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2013年腊月19日19时。安详。离去。听你话。不哭泣。此生永远失去你，在这，寒冷的冬季；哪会轻易就失去你，你一定还会，回来我梦里。这是给父亲守灵第一夜的夜半时分，我非常直白地记录下的一个“说说”。 一 是的。只2013年，他就出现在我梦里无数次，最近一次梦见父亲，是在一个月前。我梦见他身体不适，医院检查后得出最终化验结果：绝症。天很黑，灯也灭了，世界一片虚空。我在一个十字路口突然迷茫不知方向，有月光渐渐升起，世界浸泡在里面，清冷、孤寂，历史一样安静。我在那路口不安地来回徘徊。我问自己，难道我也成了拍摄“爸爸去哪了”的小小主人公？我多像林志颖爸爸突然消失后，站在风雨里四处张望的无助的开米。爸爸也是怎么找都找不见。后来，我赖以生存的空气，也几近消失，使我一下子从梦里憋醒。从梦里醒来，我腮边全是泪水。那天早饭我没有吃，内心被少有的压抑完全笼罩。泪，没挂在谁的脸上，谁不知道它的冰凉。虽然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梦境，但从没有如这次令我醒来后深感颤栗与惊恐。先前，一旦有这样的梦，我就会嘴尖舌快很迅速地电告我母亲，母亲每次听后都呵呵一笑说，梦是反的，你这梦是给你爸增寿哩。这话我爱听，这话能稀释我的惧怕，和我的担忧，让我心立马安然下来。 但这次不同。 这种难过的感觉，从未有过。我天性还算灵悟，我理解这个梦。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那天早上下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扯开落地的窗帘，看天色如何。有日头从东方升起，我迅速拿起笔，打开笔帽，沿袭母亲惯有的习性在纸上写下大大的四行字：昨梦不详，写在纸上，太阳一晒，化为吉祥。糟糕的是，因为那天早上突然有事，我急巴巴地出门，忘了将那张纸放阳台上了。这种事情，竟也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发生，等下午回来看到那张纸，我后悔得直想捶自己一顿。 此后，这就成了一个阴翳的千斤顶，重重压在了我的心坎之上。 直到现在，我都认为父亲的死，与那早没有及时将那张纸放在阳台上太阳下晾晒的疏忽不无关系。我多不是东西！ 二 所以，等不及那个礼拜天的到来，我就在那个礼拜五的晚上火速回家了。看到父亲，我比平时更多端详了他的面容，还好。气色还算不错。精神也不算差。我希望我是杞人忧天犯了神经。 记得那一晚，我qq没有聊，微信没有上，我乖乖地呆在父亲房间，专心致志地听他和妈讲家长里短，讲鸡皮蒜毛的各种事情，聊到很晚才去休息。 我说的话，妈总是打岔，父亲笑骂她个小日本（父亲高大，母亲“渺小”，因而他总是如此爱称她。）咋老是装聋卖傻胡打岔，我夸张地跟着爸一起乐，我知道我的表情直接牵动着他们的心情，将心比心，看我高兴，他们才会更高兴。我给他们讲外面的、网上的典型事件，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父亲还无比赞赏地说，你看习主席就是厉害，上台后干了恁多实事动作可真是不小，我连连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在我做那一梦到我父亲住院的一个月内，我总共回去了三次，每次走时，都有一种不舍的感觉。每次走，父亲都会送我到大门口，站在那里目送我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身，慢吞吞地往家里走。我的笑容背后，不详的预感占据着我的整个心灵。 我的笑容背后，隐匿者一层谁也轻易察觉不出的哀愁。只是多看一次，我就稍稍心安一次。细枝末节就像洋溢着爱的芬芳的花朵，让父母尽可能地感到幸福和温暖。