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们的父亲曹一中是老红军，生前经常会给我们讲起他从军生涯中所经历的一些事情，这对我们是很好的革命传统教育。如今父亲已离开了我们，但他的经历和故事时时会从我们脑海掠过，依然还是那么鲜活生动。）

一九三八年初，父亲曹一中从战斗部队调到了十八集团军总部司令部。那年，部队急需无线电报务员、文书、参谋等类的军队人才，要选送一批战士去参加培训学习。选送的条件也不低：首先必须是红军战士，第二是要有文化基础，第三是年龄不超过十八岁。我们的父亲曹一中这三个条件都符合，他太高兴了! 要选择什么专业呢？听说无线电报务员因工作特点可以有马骑，十六岁“童心未泯”的爸爸被“有马骑”所吸引，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学习无线电报务。

聪明好学的父亲很快就掌握了无线电报务技能，他成了十八集团军司令部电台报务员。战争中，电台就是八路军的神经和耳目。部队司令员指挥作战，全靠无线电台通信联络。部队有时在夜间行军，白天隐蔽休息，无线电台队为了工作的需要，不得不在白天行军。这样既要赶路，又要隐蔽，到了目的地后又要马上架机工作，报务员常常得不到适当的休息，弄得精疲力尽。爸爸只有16岁，艰苦的工作环境没有难倒累倒他，他从不叫苦叫累，抢着干工作，受到首长们的好评。首长为了方便无线电台队，在部队马匹十分紧缺的情况下，还是给电台队预备了几匹骡马。但爸爸总是说自己年轻，不肯骑马，将马让给年长体弱的同志骑，尽管他当时学报务是被“有马骑 ”所吸引的。

……

一九三八年下半年，日军增兵山东，占据了山东大部分城市和交通要道，并开始向乡村渗透。为适应抗日斗争的新形势，根据中央军委的决定，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八路军山东纵队成立，张经武任司令员，黎玉任政治委员。由于缺乏骨干力量，加上抗日根据地尚处于初创阶段，为加强山东抗战力量，发展与巩固抗日根据地，中共中央、毛泽东发出“派兵去山东”的指示。调原中央红军为核心改编的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主力开赴山东沂蒙山，派遣大量军政干部，与山东抗日军民一起，共同开辟沂蒙山抗日根据地。

父亲曹一中跟随八路军第一一五师部队也到了山东。

为统一指挥山东八路军各部队，一九三九年八月，根据八路军总部的决定，八路军第一纵队在山东沂蒙地区成立，徐向前任司令员，朱瑞任政治委员。 同月，建立山东军政委员会，朱瑞任书记。八路军第一纵队所辖各部队，与当地党政机关密切配合，积极发动群众，建立抗日民主政权， 发展巩固抗日根据地。 十月中旬，八路军第一纵队机关与山东纵队机关合并，组成统一的指挥机关。徐向前、朱瑞以第一纵队名义直接指挥山东纵队所属部队。

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山东纵队和一一五师在八路军第一纵队的指挥下，英勇战斗，浴血奋战，坚持平原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粉碎了日伪军的疯狂“扫荡”和国民党顽军的频繁围攻，扩大和巩固了山东和苏皖边区抗日根据地，使山东真正成为连结华北、华中两大抗日根据地的纽带。一九四〇年六月，徐向前赴延安参加党的“七大”筹备工作。之后，八路军第一纵队番号撤销。

那时，父亲曹一中任八路军一纵队司令部电台报务员。由于在司令部工作的关系，爸爸直接得到了部队首长们的关心和教导，进步很快。当时，电台与报务人员较少，来往的电报多，报务人员的任务十分繁重，但爸爸和同志们们以惊人的毅力，圆满地完成了大量电报的收发任务，确保了指挥员战令的畅通无阻。由于工作出色，爸爸被提拔为八路军山东纵队司令部电台台长。

……

 一九四一年下半年至一九四三年上半年，抗日斗争形势空前严峻，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

