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同事王许宾
在他刚刚咽气的第一时间,我的朋友小牛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了。我感到特别突然,根本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些天,我一直回忆与王许宾一起工作的那些往事,为他的英年早逝难过、悲伤。
在这之前,我已经从他的妻子也是我的朋友刘毅那里得知他得了肝癌,并到北京来做了介入治疗手术。刘毅告诉我他们治疗的效果很好,各项指标都已恢复正常,我对他们的治疗很乐观并寄托着希望。
在他去世的前两天我还与他通了电话,电话中听到他的声音很弱,但还是有精神的。我们聊了七、八分钟,说到他的病,他还告诉我他的病情比较稳定,只是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腿疼得要命,他向我要曾经在州医院挂职的一位南京的肝胆专家赵博士的电话,他说他知道我们与赵博士关系好。我还说你们到北京来治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到医院去看望你们,也能帮你们买药什么的,他说得了这个病也不是什么好事,给朋友说就给朋友添堵了。我给他说朋友嘛,就是要在困难的时候相互关心、帮助嘛,他笑着说等他们下次到北京来复查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两天后噩耗传来,我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这么快就走了。
我和王许宾在州扶贫办一同工作了五年之久。那时,因为州上不直管县,所以我们扶贫办人少只有我们两人,他是扶贫办副主任,主任是农业局书记兼任。扶贫办的常务工作是他负责。九六年十月份州扶贫办刚成立,领导就给我们布置了扶贫调研的任务。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带着我和司机吐尔干一起顶风冒雪跑了伊犁、塔城、阿勒泰三个地区多数的贫困县、乡行程近万公里,我们天天都在最贫困的地方走村串户,了解情况,白天下乡了解情况,晚上汇总写调研提纲。也就是那时,我了解到了我们伊犁州的扶贫状况,起草了伊犁州扶贫开发工作方案,并选择了三个贫困乡做为州直的扶贫帮扶重点乡。
那些日子,我们的工作很艰苦,我们每天乘坐吐尔干开的一辆2020吉普车到最贫困、边远的乡镇和山区去调研,去看农田基本建设,走访贫困户家庭,了解致贫原因,调查水土流失、干旱、自然灾害等情况。有时车上不了山,就要与村干部一起骑马上山,我胆小不敢骑马,王许宾就与村干部一起骑马上山观察农田排水情况。我们经常是坐在村长家的炕头上吃饭,一碗奶茶、几片干馕就是一顿饭。一边吃一边与村长聊村子里的贫困情况和需要改进的工作。饭后我们不休息接着去看贫困户和农田。因为我们总是在农田、乡村、山里跑,我们的车常常被泥土遮盖了,就剩档风玻璃上被雨刮刷出来的那点透亮的玻璃,像车的两只眼睛,我们的车变成了一个会跑的土堡
司机吐尔干是维吾尔族,上车他是司机,下车他是翻译,他说话很幽默,他给自己任命为州扶贫办的办公室主任兼翻译、司机。起初我们下乡就是单纯的去调研,几次下去我们看到那些贫困户太穷了。有的贫困户家里的炕上真是一张烂毡片也没有;有的贫困户的孩子衣服褴褛,大冷天还赤着脚 ;有的贫困户老人病了没有钱医治,每次下乡我们就把自己身上的钱留给那些特别困难的贫困户。回来时我们三人身上连一分钱也不剩.钱全都给了贫困户。后来我们下乡时就把家里多余的衣物带上送给缺衣物的贫困户。吐尔干还专门买了许多书包送给贫困户的孩子。再后来每次下乡前,我就到机关的各个办公室去动员大家把家里的旧衣物打包给我们,我们带给贫困户。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每次家里整理出旧衣物打好包就送到我们的办公室里,我们下乡时带着大包小包下乡,跟走亲戚一样。