骨肉情深，血浓于水，对父母怎么好都是应该。最后的这几个月，我尽量多地抽时间回家，每次都驱车120公里去探望父母。只要空闲，脑子里也全是家中的爸，于是，刻不容缓地回家。 三 我心不安。几乎每天都要电话回家，母亲接的居多，我一开口，问的必定先是父亲，我问父亲这几天他吃饭咋样精神如何。母亲每次都说好着哩好着哩。其实，好什么呢？母亲怕我担心故意撒了善意的谎。父亲从九月份之后，就一直吃饭不咋地。我十月份回去带他去看过医生，中西药开了好几百块，后来说是好了点。他爱吃豆包馍，十字街那家味道很不错，我给他买过好几次。但我仍会很不客气地批评父亲，他的生活习惯的确太差了，每次吃饭都爱把馍泡饭里，我说这样吃法是最不科学不利于消化，但他不听我的，他说那样好吃。我实在没有办法。还有就是，他不喜欢吃菜，不喜欢吃咸的饭，最后的那段日子，他每天都吃无油无盐的淡面条。母亲劝不醒他，为此哭了无数。说盐是生血的，不吃盐会贫血会全身无力。但乐观的父亲说，不吃咸（闲）饭，不看你冷脸，多好！他的笑话，没有逗笑我们任何一个人。我们都隐隐能看到他的悲剧。父亲最后一次住院化验的血象里，严重地缺碘、缺钾，缺血。所以我说，人不是老死的不是病死的，人，是固执死的。 四 腊月十一中午。大哥来电。我就隐约感到不妙。果不其然。大哥说，父亲情况不好，已经住院，要不是医院里找了“吃劲”的熟人，人家都不敢接收，父亲血象里的每一项都很离谱。人是住下了，但医院为了不担责，下了病危通知单。”我正在和凝聚力很强的文学会成员们温暖地在一起。可哥还是来电了,他说,父亲又生病住院了。我心沉重。今天备用的发言稿没利用上。'不沉溺于过去,不暴躁于现在,也不妄想于未来'是其中的激励语。此时,我告诫自己不可以焦躁,但无法控制自己坐立不安。惟愿老父亲,此去医院,平安出来。出来,我们好温暖地过个年。 “这是那天记录的真实心情。我与朋友们分手，转身，就已泪流满面。回到家，我囊肿着眼泡问儿子，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了爸爸，爸爸也不知去了哪儿？我该咋办？儿子若无其事地说，他虽然不在了，可他会永远活在你心里，无所谓的妈你不要太难过了。我跑进卫生间，关上门，泪雨足足滂沱了二十分钟，才走出来。 五 第二天一早，我神色凝重地奔赴县中医院。进爸爸的房间时，他醒着，脸上似擦了胭脂一般红润润地缀了两大片，我笑着说爸你看你脸色多好，是不是想我了故意装病让我回来看你的爸但你也装得太不像了嘛爸。爸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言传。哥去给他打饭，爸强烈拒绝，对我说，dl，你也得过胃病，吃不了东西你应该是知道的，你千万别让我硬撑啊！我顺从了他的意思，冲大哥摆摆手示意他听爸爸的话。大哥熬煎地说，人是铁饭是钢总不吃哪能行？爸说，我得空空，空两天自然就好了。晚上大哥端来了牛肉汤，因为医生说，必须每顿饭要多放点盐才能将碘补上来。爸闭上眼，很是无奈，说那我就像吃药一样吃了它吧。吃到一半，他抬头开我妈的玩笑，小日本，你也吃点shu饭吧？妈斜睨下眼睛撇下嘴巴说，都病了还不忘骂人占便宜。爸乐乐地回答道，你看你，我让你吃熟饭而不是吃叔的饭，你个小日本总是多心啊你！那一晚，我睡在爸的脚头，爸一直把身子往边挪，说女儿你往里边来，别挤着了你。我抱着他的脚，暖暖地睡了一觉。感觉父亲于世时日不多，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对父亲炽热的感情，我得及时表达出来。第二天，陪他到下午，看情况好转不少，我就启程回我的家了。回家后我就开始发高烧，好几年了，38·6°的高烧真是稀罕。能发高烧，是身体自我调控机能上升的一个重要指标，我为此大乐。有很多朋友劝我快去输液，我对他们的善意嗤之以鼻，我毫不客气地说他们是一群无知的人。“天没降大任于我,照样苦我心智,劳我筋骨。 