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趣盎然的爸爸
爸爸故去后我和妈妈捧着爸爸的遗照从老家返回邯郸。一进家门,各个角落都充满了爸爸的气息。在平台上爸爸养的上百盆花如今没人照管已经干枯了。鸽子,也被妈妈放走了。但客厅中,还有很多爸爸用石头做的盆景,爸爸还把袖珍小桥和小亭子粘在盆景山上,现在看起来还那么别致,那么有趣。我最喜欢的是盆景上的那个袖珍小人儿,他驼背弓腰,捻着胡须,瘦弱的身体被长袍大褂装在里面,就这么个干瘪小老头却有种仙风道骨般的韵味。在泪眼模糊的双眼中,那个小人儿似乎背着手悠闲地向我走来,那分明就是我爸爸。
我最佩服爸爸的地方就是他总能在紧张的工作夹缝中闲庭信步,悠然自得。爸爸虽然生活简朴,可让人欣喜的是他盎然的情趣让他体会到了生命的本真。在爸爸的书房里为他整理遗物时,仰头看见了以前经常调侃他的那面墙,这片他书桌上面的墙已经被爸爸抽烟熏黄了。那个我给摔碎又被爸爸用胶粘起来的戴着墨镜的小和尚如今还躺在爸爸的书架上。还有那个我记得扔在垃圾桶准备扔出去的风铃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爸爸捡了回来挂在了他的书橱把手上。以前我看爸爸的书房就是一个垃圾堆,我总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给他收拾,可每次回来,我必定挨他一顿骂,因为我喜欢扔东西。可爸爸却那么喜欢这间冬天冷夏天热的书房。爸爸往常工作是在家中,他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可以一天到晚地呆在里面不出来。我时常给爸爸开玩笑“吃饭的时候,您自己乖乖地出来,可别让我去叫,您那屋烟味足可以把我熏个大跟头。”
在我为他收拾遗物时,就在这个“破烂小屋”里我发现了小时候我给爸爸写的“信”,当时我记得为了模仿大人写连笔字,我用小疙瘩给爸爸写信,其实就是一篇疙瘩乱码,可爸爸觉得弥足珍贵,二十多年了,他竟然保存完好。我还找到了他练习毛笔字的本子,本子上还有他画的被妈妈称为“蛤蟆腿”的肌肉小人。书桌上的笔筒里还插着他各式各样的毛笔,旁边还有他准备装裱的作品。他还喜欢修理电器,邻居家的电器坏了,也喜欢送到我家来让他修理,他也总是乐此不疲。为了能同时看到电视前后,他喜欢用一面大镜子进行反射。有他的日子,家里熙来攘往,这件小屋也总是灯火辉煌。书橱上还有他的京胡,我把盒子打开,抚摸着这个乐器,回想起了当年的热闹情景,爸爸给我伴奏,教我唱“奶奶你听我说”,他还喜欢装瞎子阿炳翻着白眼儿拉“二泉映月”。后来爸爸又不知从那儿抱回来一个手风琴,当时我听完他拉的一个曲子后发誓以后也一定要学着拉。在我印象中爸爸似乎什么乐器都精通,二大娘说一片树叶都能被爸爸吹出调子来……我就在这个破烂小屋中回想着环顾着,突然间我读懂了爸爸。他在这件小屋里奏响了刘禹锡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谁说我的爸爸生命短暂,你可知在他的心灵世界中有多少微妙之美,有多少情趣所在?
这件小屋有他最好的岁月,不烦杂,不忙碌,拉一拉二胡,练一练书法,人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