再后来,州上组织了三个扶贫工作组到重点乡蹲点,我们经常到点上去看看他们的工作。伊宁县麻扎乡的工作组是水利局负责,他们扶持贫困户养鸡脱贫,为了帮那些贫困户销售鸡蛋,我和王许宾开始在机关里卖鸡蛋。我们每次下乡回来都把贫困户家的鸡蛋收集起来,带回机关里卖,我们把这些鸡蛋叫“扶贫蛋”。王许宾说既然是“扶贫蛋”让大家为扶贫多出一分力吧,一个鸡蛋比市场上的鸡蛋贵二分钱。就这样大家也积极地支持我们的工作,每次“扶贫蛋”带回来了,机关的干部们都抢着买我们的“扶贫蛋”。卖完鸡蛋,再次下乡我们就把鸡蛋钱带去给贫困户。
那时每次卖完鸡蛋,我们两个人像“财迷”一样开始数钱记帐,王许宾说:“你别说,卖扶贫蛋还真有成就感的” 我们认真算了一下,一个夏天贫困户养鸡一项就可以增加几千元的收入。
那时,我们的工作虽然很苦,但我们在工作中体会到了我们扶贫工作的意义。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在一个贫困户家里了解情况后,那家的户主拉着我们的手说:“你们是真正的共产党,真正的共产党就是关心穷人的生活,我们感谢共产党派你们来帮我们扶贫。”听了这番话,王许宾看了看我,对他们说:“是呀,国家现在加大扶贫力度,让我们来了解情况,你们也要有决心脱贫呀”事后他对我说:“说一千道一万,共产党就是要关心、帮助贫困人口脱贫,才有党的威信,人家才信服共产党,我们的工作很有意义”
那段时间,我们总感觉我们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记得第一批扶贫工作组的同志们调换时,大家在一起吃饭,每一个人都很留恋扶贫工作,他们认真地说:“扶贫工作太有意义了,真是陶冶着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看到那些贫困户甩掉贫困户的帽子,真的太有成就感了”
2001年我们的机构发生了变化,伊犁地区和伊犁州合并,合并后我仍然在扶贫办工作,王许宾到农牧处工作,我们就分开了。
在机关工作了十几年,我最喜欢扶贫工作,特别是与王许宾一起搞扶贫调研的那些日子,让我走遍了伊犁州三个地区的山山水水,我们起草了州上的扶贫开发工作方案,认真地把那些方案变成真实的工作,使许多贫困户甩掉了贫困的帽子脱贫。那是我记忆中很深刻的一段工作经历。
王许宾有个优秀的女儿菁菁。我开始与他一起工作时,他的女儿还在上小学,他对女儿的教育很有方法。那年春天他让我帮他找了一些蚕卵,他教女儿养蚕,并引导她观察蚕宝宝的成长过程,那年夏天,他女儿写了一本养蚕日记,我看了,她记得非常生动,其中有一段,她写到:我发现蚕宝宝的丝不是吐出来的,是拉出来的。蚕宝宝吐丝的时候,总是把嘴里的东西点在一个地方,然后昂起头从它的嘴里就拉出来长长的丝。我看了她的这段话很赞叹这个菁菁的观察能力,后来菁菁的成长证实了她的实力,她以全疆高考前十名的名次考进了浙江大学毕业后又去了加拿大留学,如今已经在多伦多工作了。
刘毅去年给我说,菁菁在加拿大工作了,他们夫妻很高兴,准备在适当的时间去加拿大看看女儿,并到国外去旅游,但是王许宾没有能实现这个愿望,他甚至连自己的女婿也没有见上一面,我很为他遗憾。
我知道他们夫妻的感情很深,他的离去给刘毅的打击是沉重的,我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我相信刘毅会坚强地面对生活,因为她爱王许宾,她要好好地生活让王许宾走得放心、顺利。
王许宾的离去让我痛惜、伤感,也让我更感觉到生命的可贵。我们不知道我们将来的生命会有怎样的历程,也不知道她会定格在一个怎样的日子,这是我们自己不能操控的,我们只能掌握当下,我们真的应该珍惜我们所拥有的每一个当下,把每一个当下都活得充实、精彩,用我们还能把握的当下去完成我们需要完成的事,去实现我们需要实现的理想。
同事也是朋友的王许宾走了,我不能去他的葬礼为他送行,只能用这样一篇短文追忆与他共事的那些日子,用这样一片真诚悼念他,寄托我的哀思。
王许宾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