三十八点六,多么酸的肌肉,多么疼的骨头,你是检验我体质好不好的根由。我定不像那些无知的人,动不动就输进人造的液体将你辜负。三十八点六,多么美的数字,多么妙的音符,说出来也许会令你心揪,我心却平静如水毫无畏惧,不奋勇战斗怎知自己是勇者还是懦夫。我将一杯杯圣洁的水倒进五脏肺腑。将你养护。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床上躺窝。你再犯我,姜汤伺候。两天了,你再犯我,斩草除根!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阿吉东利说,给我一张床,我能睡死感冒,再给我一个东方的太阳,我就能让它黑暗变黎明晒它个无处遁行。“。接连两天，我发了两条被很多人视为很神经的“说说”。两天后的下午五点，一个电话造访，一看是大哥的，我的整个神经整个头发立马全竖起。大哥说情况不妙咱爸高烧不止已经昏迷。因为我还浑身疼着，我说那好我明早一早就回。但我坐卧不宁，心境糟糕，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当晚六点左右，我用了好几年的连体玻璃水杯突然间杯底与杯身分离，让我惊骇到不能呼吸。我立马电话千里之外的姐，我说，你务必明天回来，姐说正好考试结束不耽误她的回。第二天，大哥竟来电话说，爸的高烧已经下去，吃了一大碗饭精神也好的多了，我高兴不起来，我说姐晚上就到，那我等着她明天一早一起回。大哥说好，爸现在精神很好，神智也清楚的很，估计问题不大。“成人经历过恐惧，早已跟世间的不确定性达成默契，不会刻意闪避那些变故。有些事按照我的计划发展，有些事则完全相反，这样的结果，我认为都是天命。这样想，反而能够提升你处理不可预料之事的能力。“。在忽上忽下焦虑心情支配之下，我痛苦地写下了这条”说说“。 六 然而，然而，然而在第二天一早五点，大哥又突然来电，说，体温又上去了，呼吸已快衰竭，医生把氧气都插上了，你们赶紧赶紧出发，再晚，估计就看不上最后一眼了。姐听罢失声痛哭。我们与父亲，血脉相连，息息相通。没有了他的存在，剩下孤单的母亲，我们家的和谐幸福，哪里还会完整？！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到达病房，姐冲进去旁若无人地抱着父亲哇哇大哭，我们在一旁，压抑着默默流泪。张嘴呼吸上气不接下气几近衰竭的爸说，你都不要哭，毛主席恁伟大他还要死哩，何况是我。天道当循环，生命有始终，若都不死，世人就都成了千年的老妖。这话，是，毛主席，说的。他一字一顿讲得急促而费力。他一直拿手扯笼罩在嘴上的呼吸器，说，真不得劲，赶紧让我回家。我们姊妹四人，寸步不离地在他身旁，经过商议，尊重爸的意见，氧气瓶带上，出院，回家。父亲终于回到家，被抬上他床的那一刻，他似乎全身都很放松，他望着天花板，释然地说，回来美，回来多美啊！米汤熬好，问他要不要喝点，他说要。我姐端着碗，喂了他五口，他说好累让我躺下歇歇再喝。这一躺，就再也没有起来。前后也就二十分钟的光景。从医院到家到他临终，只是一个小时20分钟。临终前，他要求小便，并害羞地用手使劲拽着裤腰，用无限慈爱的神情说把我腰带扎好，扎好。爸走得干净整洁，干脆利索，面色尚好，面容安详，跟睡着的样子，一模一样。二哥捧着爸的脸，疯了似地摇撼着，变了声调地呼唤着“爸，爸，爸吔”，可他再也不应声。忽然之间他的离去，让我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逝去。他死得就像他在世77年来活的那样：潇洒，从容，简单，快乐。他期待死亡来临，就像孩子盼望去远游一般。 七 他去世之后我们姊妹几人都说父亲是多么了不起。只住院了一星期，自己并不怎么受罪，也根本没有拖累到自己的儿女，我们无限感激。说实在的，近两年来，我们一直感叹父亲的了不起。文化大革命，父亲伤着了脑神经，要每天吃毒品一样的苯巴比妥片才能睡着觉。