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境界,隽永的平凡境界
2006年6月21日,深圳市公安局沙河派出所。
孙竣的同事郭焕林等人正在找人给孙竣定做一个墓碑。墓碑背面将刻上:“英勇奋战显警威,正气凛然贯长空。忠于人民忠于党,英灵永铭我心中。——爱妻黄小鹏及遗腹子立碑,2006年6月16日。”
在沙河派出所,无论找到孙竣的哪一个同事,他们说起孙竣的内容几乎都相同:一个好人,一个好警察。
孙竣是个好人,好到同事一个电话:“帮我顶一下班?”孙竣只要手头没工作,就一定会答应。下班了,没车的同事总会“占下他的便宜”,坐顺风车回家。“有时候绕着道,连着送好几个同事,就算你要去罗湖,他也会送你。”同事张菁说,“他开车技术好,就像他的办案风格一样,特别稳当,速度又快。”需要说明的是,孙竣住的地方离派出所并不远,就在南山。
而一个好警察体现在哪里?我从孙竣同事,沙河派出所内勤古伟萍的电脑中看到了许多生动的例子。
1996年4月的某天晚上11点,孙竣和同事在华侨城附近巡逻,看到两名男子正在拦截一部的士,神态慌张,眼光不时朝路边的这两名警察瞟过来。“有嫌疑!”孙竣和同事上前盘查。一名男子见状,立刻从裤兜往外掏东西。孙竣直觉不对劲,立刻以迅猛的擒拿术,一把将两名男子制服。原来,这两名男子准备掏出自制的双管手枪式火药枪,他们也正准备搭乘的士去僻静处作案!
1998年12月,在华夏艺术中心岗亭坐岗的同事见到孙竣最初还是步伐平缓地巡逻,随后便甩开手臂使劲往前跑。他的前面是一名紧抓手机飞奔的男青年,后面是一名跑得特别吃力的女子。不用说,几分钟之后,该男青年被孙竣追上,一个漂亮的绊脚,把抢夺犯罪嫌疑人重重摔在地上。经过辨认后,他把被抢的手机送还到那名女子手上。
也是在1998年的某天,走在巡查路上的孙竣又发现了可疑情况,随后,两名背着蛇皮袋的男子被孙竣追上,袋中有崭新的VCD机和作案工具。这两名男子刚刚偷窃归来,不到十分钟就落入了法网。
这些案件,涉案值并不高,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发现及时:在发案之前及时制止,在发案之后及时抓现行!这需要的是什么?时刻谨记自己职责,有足够的经验和水平能够火眼金睛发现风吹草动,随时出击。
孙竣就是这样一个富有责任感的人。他经历的案件可能都是不起眼的小案件,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工作中常常遇到的,并未有何独特之处。但是,对被抢被偷的事主来说,可能是人生经历中的唯一。因而事主一旦亲身经历一次就会感激和赞誉整个警察群体。
对某中学教师刘先生和余女士来说,正是如此。
2003年的中秋夜晚,刘先生和余女士在滨海大道的海滨生态公园的草地上赏月。月色正好,两人兴致很浓,不料一转眼间,两人身旁的两个手提包都不翼而飞。手机、钱包、证件都在提包中,怎么一下就被偷走了呢?他们眼里的月色一下子就黯淡下来,立刻起身,到处张望,看有无可疑的人,可视野里都是游客,又何曾见到被偷走的手提包的影子?
夜深了,他们垂头丧气地走回停车场准备回家,突然见到两名警察押解两名男子前来开车。刘先生见到警察,忙上前报案,说自己被偷了包。
其中一名警察就是孙竣,孙竣就那么憨厚一笑,问,这两个手提包像不像你们的?请跟我们回派出所吧,我们刚刚抓了两名小偷。
刘先生和余女士异口同声:“就是我们的!”
回程路上,刘先生不相信警察这么神,才被偷几分钟,就抓到小偷了!