一九四一年冬季，日军集中重兵5万余人对沂蒙山区进行“铁壁合围大扫荡”。山东分局、山东军政委员会在十月向全区发出备战指示，要求党政军各界紧急动员起来。首先对部队反复进行了反“扫荡”的动员教育，进行了夜间紧急集合、快速行军、各种战斗等一系列演习，紧缩机关和后方，同时加强民兵和地方武装，发动群众积极参战、支前，动员群众埋藏粮食。军民联防共同反击日军的这次大扫荡。山东纵队与一一五师相互配合,依靠人民群众, 采取罗荣桓同志提出“敌进我进”的方针，严阵以待展开了反“扫荡”、反“蚕食”、反“封锁”的游击战争。

在日寇“大扫荡”中，战斗一个接一个。无线电台作为指挥中心的喉舌，是纵队司令部指挥作战的重要通信工具。爸爸作为电台台长的责任异常重大，他要以快捷准确的电文把司令员的命令传达给战斗部队，不能有丝毫差错。此时的爸爸已积累了比较丰富的无线电通信经验，对一些突发事件和故障都能设法处理好。首长和同志们都知道爸爸的报务技术是过硬的，重要电文都是由爸爸收发报。在一次战斗中，爸爸把司令员的指示发出去了，但部队那边电台报务员的反映很慢，爸爸十分着急，司令员要随时掌握战斗势态，收发报动作太慢，司令员的命令不能及时下去，部队的战斗情况又上不来，司令员无法指挥战斗，错失战机是很危险的。爸爸等不及了，马上发报过去：“你下去，让你们的台长上来！”爸爸以为对方的报务员是新手，所以动作慢。“台长”上来后，收发报立刻正常了，保证了司令员指挥战斗的命令畅通。事后，爸爸也就没在意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一次纵队司令部召集会议，各部队都汇集了，这时下面部队的一位电台台长走到爸爸面前：“曹一中你这个同志真不通情理，上次你当着其他同志的面，嫌我发报慢，让我下去。”爸爸这才想起有过这事，原来当时发报的正是台长本人，而爸爸却不知情，让台长下去。知道了真相后，爸爸一直为这事内疚，他无意中伤了老同志的心。生前爸爸几次和我们讲起这件事时，还是很内疚，“我那时真是年少无知啊，不要说是台长，哪怕是报务员战士我也不应该这种态度，但当时打仗情况又很紧急，也是无奈啊!”几十年后，父亲还在为当年他对那位电台台长的态度深感内疚！我们都被爸爸这种高尚的人格情操所感动！

在日军大“扫荡”中，爸爸所在的山东纵队司令部几次遭到敌人的包围伏击，在司令员的指挥下，爸爸带着机关的同志们几次突围，险象环生。爸爸以他的睿智和勇敢躲过了敌人的围追，保护了同志们的安全，保护了机关组织的实力。深得朱瑞等首长和同志们的赞赏。

也就在这个冬天，爸爸一个冬天没穿上棉裤。他曾告诉我们：这年的九月中旬，为了做好反“扫荡”的准备，部队提前把棉衣棉裤棉大衣都下发了，怕到时战斗打起来发不上了。北方的九、十月份天气虽已开始变冷了，可以穿棉衣，但还不用穿棉裤。大扫荡中，纵队司令部经常要转移行军，爸爸怕随身带的棉衣棉裤会弄丢了，寒冷时穿不上。他想了个办法，就把棉衣裤分置三个地方：棉衣穿在身上，棉裤放在一匹马上，棉大衣放在另一匹马上，这样分开放置要是弄丢了，至少不会全都丢了。结果棉裤是丢了，幸好棉大衣和棉衣还在，这样爸爸一冬就没有棉裤穿，凭着年轻身体好，裹着棉大衣度过了严寒料峭的冬天。听着爸爸带着幽默口吻的叙述，我们都被爸爸的这一“聪明举止”说笑了。在艰苦的战争年代，年轻的爸爸不乏有着幽默的乐观主义，动脑筋想办法克服困难保护自己。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初至十二月底，日伪五万余人的“铁壁围合大扫荡”，在朱瑞、罗荣桓等领导同志的指挥下，一一五师和山东纵队共同英勇反击，经过反合围与反“清剿”斗争,终于粉碎了日寇的“大扫荡”,基本上恢复了沂蒙山区抗日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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