一吃，就是整整的四十年。平时父亲睡醒总是说，嘴苦嘴苦。那是肯定，苯巴比妥，伤害最严重的就是肝脏，怎能不苦？可是我的父亲，总是以苦为乐，心灵简单快乐。快乐的最高境界不是面容上的笑呵呵，也不是自娱自乐，而是始终如一地开心自己快乐他人。他上次住院，病房里三张床位，他在中间，两边是俩阿姨级的老妇人，爸稍微好转就不失时机地开玩笑说，咦你看我多拽，身边俩侍女，皇上级的待遇啊。嗯，看我还像啥？像肉夹馍啊哈哈！以至于一该出院的老妇人都不想出院，嘴巴合不拢地跟我说，看你爸性格多好，我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恁快乐的人呢！的确如此，我爸快乐自己与他人的心灵，承载了他整整一生，洋溢着宗教一样纯洁的温暖和脱俗的情感。他的一生，是智慧的一生；他的一生，是豁达的一生；笔墨，书香，人生，百味，所有这一切，他都尝过。他的一生，多么像是一个哲学家的旅程？ 我们的童年，他脾气燥到令我们害怕，那缘于他受整休病在家不得志而使得他整天不得开心颜；但后来，他意识到变则通，通则顺的道理，变得无比温柔和体贴母亲还有我们姊妹几个。母亲年轻时很温柔，但老了之后也许是更年期没过渡好总是一触即发脾气容易暴躁，他俩，正好反了个个儿。母亲每每冲他发脾气，他总是笑而不厌，对着指向他的母亲的食指说，不要指人嘛，当你用食指指向别人的时候，另外的三个指头是指着你自己的，傻子算不过来账啊你！还有一次，母亲很过分地欺负他，他假装生气地一甩胳膊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君子记仇，我十年不报，哼！ 父亲的确是记仇不报仇的。每次说起文化大革命整治他的红卫兵牛玉森，我都会气不过地怒骂说，哪天我若见了那个龟孙，非领主他恶恶地骂一顿不行！爸咋说，爸说，收拾他揍啥？他现在流落他乡，混得连狗都不如，我可怜他还来不及呢！当年他是我的部下，我对他那么好他这人却恩将仇报，若是现在碰上了他，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待他好。那是历史的错，不是他的错，他也是被历史给害了的，所以，做人，不能轻易去整人。那天二哥说，咱爸一辈子从不惹人。我说，他非但不惹人，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帮人。即使那时被打成右派被下放到乡村的学校，爸也做过一件令他至死都不忘的一件痛心事：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爸从家里往学校赶，路过一个麦尖剁时，看到一个老人蜷缩在麦尖剁跟前，浑身瑟缩不已，爸俯身忙问老人怎么了，老人回答说，他是南阳的路过此地感冒发烧再也走不动了。父亲没多想忙背起老人小跑了二里地赶到学校，喂了老人开水，又去附近的药店买了退烧的药给老人灌下。但那晚，父亲再次受到重创，姓牛的到乡教办打小报告说父亲窝藏了一个右派到学校，乡领导兴师动众地传话，说如果不迅速将老人打发走，后果将会很严重。父亲无奈，又背起老人迎着风雪跋涉五里地将老者背回了老家。直到几天后，老人完全康复离去后，才相安无事。后来，爸收到了老人儿子邮寄来的感谢信。他为此还痛哭了一场。这个仇，父亲记恨了一辈子，却从没有要报复的念头。时间淡化了他的忧伤，淡化了他的仇恨，他化仇为爱，走到哪里，就把阳光带到哪里，给了身边人无尽的欢乐和永久的怀念。自此以后，我一想到他只感到恬静而快乐，没有一丝悲伤。我知道，他一生平凡但也光辉。因为每每有人谈起他，谈起他说的话，他当众扭的屁股舞蹈，无不大笑。父亲爱热闹，一热闹，就激动，一激动他就会如母亲所说的要“出洋相”。如今，我手机视频里，还保存在今年暑假我们全家一起时父亲当众手舞足蹈边唱《清凌凌的河水》边绕着院子跳的舞蹈。我把我姐的蓝色蕾丝装给他穿上，系上扣子。