与爸爸相处时间确实不多,甚至远不及与同学相处的时间,但是,哪至于生疏到,这么多年不愿说一声我爱你。 
     很多时候我们碍于面子不愿启齿,或觉得父母亲人身体康健,以后有得是时间孝顺,说我爱你,都只管时间从琐碎生活中溜走。我一磨蹭就是十几年,爸爸一等就是几十年。然后我很愚蠢地重蹈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覆辙。 
     时光是并不锋利的刻刀,在慢慢雕刻着生活,在给予我们足够的机会来做需要做的事情。直到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还没有所行动,一切晚矣。 
     所谓十年父女一场,不过就是,我站在拐角处,目送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告诉我不必追。 
     
     十年一场,不如安心放手好好祝福,然后珍惜以后的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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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嘉玮长大了,你的文章教育了我。不仅你父亲是我们的良师益友和人生楷模,你们一家人都是我的榜样。你这么优秀、这么懂事、又这么努力,真心为你高兴!


    写信时间:2015/04/05 14:5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