孙竣笑笑,说,哪能叫神啊,我们这样子抓获的人多着呢,这两个家伙见到我们撒腿就跑,肯定有问题,我们当然追啦,一追到就抓了啊。
孙竣的同事也笑着补充,我们孙警官有一手特别厉害,追到离小偷还差一米多的时候,一个饿虎扑食往前猛扑,让小偷摔得动弹不得。就这么马上抓了一个,另外一个继续跑,被我们前来支援的同志抓了。
余女士惊叹,孙警官,这么拼命,手脚不会擦破皮啊?
孙竣和同事都笑了,这是常事了。回到派出所,审讯完,孙竣就往办公室跑,那里备着紫药水和绷带。不用说,孙竣的手肘和膝盖经常这么“光荣负伤”,所以有这些常备药品。
刘先生和余女士跟着孙竣和同事回到派出所,做好材料,拿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手提包。
交接的时候,刘先生和余女士笑了,孙竣和同事们也笑了,抬头看看,天上圆月似乎也分外明亮了。
而2005年11月前后,打击毒品犯罪的专项行动时期,在沙河派出所民警们印象中更为深刻。孙竣开始了三天一轮的值班工作,一值班就是24小时连轴转,他工作的地方就是吸毒者出没的地方。一个晚上,他总是根据信息,不停换地方,多次出动,总是把一条线上的吸毒者全部抓回来。
11月3日这一天,孙竣身体相当不舒服。连日的奔波,没有休息好,他仍然忍着。刚刚开完早会,他就马上对前一天抓回的吸毒嫌疑人进行检查,拿到结果后立即进行相应处理。一个吸毒分子接着一个,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材料,孙竣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从不会漏下什么,一个手印,一个签名,任何细微的地方都在他脑子里,很少遗忘。
值得补充的是,在沙河派出所两年时间,孙竣办了200多宗案件。每次分局执法大检查,孙竣办的案件都是最完整的,甚至是完美的,从不需要“返工”,而他也经常会“多管管闲事”,教教年轻的民警,案件材料这里少了点什么,那里不应该这么写。
这么一忙碌一下子就到了中午时分,匆匆吃完午餐,值班室又有任务交到他手里,他已经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了,但对谁都没说,继续处理案件。
下午4点,唐鹏岭回到派出所,他见孙竣在打犯罪嫌疑人的信息表格,凑上去看了看,这一看他吓了一跳。他忙问孙竣:“竣哥,你的脸色好差劲,怎么了?”孙竣笑笑,手头的事情还是没停:“没事,有点发烧,等下我就去医院。”
这个“等下”就是晚上8点了。这时候,派出所接警高峰已过,孙竣便向值班领导请假去了医院。
不久,医院却打来了电话,说孙竣高烧41度,输液时出现浑身发冷、呼吸困难等不良反应,已经送进急救室。
所领导、队领导急忙赶去,要求医院全力救治。很快,孙竣病情稳定下来。陪护的同事们在病房里都大舒一口气,笑着跟他说:“你可以乘机休息啦!”
谁知道,第二天的早班会,孙竣的身影又出现了。齐庆林副所长用责备的语气说:“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孙竣又说了他惯用的口头禅:“没事,没事。”
巧合的是,孙竣的两次进急救室都是在同一个医院,同样的医生,同样的设备,前一次他真的“没事”,而这一次,孙竣没有在亲人同事们的呼唤中醒来,安慰大家说“没事,没事”……
一个快要当爸爸的男人就这么告别。
一个还有白发高堂父母的儿子就这样意外离去。
一个领导、同事口中平凡的好警察就这么英年早逝。
深圳的6月,雨水丰沛,仿佛都是为孙竣仅仅37年的人生历程哭泣,然而,雨后的明媚的骄阳,愈见葱翠干净的树木,仿佛又是为孙竣无可挑剔的人民警察生涯做一个注解,他把一名普通警察做到了最极致的境界,让“平凡”二字变得隽永。
这种隽永如此耐人寻味,如此让人肃然起敬,让人有唏嘘,有哀伤,有思索,更有敬仰。
请安息,光荣的人民警察孙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