然后胸前塞一大团衣服，脊背再塞一大团衣服，把父亲装扮成“前鸡公后背锅”的可笑模样，父亲很是配合，唱的好跳的欢。把我们都笑到倒。母亲更是笑成了一朵金菊。这个视频我不能公开，怕观者会笑傻笑疯笑神经。从今后，无比思念他时我会翻出来，让这视频成为我的一个慰藉。父亲有时也耍小孩子脾气，但不出一会儿便恢复正常变得无比可爱。我们深深爱他。老家村子里的人，也都深深爱他。说到这里，忽然记起那天村子里一个叫小金的五十岁的老头讲给大家的关于父亲与他的一个笑话。他说前几年父亲听说他睡不着觉，专门给他送了小半瓶他吃得苯巴比妥片，父亲说，你吃吧，这药一吃包你神仙似得一觉睡到大天光。第二天一早，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去敲人家的门，隔着门缝笑着问，“咋样小金，夜黑（昨晚）撂倒了没有？”，小金开了门说，叔吔咋不中哩，我总共吃了七片还是没睡着。爸风快跑进他家的门搜寻他家的桌子，将剩下的几十片苯巴比妥揣进了腰包：“看来你没有病。好我的老天爷呀，我告诉过你的一次最多吃三片，你咋像吃糖一样胡球吃哩”，爸笑着继续说，“这是毒药，医院没关系可是买不来的，我得赶紧拿走，别把你毒死了我还得吃官司”······那天口才极佳的小金说这话时，绘声绘色真当成了笑话讲给了大家的，大家都被说到笑。 那天火葬场火化父亲。我们无不嚎啕哽咽。在火光冲天的烈焰中，父亲的一具肉身就那样慢慢地在火焰中烧化。焚烧有一个半小时。等火光熄灭，大孝子我大哥和我干哥俩人，进去把父亲的遗骨拾捡出来，放在五个袋子里。而后安葬到买来的墓地，完成一次生命的轮回。我们并不恐惧死亡，而是从此后再也感受不到来自父亲的快乐和智慧。那天，天气好到极致，太阳照耀大地，虽是隆冬，却有暖意融融春的气息。我仰头痛哭，看着碧空万里的蓝天，我认为那样的天气实在愚蠢透顶，随行的乐队，呜咽着哀叹的调子，背景怎么可以这样不协调地好！大地温暖安宁，我却悲痛欲绝，那实在很不合时宜。先生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到现在我才明白，也许是父亲在告诉所有的人，虽然他去了，但生活，可以一样的美好，父亲还没有经历完生活中的美妙。 上帝一直与母亲同在的思想，给了她莫大的帮助。即使往后她一个人，她也已经把父亲的离去没看成是抛弃，而是他们共有的期限，到了。但那天，母亲跪在父亲身旁祈求上帝接走父亲灵魂时老泪纵横的悲痛，每每想起，还是会催我泪下。再也没有谁会像父亲那样逗她开心了。有生就有死，生和死，得放在一起来思考才对。我们每个人都逾越不了死亡那道门槛。这样想想，也就不怎么悲伤了。要思考人生的意义，就要把握当下的生命，让每一天都过得快乐、有趣，有意义。这是我从父亲那里得来的人生启示。并且，我们一定会尊从父亲临终的遗言：一定会听他话，恩待好我们的母亲。 携手时珍视，放手时洒脱，于人于己，都是一种幸福。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善待生命是一种责任，一个人，只要把握了人生的智慧，往往会有许多值得自豪的地方。我既痛恨历史对父亲造成的伤害、怨恨父亲不科学的生活方式，但同时，我又替父亲感到莫大的自豪。人终其一生，无非是在不断探知自己人生到底应当有什么样的意义而已。如今，每当静下来，我就端视着我们全家福中父亲的甜蜜笑容。父亲的行动和身影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必将会影响我一生。 我们了不起的父亲，我们听你话，我们不哭泣。我们追忆你生前幽默好玩的事情，以笑声惦念你。祝您平安回家！虽然我们存在于两个世界，繁华抑或苍凉，我们都不会停止爱你。正如你的外孙我的儿子所言：虽然不知你去了哪里，但是你会像伟人毛泽东一样，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爸，空了我就去看您，跪下去，仰望您······